塔纳托斯现在使用的弓并非之前那把,只是单纯的消耗品。
“那由你支援,如果他们没有第一时间牵制住哈耳皮埃,你再和……”
伊阿宋重新分配了任务。
能在那些哈耳皮埃飞下来扑食的时候就砍伤它们,让它们丧失能力最好。
要是不能,就由仄忒斯和卡拉伊斯出手,飞上去,引诱它们,尽量将它们朝下赶,让其他人可以攻击到。
欧律托斯带着菜肴,还有美酒,水果上了山。
其他人搬来石头,将那些东西依次摆好。
没有等他们呼唤,在悉悉索索的动静中,菲纽斯便从洞穴深处走出来,走到边缘的位置。
“我要出来了,你们准备好。”
船员们将路让出来,按照先前的计划,躲到树后埋伏,屏息凝神。
菲纽斯缓缓走出山洞。
直到他出现在太阳底下,众人才真正看清他的样子。
预言家头发花白,眼睛浑浊而无神,眼皮无力地耷拉着,褴褛、破烂的短袍包裹着如同芦苇般干瘦的躯壳,骨头外面仅仅连着一层松垮、黯淡,被疤痕占满的皮肤。
伊阿宋听见身侧同伴低低的、倒抽气的声音。
比起活人,菲纽斯更像一具行走的死尸。
不用那些哈耳皮埃攻击,一阵风就能带走他。
“……它们来了!!!”
走出一段距离,菲纽斯突然大叫一声,迅速又熟练地滚成一团,逃往山洞的方向。
话音未落,伴随着呼啸的狂风,那些人面、有翼,长着一头秀丽长发的怪物如鹰隼般俯冲下来,抓向方才预言家站着的地方。
然后,它们注意到了那些被摆在石头上的丰盛菜品,一边发出“桀桀”的笑声,一边冲向那些食物,大肆破坏起来。
在它们冲向食物的瞬间,阿尔戈号的船员们也开始了行动。
躲藏在树后的佩琉斯顷刻间冲出,挥舞着长剑,砍向其中一只的翅膀。
哈耳皮埃发出奇异、古怪的叫声,振着翅膀,但另一边,波吕丢刻斯已经抓住了它的利爪,将它狠狠地扯下来。
阿斯卡拉福斯在此时出剑,狠狠刺向它的翅膀根部,向下一划!
怪物的痛吼高亢冗长,它的同伴瞬间狂躁起来,试图用利爪,生长在翅膀最前端,拥有漆黑指甲的“手”去抓那些人类的脸,还有眼睛。
塔纳托斯瞄准其中以伊阿宋那组为目标,正和他们缠斗的那只,稳稳射出一箭。
他直接射穿了那只哈耳皮埃的头颅。
算上佩琉斯声东击西,和阿斯卡拉福斯协力解决的那一只,还有三只。
塔纳托斯再度拉弓。
然而,在他的弓弦崩断之前€€€€
剩下的哈耳皮埃已经乘着狂风飞舞,逃向远方。
“快,快,不要让它们逃掉!”
山洞内传来预言家苍老的,声嘶力竭喊叫,“杀了它们,不要让他们逃掉!”
但哈耳皮埃已经飞到空中,正朝大海的方向逃去。
心急之下,仄忒斯也跟着飞起来。
他张开身后那对极少现于人前的翅膀,拔出短剑,试图追上那三只逃窜的哈耳皮埃。
“仄……!”
卡拉伊斯来不及喊他,他便已经挥舞着短剑飞远了。
“我去追他。”
他只好匆匆和同伴打了个招呼,也朝着仄忒斯离开的方向匆匆飞去。
其他人连阻止的机会都没有,只好用求助的目光看向正重新将弓背回去的银发青年。
“已经飞远了。”
塔纳托斯摇头。
作为“塔纳托斯”,他倒是可以轻松阻止仄忒斯和卡拉伊斯,但他现在是沙利叶,猎人的箭无法射出那么远,更做不到像阿尔忒弥斯之前那样,直接在半空中封锁敌人的行动,令其避无可避。
“……他们之前没有那么快。”
欧律托斯喃喃。
在船上时,赫尔墨斯的儿子们和波瑞阿斯的儿子们以他们父亲的名义比试过速度,不止一次。
“什么?”
伊阿宋没有听清他的话。
“这样太危险了。”
奥托吕科斯盯着他们离开的方向,“他们应该没办法飞太长时间。”
仄忒斯和卡拉伊斯到底不是神,他们只是波瑞阿斯的儿子,不是凛冽,可以无止境掀涌、呼啸的北风。
他们在城邦中长大,更习惯以双足行走。
“……滚出来。”
佩琉斯站到洞口,语气森冷,脸上凝着一层冰霜。
如果不是菲纽斯催促,仄忒斯根本不会因为心急,不管不顾地追上去。
卡拉伊斯也不会因为放心不下,选择追赶。
“……”
伊阿宋无言地上前,将他拉回来。
“……我们,先等一等吧。”
“相信伊德蒙,他之前说过不会有事的。”提费斯抿了下嘴唇,站到他的旁边,“……等他们回来。”
他们从白天等到晚上,天边既没有波瑞阿斯兄弟的身影,也不见那些哈耳皮埃。
阿尔戈号的船员燃起篝火,复杂地坐在那些白天搬来的石头上。
“如果不是因为他……”卡斯托尔叹息,看向山洞的方向。
菲纽斯没有再出来,也没有再说话。
如果不是靠近山洞的时候,他们听到里面的呼吸,或许会以为对方已经死了。
“但是不能让伊德蒙,还有仄忒斯和卡拉伊斯白白……”波吕丢刻斯和他依偎在一起,“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不会丢下你的。”
“我也一样。”卡斯托尔搂住他的肩膀,“就是死亡也不能令我们分开。”
黎明时分,身披彩虹的女神为他们带来了消息。
仄忒斯和卡拉伊斯分别追着两只哈耳皮埃离开。
一只坠入河里,仄忒斯因为力竭,也在河边倒下。
而另一只,则在即将抵达另一片海海岸时无力坠下,追赶在它后面的卡拉伊斯也一同被海水吞没。
唯一剩下的那只哈耳皮埃逃到了某个岛上,经过这次的教训,它已经发誓不会再来伤害菲纽斯了。
“菲纽斯,你的惩罚已经结束。”
女神亲切,和蔼,身上的虹光照进山洞,将岩壁照得熠熠生辉,“从此之后,不会再有谁来伤害你,你可以安稳度过你的余生。”
随着她的承诺,销声匿迹了几乎一天一夜的预言家缓缓从之中走出。
他做的第一件事并非向女神道谢,表达自己的感激,而是扑向那些在打斗中残余的、没有来得及被破坏的,早已冷掉的部分饭菜。
菲纽斯用手抓住它们,不停将食物送到自己的嘴里,仿佛被兽群追赶那样急切。
彩虹女神悲悯地注视他,是提醒,是催促,同样也警告。
“€€€€作为将你从哈耳皮埃的利爪下解救出来的报答,菲纽斯,你该将抵达科尔喀斯的方法告知他们了。”
预言家的动作顿时止住,连同他仓皇的呜咽声一起。
他略带机械地转过身,“……接下来,你们应该向东方航行,约莫十天,就能看到那处被风浪包裹的撞岩。”
那两块巨大的岩石有一半浮在海上,有一半沉在海底。
它们堵住了道路,又被浓重的雾气包围,仅余中间的那道罅隙供航行的船只来往,然而又随时都可能会撞在一起,将那些船只撞得粉碎。
但那是从萨尔密得索斯前往科尔喀斯的必经之路。
“你们需要准备一笼鸽子。”
在女神的注视下,预言家迟缓地诉说下去,“然后在经过岩石之前停下来,将一只鸽子放出去。”
鸽子用于测试风力。
如果它能从那两块岩石之间飞过,那便不要犹豫,以最快的速度通过那条隧道。
如果它没有,那便不能勉强,再将下一只鸽子放出去。
等他们顺利从撞岩之中经过,一路向前,会看到汇入大海的河流,法/西/斯河,沿着那条河流,逆行,他们便能直接进到科尔喀斯国内。
菲纽斯用颤巍的手指,在泥土中为阿尔戈号的英雄们画下了大概的路线。
伊阿宋,还有负责掌舵的提费斯上前,将其牢牢记下。
“事不宜迟,诸位将来的英雄,轻尽快动身吧。”
伊利斯向阿尔戈号的船员微笑,让他们也沐浴在虹光之中,“众神会保佑你们。”
假使阿尔戈号此刻刚刚出发。
他们尚未经历多利俄斯蹊跷的误会,也没有同伴巧之又巧地死于意外,又有同伴去追赶哈耳皮埃,因为除害而丧命,阿尔戈号的船员们或许会振奋异常,感激于她的祝福,以及诸神对他们的恩惠。
伊阿宋沉默着向前,赞美了她,又表示他们会即刻动身,去城中寻找到足够的鸽子,遵照诸神的旨意,将金羊毛顺利从科尔喀斯带回。
“假使你们无法寻找到一整笼的鸽子。”
伊利斯温柔望向他们之中,“阿尔忒弥斯眷顾的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