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因竟是€€€€她的孙子是个同性恋,喜欢男人,还谈了一个外国对象。
章颂年看到她眼里失望的眼神,心痛到无以复加,愧于看她。
埃德温先被章颂宜喊了过来,坐下后看着王秀萍喊了声奶奶,王秀萍摇了摇头,并未回答,刚才在厨房的章志儒和劳云娟也坐了下来。
人全部坐好以后,王秀萍开始了会议,“今天的会议是团团临时提出的,说有事想说,现在我们就听他说。”
桌下,埃德温抓着章颂年的手给予他力量,章颂年深呼出一口气,缓缓坐直身子,把跟埃德温相识相知相爱的经历说了出来,主要是按照时间来讲,省略了他们具体相处的经历,害怕刺激到老人,他并没再重复讲跟埃德温同居的事情,这些想必章志儒已经说过了。
章颂年牵着埃德温手站了起来,“我跟埃德温商量好了,我们以后会在芬兰领证,这些他家人也都同意并且支持,对于未来我们也有明确的规划,我们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也有能力为自己所做的事情负责,希望能得到奶奶,爸妈,还有圆圆的祝福。”
他深深鞠了一躬,埃德温也配合鞠躬,声音真诚道:“团团说的都是真的,现在很多国家都支持同性恋群体领证,如果有机会的话,我家人也会来中国拜访大家,两家人可以互相沟通交流有疑虑的地方。”
“家人的支持对我们非常重要,我非常希望能得到大家的认同,这次过来只是简单拜访,未来几年我都会留在中国,我们有很多机会多相处,我会让大家看到我爱护团团的心意。”
劳云娟眼睛闪烁,抬眼看着埃德温,听到他说他的家人会来他们家拜访时内心是有些触动的。
比起那些花言巧语,她更看重实际的行动,譬如领证和见家长。现在事情已成定局无法改变,她希望看到儿子有个稳定的生活。
王秀萍目光扫过他们俩,什么都没说,转身径直离了桌。
章颂年在身后大声喊:“奶奶!”
王秀萍迅速反锁住门不让任何人进来。
章志儒面色铁青,但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愤然回了房间,劳云娟赶紧跟在后面进去了。
会议不欢而散。
章颂年赌输了,不过坦白说出来以后,他内心畅快了许多,觉得一直积压在心上的大石被挪开了,他并不意外王秀萍会反对,就是眼下担心她绝食不吃饭。
章颂宜冲他竖起了大拇指,小声说:“哥哥好帅!”
章颂年跟埃德温相视而笑。
老人家饿不得,章颂年走过去敲了敲门,“奶奶,我给你下碗面吧,吃完饭再睡。”
王秀萍不说话。
章颂年叹了口气,转身去厨房下面条,埃德温亦步亦趋跟在后面帮忙,王秀萍喜欢吃海鲜面,章颂年就准备给她下海鲜面,他拉开冰箱找食材,看到冰箱里面满满当当的新鲜蔬菜和水果,再一看打上的标签都是昨天刚买的,彻底忍不住落泪的冲动了,眼泪决堤而出。
埃德温搂紧了他,“哭吧哭吧,没事。”
章颂年憋了一天的眼泪,没一会儿就把埃德温的衣服全浸湿了,他哭够了,笑着推开他,“去换衣服吧,我要下面条了。”
埃德温噘嘴,“用完就扔啊,你这速度比我扔避.孕.套还快。”
埃德温就是有这种让他破涕为笑的本事,章颂年笑容无奈,“少不正经。”
他脸上巴掌印还没消,哭了太久眼睛和鼻尖也红彤彤的,埃德温对着眼睛轻吹了口气,在他额头落下一吻:“眼睛都哭红了。”
章颂年催促:“快去换衣服吧。”
埃德温胸前的衣服全湿了,肌肉线条清晰可见,章颂年害怕被家里人看到,掩护他回了卧室,关上门去厨房开始下面条。
埃德温换了件短袖又来了厨房黏着他,章颂年快速下完了一碗海鲜面,又煎了一个鸡蛋铺在上面,另外找了个碗盖住,端到王秀萍门前,轻声道:“奶奶,我知道你现在可能不想看到我,面条我放门口了,你等会儿出来吃好吗?”
王秀萍依然不接话。
章颂年跟埃德温回了房间,因为一直等不到王秀萍说话,他有点担心奶奶的状态,正在纠结要不要趴窗口偷看时,忽然想到了自己在奶奶房屋安装的监控。
他赶紧打开手机点开了监控,监控里王秀萍一直坐在床边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
埃德温这晚难得没黏着他亲热,章颂年洗完澡回来去看了眼奶奶有没有吃他做的面条,两个小时过去,面条早坨了,一点没动。
他无奈端了回来重新做了一碗,半夜醒过来又看了一眼监控,听到王秀萍躺下睡觉后打起的鼾声,稍微放心了点。
早上醒过来以后,章颂年第一时间就去看面条吃了没,还是没吃,他通过监控看到王秀萍醒了,在门口喊她,“奶奶,早餐你想吃什么?我来做。”
王秀萍回他:“我不饿。”
章颂年皱起眉,“你不吃饭不行的,再这样我要打开门冲进去了。”
王秀萍威胁他:“你敢进来试试。”
章颂年悻悻然离开了,回去跟埃德温想办法怎么让奶奶吃饭,章志儒跟劳云娟也在劝,劳云娟喊道:“妈,你出来吃点饭吧,不能一直饿着肚子啊。”
这都快一天没吃饭了,就是年轻人也饿得不行了,章志儒觉得不能这么继续下去了,跟妻子建议说:“要不让志霞过来劝劝妈,她的话咱妈肯听。”
章志霞是章志儒妹妹,也是王秀萍女儿。
劳云娟觉得可行,回屋拿手机去打电话:“行,我给志霞打电话。”
家丑不可外扬,章志儒走到章颂年跟埃德温面前,明着赶人,“托你俩的福,你奶现在不肯吃饭了。”
“等会儿你姑要过来,你们自己看着办。”
章颂年微愣:“什么意思?”
“就是让你们先出去别在这个家待的意思。”
章志儒指着门口:“懂吗?”
埃德温本来在一旁工作,实在听不下去章志儒的冷言冷语,拉开椅子站了起来,两步就走到了章志儒面前,他对章志儒昨天打章颂年巴掌这件事非常介意,一直记着仇,语气不善问道:“你不能礼貌点说话吗?”
两个人站一起,身形差距非常明显,埃德温一身腱子肉,196的身高,光站在那不动暴戾的样子就给人极大的威€€,这不就是明晃晃的挑事吗?
章志儒对他同样不满极了,登时怒了,怒目圆瞪,语调高昂挑衅道:“怎么着?你还想打我?”
章志儒抵不过埃德温一拳,真打起来吃亏的还是他自己。
章颂年赶紧站出来调停,拉着埃德温先走,“埃德温,没事没事,我们走。”
埃德温体内暴躁因子乱窜,看到章志儒嚣张的样子真的很想给他来一拳,但到底是不想让章颂年为难,还是忍了下来,听话跟他走。
章志儒看到他那么听章颂年的话,心里更气了,在他心目中,男人不该是这样柔顺劝和的角色,他儿子更不能是,愤怒上头,他转身对着埃德温后背一拳挥了过去。
埃德温结结实实挨了他一拳,唇边溢出一声闷哼,章颂年震惊不已,厉声呵道:“爸,你干嘛?”
他赶紧检查埃德温的后背,担心问道:“没事吧?”
埃德温并不回答他,他把章颂年推到一边,咬牙绷着脸,眼里燃烧着浓浓烈火,握紧拳头朝章志儒走去,章志儒咽了下口水,但丝毫不怂,起手做出战斗姿势。
真正的打架是不会给人留有反应的余地,下一秒两个人很快扭打到一起,埃德温挥拳速度非常快,带着飒飒风声,他顾及是章颂年父亲不敢下重手,章志儒可不会,下了狠劲跟他打,勉强打平手。
章颂年在一旁不停地劝,但两人完全听不进去,章颂宜哪见过这场面,吓得痛哭出声,动静引来正在打电话的劳云娟,她忙挂了电话,跟章颂年一起拉架,大声喊道:“别打了别打了。”
王秀萍听到外面打斗声和哭声乱成一团,急忙从床上下来,结果出来就看到章志儒跟埃德温在打架,旁边的人拉也拉不住,她拍腿哭着大喊:“造孽啊,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打架的两人根本听不进去,章颂年没办法,拿起桌上的花瓶朝地上猛砸了下去,清脆的玻璃爆碎声终于唤回埃德温跟章志儒的神智,两人齐齐松了手,脸上身上都挂了彩,尤其是章志儒,捂着胳膊不停喊疼。
埃德温迟来的后悔,伸出手拉章颂年:“honey。”
章颂年气他冲动打架,又心疼他受了伤,语气无奈:“你呀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王秀萍看了眼他们俩的状态,觉得不去医院不行了,吩咐章颂年:“团团,都拉医院看去,别在我跟前惹人烦。”
章颂年诶了声,赶紧回屋去拿东西,收拾好以后叮嘱她:“奶奶,那你记得吃饭,我们很快回来。”
王秀萍点点头,目送他们上了车,深深叹了口气。
章颂年开车送他们到了县医院的急诊,医生简单看过后,害怕有内伤,给他们开了单子拍片,检查下来,章志儒受伤程度要更重一点,右手臂需要打石膏治疗,埃德温是轻伤,简单消毒涂了化淤的药就结束了。
治疗结束已经是下午三点多钟,章颂年开车带他们回家,等在家的王秀萍跟章颂宜急忙出来问情况,得知都没事后松了一口气,王秀萍毫不客气骂章志儒:“你也不算算你有几斤几两,一把年纪了还跟人家打架。”
正常人的眼睛都能看出来,要是埃德温真下重手打,章志儒最少需要躺一周病床,那这么容易打个石膏就算了。
章志儒也不知是被打服了还是理亏心虚,没接话,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生闷气。
劳云娟从女儿嘴里知道是丈夫先动的手,气得踢了他一脚,“越长越糊涂了,你脑子有病吧。”
章颂年扶着埃德温在椅子上坐下,给他倒了一杯水,转头看向王秀萍,关心问道:“奶奶,你吃饭了吗?”
“吃了,我自己下了碗面条。”
王秀萍对孙子还记挂自己很感动,一家人重新聚在一起,她作为在场辈分最高的人自然要主持公道,轻声道:“刚才你们走后,圆圆跟我说了,打架是志儒先动的手,这是你的不对,太不像话了,关于这事你要跟埃德温道歉。”
打架的时候谁先动手是个很重要的点,但眼下章志儒比他伤更重,埃德温的责任同样不小,他忙道:“不用不用。”
“我没控制住脾气,其实打得更狠,这点我应该跟叔叔道歉。”
瞧瞧,还挺会做人。
章志儒不屑啧了声,章家四个人纷纷朝他望过来,眼含责备,他别开头,嘴硬道:“算你好运。”
事态平息后,王秀萍在这几个小时里也想通了很多事情,忍不住说些掏心窝的话:“团团他,从出生开始我跟你爸就帮你们养着了,没两年你们跟同乡出去打工,把他留在家里给我们照顾,两岁多的小孩子,在我们下地干活的时候就乖乖坐在树荫下等我们,稍大些,我吩咐他干活他都愿意干,还会帮我扫地洗碗做家务,你爸还在世的时候,最喜欢的就是饭点团团拎着饭盒来田里给他送饭,那时候你爸就常跟我念叨团团这辈子肯定是来报恩的,他没见过这么省心懂事的孩子。”
她看着章颂年,眼眶含泪,欣慰道:“我们家团团,这么好的孩子,就应该得偿所愿的。”
第60章
得偿所愿,这个一个多么美妙的词。
章颂年没想到奶奶会说出这番话,更没料到一向传统的奶奶会同意他跟埃德温的恋情,他的心瞬间被爱意充满,露出了感激的笑容,轻声喊了声奶奶。
埃德温本以为今天跟章志儒打了一架,回来王秀萍说不定会赶他走,谁知道王秀萍不仅没赶他,反而是家里第一个承认他们恋情的长辈,他登时眉开眼笑,忙出声道谢,承诺道:“谢谢奶奶,以后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团团的。”
王秀萍是章志儒最大的王牌,他还指望亲妈能拦住儿子出柜的进度,结果她倒好,这么快就同意了,章志儒傻眼了,怒气冲冲站了起来,声音也因为不解拔高了几分,“妈!你这是在干嘛?”
王秀萍皱起眉,说出的话非常霸气:“我想干嘛干嘛,我一把年纪了还轮得到你来管我?”
“就是你爸还在世的时候,也不敢跟我犟嘴。”
章颂宜以手掩面,偷偷笑了。
劳云娟尴尬地转过头,挽了下耳边的碎发,并不打算插手他们母子间的吵架。
章志儒就是再横,也不敢跟亲妈造次,声音低了下去,不过依然是质问的语气:“但你怎么能那么说呢?”
王秀萍在娘家是老大,那个年代当大姐的打小就承担起照顾弟弟妹妹打理家务的责任,因而她没出嫁前就是几个兄弟姐妹的主心骨,嫁到章家来以后,章炳荣又是软弱良善的性子,全家的大小事都由她负责,一辈子霸道惯了,一激动起来就控制不住音量,“我说什么了?我说的哪个不是实话?!我帮你们养大了团团,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没有我,你们俩能在外面没有一点负担专心工作挣钱吗?”
“怎么着,现在团团的事情我还不能发表意见了?”
在章颂年的抚养上,劳云娟承认他们夫妻俩确实欠缺,在这方面不占理,她轻敛眉,“是,妈你说得对。”
章志儒对此也心虚,嘴巴张了合,合了又张,愣是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王秀萍叹道:“你们夫妻俩怎么想我管不了,也懒得管,我人老了,也没几年活头了,就想看到团团以后身边能有个知冷知热的人陪着他,这样我也有脸下去见你爹。”
章颂年站了起来,“奶奶,不准你这么说,你会长命百岁的。”
王秀萍摆摆手,迈开脚步缓慢走了出去:“就这样吧,我去老宅喂鸡去。”
章颂年站在门口目送她瘦小佝偻的身影渐渐远离了视线,眼眶也被眼泪充满,分外感动,埃德温搂住他亲了口,喃喃道:“奶奶真的很好。”
章颂年哽咽嗯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