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担心军警的人会突然查看他的精准位置,军警的技术能把定位准确到半米,如果发现他一直在客厅坐了七八个小时,就前功尽弃了。于是他提前给机器人规划了一套行动路线,这样哪怕福地樱痴把他的位置精确到厘米,看到的也是他在家里时不时随机走动的模样。
“嗯……现在得给自己换个造型。”久我喃喃自语。
他来到更衣室,打开衣柜,更衣室里四个大衣柜塞了上百套风格各异的衣服,抽屉里放着眼镜、项链和首饰等各种配饰,都是用来作为出任务时候的伪装。
在衣柜里翻了翻,想起下午和自己近在咫尺的,琴酒的绿色眼眸,鬼使神差的拿了一件墨绿色的卫衣,手顿了顿,又配了一条棕色的短裤。
卫衣和短裤,算是美国大学里最常见的搭配之一,也是和他平时西装衬衫完全不同的风格,又年轻又活泼。
除此之外,他还给自己搭配了一个索尼新出的头戴式耳机,和一副浅黄色镜片的墨镜。
他来到全身镜前,察看自己的装扮,又拿了点发蜡,重新给自己抓了个发型,然后满意的点点头,心想就算是琴酒出现在面前,也很难认出来这就是刚刚分开的西打了。
真不错。
久我盯着镜子里的自己想道。
帅气逼人。
就是笑容过于灿烂了,像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傻子。
他伸手戳了戳镜子里青年的脸颊,命令那笑容收敛一下,但是那扬起的嘴角在压平后,又控制不住的翘了起来没有半点收敛。
没办法,要见到哥哥了啊。
怎么可能不笑出来呢?
久我决定放弃收敛,他最后在镜子里检查了自己一遍。
“诶,差点忘了。怪不得有点违和感。”他盯着镜子里的自己,自言自语,将一直挺得笔直的背微微驼了起来,脖子也稍微向前伸了些。
军警特有的挺拔体态瞬间无影无踪,现在的他完美契合当代年轻人的样貌,轻微驼背和乌龟颈。
做完这一切,他兴高采烈的出了门。
哥哥,我来啦。
*****
这是诸伏景光被囚禁的第六个月。
也是他丧失与外界所有联系的第六个月。
在一间密不透风的地下室里,黑发青年用凉水洗了把脸,神情恍惚地盯着水面倒映出来的自己的扭曲面容。
€€€€然后发了许久的愣。
真难熬啊。
诸伏景光想道。
真的太难熬了。
他从来不知道,孤独时间这么可怕的事情。
将近二百天的时间,他被困在这个不足50平方米的一居室中,不允许跟外界有任何接触。
没有网络,没有电话。
甚至没有阳光。
他曾经以为待在这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他有上百本的书可以看,对方会拿来所有他想学的课程,有他的吉他与贝斯,有很多电影光碟,有几十款最新的游戏,还有各种健身器材。
最开始的时候,他还给自己规划了短期和长期目标。但是现在,他开始发疯了一样地出去。
他怀念阳光的温度,青草的方向,还有樱花连成一片的粉白海洋。
他现在非常非常想念外界的所有人,无论是自己的幼驯染zero,还是远在日本的同期们,他甚至觉得哪怕能和琴酒说一会话,他都会非常高兴。
“可能疯了吧,”诸伏景光喃喃自语:“我竟然会怀念琴酒。”
他把头伸到水龙头下面,用冷水给自己洗了个头,冰凉的谁让他打了个颤,他拽过旁边的毛巾,胡乱的擦了擦头发,自言自语道:“好不容易才活下来,可不能疯啊。”
等到头发不再滴水,诸伏景光就回到了房间里,一室居虽然不大,但是被他收拾的很干净,地上通铺着榻榻米,被褥在他醒来后就被叠好放在柜子里,墙面上的智能电视播放着新闻,这是他获得外界信息的唯一方法。
房间里没有窗户,只有一个用铁栏焊死了的通风管道,缓缓地朝房间里送着风,有一段时间,诸伏景光非常希望有一只小老鼠,像《绿里奇迹》里那样,从通风管道里跑进来,和他作伴。
可惜很遗憾,这里没有小老鼠。
房间的墙上贴着一张大大的纸,上面是精确到每个小时的日程€€€€如果没有这个规划提醒的话,他很可能一坐就是发一整天的呆,或者盯着大门,连续想几个小时的越狱计划。
虽然他不仅不能出去,连尝试都不能去尝试。
诸伏景光在想尽办法地保持精神稳定,他无数次地和自己说不能疯掉,不能精神不正常,这不仅仅是出于他对生的渴望,对未来的美好期待,更重要的是,他不能继续对不起把他救下来的人了。
虽然他囚禁了他。
他抬头,看了眼日程表,又看了眼时间€€€€现在应该是练乐器的时间了。
诸伏景光在吉他和贝斯之间纠结了一秒,然后伸手拿了吉他,决定今天练一首新的吉他曲。
这个时候房间的门突然发出咔嚓的声音,一阵密密麻麻的金属敲击归位的声音出现后,那正常只会出现在金库安保的门锁,时隔半个月终于被打开了。
诸伏景光手里的吉他还没来得及放下,就和一双宝蓝色的眼睛对视上了。
那是和他形状如出一辙,颜色却更加明艳的眼眸。
“好久不见,哥哥。”青年两只手都拎着大包的东西,兴高采烈的说道。他是这样的高兴,眉眼都弯成了柔和的弧度,连语句的尾音都在控制不住的上扬。
诸伏景光也忍不住笑了,他的头发上还带着未干的潮气,张开双臂表示欢迎。
他对着来客示意了一下手里的吉他,说道:
“好久不见,久我,哥哥给你弹首歌?”
第4章
久我带来的吃的被堆在了门口。
他脱掉鞋子,赤脚来到榻榻米上,盘腿坐下,目光灼灼的看着诸伏景明。
诸伏景光被弟弟热切的眼光看的有些惶恐 ,他低下头,借由调整琴弦的姿势调整了一下心态,然后弹了一首《time travel》。
久我专注的看着诸伏景光熟练的拨弄着琴弦,脸上一开始是快乐而自豪的笑容,逐渐的笑容却逐渐消失了。
哥哥又瘦了。
怎么能不瘦呢?这里的环境这么糟糕。
久我无比清醒的又一次认识到,哥哥在这里过的并不好。
他心中的快乐就像浴缸里的水一样,被拔了塞子后逐渐泄漏出去,原本轻飘飘的心脏和大脑,又变得沉重起来。
半年以来,他最快乐的时间,就是在前往这里的路上。
只有在靠近哥哥的路上,他才会因为即将到来的见面,暂时忘掉那些潜在的威胁,只会满心欢喜的期待。但是当他真的见到人的时候,他又会为了对方日益憔悴的身体开始愧疚。
想着诸伏景明在这里有多煎熬,他的心脏就像被钝刀子割肉一般,一刀接着一刀。
真的是,一如既往的什么都做不到。
不仅欺骗了爸爸,也在不断的伤害哥哥。
他不断自责着,等诸伏景光弹完这首曲子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个眼眶发红的,还努力瞪大了眼睛不让泪水滚落的弟弟。
这个表情可爱又可怜,看的诸伏景光的心里酸酸的,他把吉他放到一旁,走到久我面前,蹲下,让两人的视线相平,用玩笑的语气问道:“怎么,看到哥哥不高兴吗?”
语气跟哄小孩似的。
久我看到诸伏景光来到面前,下意识的把潇洒盘腿坐的姿势收了起来,变成了跪坐,姿势乖巧无比他摇摇头,声音有些发闷:“当然高兴……”
诸伏景光张开双臂,把久我抱在怀里:“哥哥看到久我也非常高兴。”
这是来自真正的家人的怀抱。
诸伏景光的体温比他稍微高一些,非常温暖,久我闭上眼睛,他的手犹豫了一下,才轻轻搭在对方背上,结果手指触及的地方,能清晰的感受到薄薄的肉下面骨骼的轮廓。
真的很瘦。
明明没有使用异能力,但是久我难过到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在倒流。
“啪嗒€€€€”的一声轻响,泪珠从严重坠落。
“哥哥,对不起,是我太没有用了。”久我的声音带着哭腔。
“你怎么会这么想,如果不是你的话哥哥早就死了。”诸伏景光抱着弟弟,把下巴搁在久我的头顶,真心实意的夸奖道:“久我又聪明又能干,可比我厉害多了。”
久我摇摇头,没说话。
就是因为他太没用,什么都保护不了,哥哥才不得不这么躲起来。
诸伏景光低头看了看他的脸色,心疼极了,又哄了他半天,然后假装不经意的说道:“不过,现在组织已经判定我死亡了,应该不会继续关注我了。所以现在离开这里,想办法回日本,应该问题不大的。”
久我的睫毛因为刚刚过于激动的情绪,变得有点湿漉漉的,闻言,仰起头看他:“哥哥想离开了?”
诸伏景光不由得苦笑起来:“如果我说不的话,你信吗?”
久我的声音变得有些轻:“哥哥,你现在还不能出去。外面很危险。”
诸伏景光轻轻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他怕自己的态度太强硬,伤害到精神状态明显不太好的久我,柔声说道:“久我,不会有事的,哥哥会很小心的。”
但是久我的声音还是变得更轻了起来,他愣愣地说道:“可是我怕,你不要出去好不好……”
“哥哥,对不起,我还保护不了你。”
为了减少风险,久我并没有经常过来,所以诸伏景光和久我相处的时间也不多。但是他早就发现,久我好像坚信自己无法保护他人。
明明已经很厉害了。
明明为了变得这么厉害,已经吃了很多很多的苦。
为什么久我还是一直说着对不起呢?
“哥哥不用你保护呀,”诸伏景光的声音也非常柔和:“我可以保护好自己的,我换个姓名回答国内,组织不会发现我的。”
“但是还有别人,哥哥,组织在警察厅也有卧底的,如果你回去的话,他们一定会发现你的。”
“我不回公安那里,”诸伏景光说道:“哥哥就留在你家里,在你身旁陪着你,行不行?”
久我突然打了个寒战,他不由自主的瑟缩了一下,使劲摇头说道:“不行,爸爸如果知道我找到了你,他不会允许你在我身边的。”
“为什么?”诸伏景光问道:“你说的是福地樱痴吗?他为什么不让我留在你身边。”
“爸爸说,我会害死你。”久我的眼睛里又有泪水开始掉落,他抓住诸伏景光的胳膊,可怜巴巴的说道:“哥哥,我不想离开你。”
久我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