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动声色摩挲着轮椅扶手,眼底漫上探究的意味。
这是他第一次仔细观察沈伽黎这个人,明明是自小养尊处优的小少爷,为何瘦成这样,纤瘦的身体撑不起均码衬衫,微敞的领口竟也显得过于松弛,隐隐能望到锁骨下连接的胸乳,连胸口处淡色的小痣也看得一清二楚。
这么瘦可不行,折腾不了几次就得呜呼咽气。
为了让沈伽黎确定这是可食用的,南流景对候在一旁的李叔道:“李叔,你先吃。”
李叔:?
所以有他什么事?为何要来残害他这忠心耿耿的老头子?
但主人有命,他不敢不从。
李叔缓缓提起刀叉,指尖微微颤抖。
那盘九转大肠,肉眼可见地散发着恶臭,火候也没掌握好,黑得像碳一般。
李叔心有不甘地看了眼南流景,仿佛在无声质问“您真的要弃多年情义不顾?”
南流景倨傲地扬起下巴,几分盛气凌人,顺理成章无视了李叔的眼神。
“少爷,如果您方便,一会儿劳您帮我叫救护车。”李叔眼中仿佛有泪花涌动。
李叔做了许久的心里安慰,慢慢切下一小块大肠送入嘴中,缓慢咀嚼。
下一秒,他抽过纸巾捂住嘴,随即表演了什么叫咬牙切齿。
再次看向沈伽黎时,视线里已然多了一丝杀意。
“味道怎样。”南流景漫不经心问道。
李叔强忍泪水,露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味道……好极了,简直如厨神下凡,令我赞不绝口。”
沈伽黎一听,站起身:“我不和你抢,我先上去休息了。”
待人离开后,李叔终于恢复表情,委身凑到南流景身边问道:“少爷,所以剩下的大肠,我是吃还是扔掉。”
“不是觉得好吃么。”南流景慢条斯理擦拭着手指,低低道,“别浪费。”
李叔:?
沈伽黎上楼的时候,脑海中一瞬而过想要看看反派真容的想法,可又觉得回头打量好麻烦,去记忆一个人的长相也很麻烦,索性算了。
安详躺平,窗外昏沉沉的天色非常适合他这种对任何事都提不起兴趣的丧批。
他这一天滴水未进,可也没觉得饿,反而庆幸无人管他饥饱。
穿书前,沈伽黎和母亲相依为命,因为两人都有家族遗传性心血管发育缺陷,光是治病已经掏空家底。
久病床前无孝子,何况是一年见不到几次的亲戚,听说母子二人都进了医院,生怕他们借钱,仿佛约定好一般齐齐电话拉黑。
母亲是他唯一的慰藉,他也是母亲最后的底线,为了守住底线,母亲放弃治疗,将省下的钱都投入沈伽黎的治疗中,最后心脏病发含恨而终。
母亲病逝那一年,很少去学校的沈伽黎凭借自己的努力考入名校,但报到那天,母亲病逝,他也因为发病不得不暂时休学入院。
失去了唯一的亲人,失去了像正常人一样在校园肆意挥洒青春的机会,在沈伽黎眼中,这个世界肉眼可见地黯淡下来。
开始平等地讨厌这个世界存在的一切因素,活着很辛苦,吃药吃到呕吐,三五不时就得浑身插满导管吊着一口气儿,明明已经毫无眷恋,却偏要一次次被医生从死神手中拉回来。
母亲临终前托付的护工是他家远方表亲,什么都好,就是爱管闲事,关于吃饭问题一天要重复个六七遍,一心求死的人听这话多了会产生抑郁情绪。
不理解,感觉自己所经历的一切都毫无意义。
本以为这次病危就是解脱,结果不出意外的该出意外了,他穿书了。
他习惯性摸出手机想翻翻母亲的照片,可掏出来才发现,这不是他的手机。
最新款、靓丽的香芋紫,并不是他会买的手机款式,他的手机永远只有黑色一种。
应该是原主的手机。
和原文中形容的一样,原主性格乖张,手机屏保是一个黑白线稿动漫人物,恣意疯狂地大伸舌头,满脸坏笑对着屏幕前的人竖中指。
电话簿里的备注也是“傻逼1号”到“傻逼N号”,以及“备胎1234€€€€N号”,有些备注足以看出他们的主人甚至达不到“备胎”级别,撑死是个“千斤顶”。
沈伽黎也没兴趣窥视别人隐私,刚打算关手机,屏幕中忽然弹出微博私信,他不小心点到私信打开了微博。
仔细一瞧,这还不是唯一一条私信。
微博打开后,无数私信留言如雨后春笋,一茬接一茬。
【每日一问:沈伽黎今天死了没。】
【听说你和幻海电子那位残疾丑逼结婚了?恭喜恭喜哦!】
【警察还没把你抓走么?对人家沈家真子嗣进行人身伤害,你胆子还挺肥,还没认清自己是个弃儿的事实?】
【某位残疾黑心咖可是连自己亲妈都敢害,坐等你被抛尸荒野。】
沈伽黎:啊对对对,我也想知道我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解脱,借你吉言了。
现在这个网络时代,不仅是娱乐圈的艺人明星,财团豪门也占据微博一席之地,成了为人津津乐道的话题。
沈伽黎记得原文中好像是这么写的:
原主婚后不老实,爱找MB,与人聊骚发裸.照更是常事,结果价格没谈拢,被对方曝光艳照在网上,本就路人缘极差的他一夜之间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第3章
沈伽黎回忆完原文,闭上了眼。
无聊,有这工夫找块抹布把村头旱厕擦出来。
一夜无梦。
沈伽黎是被敲门声吵醒的。
他摸过手机看了眼时间,才早上七点。
摆烂人绝不早起,这是他最后的底线。
“沈先生,时候不早了,您应该没忘今天要回娘家的计划吧。”
沈伽黎:我娘家人已经入土为安,大白天不要讲鬼故事。
“大少爷已经在饭厅等您,还是说您需要我帮忙洗漱更衣?”李叔又在门外开启了念经模式。
沈伽黎觉得无数只苍蝇绕着他嗡嗡不停。不理解,现代科技这么发达,要见面打个视频电话不香么,为什么要做这种出门见人劳神伤财的窝囊事。
原主娘家人怕是也巴不得此生各自安好永不相见,他去给人添什么堵。
李叔越念越兴奋,唾沫星子乱飞,在阳光下出现了小彩虹。
沈伽黎绝望地深吸一口气,扶着床头撑起上半身:“别念了,起了。”
他习惯性摸向床头,那里总是摆着他的内服药,可这次摸了半天才意识到他已经来到另一个世界。
他下意识摸了摸胸口,意外的,没有任何不适感。
为防李叔继续念经,沈伽黎慢悠悠坐起身,随手套了自己昨天穿过的衣服,洗漱过后下了楼。
远远看向大门口,坐着轮椅的高大男人已经整装待发。笔挺整齐的西装难掩精健身形,衬衫白似落雪,熨烫的一丝不苟。
虽然原文描写反派南流景丑到辣眼睛,但单看身材,吊打全国百分之九十九的男性。
走近,发现南流景戴着口罩,遮住半边脸。
沈伽黎难得多看了他两眼,他口罩上方露出的瑞凤眼狭长深邃,凌厉眉宇斜飞入鬓,眼神冷冽,且透着一丝傲慢。
怎么看,都和“丑”这个字不沾边。
大概是个口罩帅哥,见光死。
沈伽黎也没兴趣继续幻想他口罩下的真实容貌,坐在玄关换鞋。
南流景的视线落在他身上,从这个角度看过去能看到深棕脑袋上方不太明显的发旋,长睫探出,纤细卷翘。
他注意到了沈伽黎的衣服。
“为什么穿昨天的衣服。”这句话不是疑问而是质问。
“哦,我明天还穿。”沈伽黎觉得莫名其妙,起身杵了杵鞋尖,手指搭上门把手。
南流景明白了。他故意穿着皱巴巴的衬衫回娘家,别人见了一定会认为是自己苛待他,卖惨博取大众同情这种事,他是行家。
“去换一件。”南流景冷声道。
沈伽黎无语。这人怎么如此龟毛。
“要么现在出门,要么你帮我换。”沈伽黎理直气壮道。
不要妄想摆烂丧批会去重复本就无意义的事。
南流景口罩下的嘴勾起一抹冷笑。
他侧过脸对李叔道:“去给他拿新衣服下来,我帮他换。”
沈伽黎:?
李叔火速上楼提了新衣新裤下来。白色长领衬衫,领口处镶嵌着铁橛兰造型的钻石领饰,深灰色高腰直筒裤,浅灰暗纹,整套服饰精致又不乏干练。
李叔恭敬将衣服交于南流景手中,就见南流景抽出衣架随手扔到一边,倨傲抬眼:“脱了。”
沈伽黎不想脱,这扣子紧,解系都很麻烦,有这工夫,他能多躺五分钟。
见沈伽黎不动,南流景冷嗤:“脱也要我帮你?”
沈伽黎张开双臂,点点头。
李叔震惊!自打少爷六岁以后,还没见哪个人敢如此以下犯上,他竟敢让少爷伺候他更衣!
南流景抬眼:“过来。”
沈伽黎上前一步,没注意脚下,小腿磕在轮椅踏板上,身体由于惯性猛地向前伏去。
这种情况下,正常人都会双手撑住轮椅扶手谨防撞到伤患,可沈伽黎就这么直直倒下,撞入南流景怀中,双腿条件反射曲起,攀附在南流景身上。
从下楼至现在,沈伽黎足足站了十分钟,超越平时极限。
累了,既然不能躺平,趴平也可。
南流景的怀中硬邦邦的,严丝合缝的紧紧相贴能清楚感觉到薄款西装下肌肉的轮廓走势,顶在他胸前的那两大坨随着呼吸节奏起伏,轻轻摩挲。
沈伽黎宛如幼年考拉扒在妈妈身上,双手搭在南流景腰间,安详闭上了眼。
身体被南流景的气息全数包围,暗香盈袖,像某种植物的冷香调,带有沉重的压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