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伽黎妆也没来得及卸,拿起一块淡紫色的葡萄奶冻,咬了一口,酸酸甜甜,入口即化。
他不禁想起那个世界的妈妈,平日没事也喜欢做一些漂亮的小糕点,带去孤儿院分给小朋友们,孩子们从那这里体会到了母爱,每次她一去都会抱着她热情喊妈妈,自己还因为这事吃其他小孩的醋,但妈妈总有办法哄自己开心。
而白薇在离婚之后也一直致力于资助孤儿院,经常去看望孩子们给他们带去亲手制作的精美小零食,她那时始终怀揣希望,自己的儿子会不会也在这里,如果真的在,希望自己的善举能为儿子增福加运,希望他这一生遇见的都是温暖善良的人,代替自己去爱护他。
望着沈伽黎轻舔指尖奶油的傻乎乎模样,她的心中是失而复得的释然,又有着没能亲眼见证儿子成长的遗憾。
但无论过去空白了多少年的感情,她始终相信母子连心,再见面,还是会被亲人间无形的系带重新绑在一起。
白薇抽过湿巾,像照顾不懂事的小朋友一般帮沈伽黎轻轻擦拭手指:“你要是喜欢吃,妈妈每天都做给你吃好不好。”
无论她四十岁还是六十岁八十岁,这个男孩始终是她心中长不大的小朋友。
沈伽黎搂着糕点盒子,点点头:“好,谁也不分给他,就我们自己吃。”
什么都可以分,唯独妈妈的爱无法割舍给任何人。
两人聊着天,艾凡靠了前:“两位,拍摄辛苦了,现在时候还早,如果两位一会儿有空,我想轻二位吃饭,不知你们愿不愿意赏脸。”
白薇:“那就多谢罗斯安德先生破费了。”
沈伽黎不想去,他合理怀疑以艾凡的龟毛程度妈妈定是处处照顾他,但既然妈妈都开了口,自己便没有拒绝的理由。
艾凡本意是只想请沈伽黎一人,但人多眼杂,传出去怕被有心之人添油加醋,只得连白薇一道捎上,因此品牌方请代言人吃饭也变得合乎情理又顺理成章。
白薇答应的理由也很简单,艾凡和幻海电子正在拟定合作,伽黎作为幻海电子的一员提前与艾凡打好关系对日后的公司合作只好不坏。
晚餐地点依然定在上次面见沈伽黎的英式餐厅。
服务生一见这位哥,萎了。
怎么又双€€€€来啦?!饶了我们吧!上次你虽然没投诉我们,老板还是通过你离开时的表情断定我们服务态度不好,怒扣奖金,事情让一让而不让三,英国佬就不想让我们好过是吧!
这次的服务生行动起来比以往任何时候更加小心翼翼,甚至餐厅老板亲自过来服务。
老板也是英国人,在这边生活几十年,除了钻研本土特色菜外也稍微学了几手中式菜品。
他毕恭毕敬递上餐单,艾凡看了一圈合上餐单放到桌上,反问:
“没有红烧肉、青椒牛柳这些么?”
老板冷汗落下了:“艾凡先生,您说的这些都是中式传统家常菜,咱们家是英式餐厅,暂时不供应此类菜品。”
艾凡沉默片刻,眉尾一扬,问道对面二人:“那,不如我们换家中式餐厅?”
沈伽黎咬牙切齿.jpg
已经开始疯到通过另一种方式找茬了么?在西式餐厅找中餐,还说不是故意的?
他拍了一天广告已经很累了,不想再挪窝。
不等他开口,老板忽然赔着笑脸插.进来:“艾凡先生,请您稍等,不就是红烧肉……有!”
最后一个“有”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
妈的,现在回想起来,员工们满脸衰相解释着不是他们的错自己还不信,凭啥不信!被打脸了吧!
老板从没想过,有朝一日他会撸起袖子在后厨生死时速掂大勺,锅中火焰冲天、汗如瀑布下,周遭一圈金发碧眼的西餐大厨都看呆了,连连鼓掌感叹其厨艺高超。
还好,当初学的那点中餐知识没有全还给老师。
半小时后,大汗淋漓的餐厅老板端着红烧肉等菜品闪耀登场。
作为服务行业,深知顾客就是上帝,哪怕对方骑驴找马,也能给他牵头骡子过来。
本以为这位爷该满意了吧,结果€€€€
艾凡看了一圈,慢慢抬眼:“请问,吃中餐,没有给我们准备筷子么?”
老板:……
他永远忘不了这屈辱的一天,作为西餐行业的佼佼者,被外国同胞背刺了。
对面的白薇和沈伽黎同样沉默,他们望着老板欲哭无泪的哀伤脸,在心中默默为他默哀。
白薇道:“soba是非常有名的西餐厅,其服务宗旨便是让每一位漂泊在外的外国人充分感受家的温度,所以为了给各位宾至如归的亲切感,无论是装修还是餐具菜品都力求完美还原西餐特点,没有筷子也正常,我们用刀叉吃也可以的。”
她出声劝慰着,生怕老板这将近两米高的壮汉在客人面前当众表演嚎啕大哭。
艾凡却不以为然,看向沈伽黎,声音极轻地问道:“我让服务生去就近商场买筷子怎样。”
艾凡也并非故意找茬,他的想法很简单,如果沈伽黎跟他回了英国后无法适应那边的饮食习惯,那他愿意为了沈伽黎学习使用筷子,甚至可以让整个家族的人学习使用筷子,在这样的环境下沈伽黎就不会想家,就能和他安稳过日子。
沈伽黎快被他的算盘珠子崩死了,看他一眼都嫌多,语气漠然:
“不怎样,人家服务生不要休息的么?放过可怜的打工人吧。”
服务生们眼含热泪向沈伽黎投去一道感激的目光:
好人,这个弟弟绝对是好人!
艾凡被急赤白脸一顿训,收敛了些,挠挠头:“那……就刀叉吧。”
期间,他为了挽回自己在沈伽黎心中的好感度,开始有意无意彰显自己的财力:
“我在伦敦有一处非常宽阔的园林,容纳全世界各种珍稀植物,那地方很大,走一天都未必走得完,要是你有时间来伦敦,我带你去园林散步。”
沈伽黎想起南流景那座被自己砍成不毛之地的庭园,合理怀疑这个艾凡想把他骗到英国做免费劳动力。
艾凡又道:“我在曼彻斯特的温德米尔湖有一处祖上留下的古老庄园,从最高层可以直面全英最大湖泊的全貌,这个季节还有金嘴鸭栖息,非常漂亮,或许你看过哈利波特么?阿兹卡班的囚徒就是在那里取景拍摄,你要是有兴趣我就带你去那边逛逛,我们一起坐游轮去岛上买纪念品。”
沈伽黎无语。
Made in China的纪念品么?他去义乌也能买得到。
艾凡喋喋不休,哪怕沈伽黎兴致缺缺根本不想回应他,虽没明说,但白薇岂会看不出艾凡的心思,他想哄着沈伽黎离婚跟他回英国。
果然美貌是原罪,我的好黎黎就是最棒的。
白薇终于忍不住打断艾凡:“罗斯安德先生,中餐讲究趁热吃,黎黎这一天也没怎么吃东西,不如咱们先吃饭?”
想破坏我儿子的婚姻?没门。
艾凡面上涌现丝丝尴尬,极不娴熟地拿起筷子,手指扭曲:“抱歉是我太激动了,吃饭吃饭。”
吃过沉默的一餐,沈伽黎决定今晚去妈妈家里住一晚,短信通知了李叔今晚不回家。
与此同时。
警车呼啸穿过大街,在偏僻逼仄的小巷前停下,杂乱的脚步声穿过小巷,环卫工人立马迎上来,他吓的双手抖个不停,结结巴巴对警察们道:
“就在里面,好像是尸体,太吓人了我没敢细看,真是人活得久了啥事都能碰上。”
环卫工发现异样后第一时间没有选择报警,被恐惧冲昏头脑的他跑到大街上大喊着“杀人啦”,吸引了不少路人前来一探究竟。
狭窄的小巷已经被围观群众挤得水泄不通,警方赶紧疏散人群拉起警戒线,以防现场遭到更多破坏。
只是当他们走近查看情况,赫然发现,这哪里是什么尸体。
一个看起来二十冒头大学生模样的男生被人扒了衣服,浑身上下只剩一条四角内裤,被五花大绑捆在电线杆上,裸露的身体上用油性笔写满了大字:
【人渣】【败类】【社会的蠹虫】【该死】
男生并没死,只是昏迷,一醒来就看到十几个警察围着他,后面还有围观人群举着手机拍照。
冷风吹过,他打了个哆嗦,低头一瞧才发现自己被人扒了衣服,身上还写满了侮辱性的言论。
他“汪”的一声哭出来,扭捏着身子试图遮羞,但警察却以勘察现场寻找证据为由让他再坚持一会儿……
警察询问他有没有看到嫌疑人的样子,男生想了半天,不确定道:“好像个子挺高,戴着棒球帽,没看清脸……用球棒给我打晕的。”
现场照片很快被围观群众发到了网上,火速登上热搜。
看多了刑侦剧的网民们纷纷跳出来进行猜测,最后得出一致结论:
【罪犯文化程度较高,“蠹”字都写得明明白白,而且受害者也是大学生,或许是熟人作案。】
也有人说:
【作案者绝对心理变态,受害者是我同学,品学兼优助人为乐,大家对他评价都很高,也没见他得罪过什么人,或许就是太优秀招人嫉妒,这次真是无妄之灾了。】
人们在垂怜受害者的同时,也感叹着世道不安全,更有甚者扯出一些极端言论,弄得人心惶惶,纷纷表示近几天还是不要出门的好。
……
南流景一到家,习惯性询问李叔:“沈伽黎呢。”
李叔:“沈先生刚才发消息给我,说今晚去白女士家中住一晚。”
南流景怔了怔,随即垂了眼:“知道了。”
因为太久没见生母想去她家住一晚很正常,但南流景却莫名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上了楼推开沈伽黎的房门,没见到那多年如一日的躺尸人,床上只剩没叠的被子,心头涌上一股奇怪的情绪。
这好像是沈伽黎进门来第一次在外过夜,也是自己第一次独自在家过夜。
他一早出门去拍广告,进展如何也不会发个消息知会声儿,虽然知道他不会发消息,但自己还是等了一天,临近下班时没忍住给他发了消息问要不要去接他,他没回。
不在就不在吧,也不用哄着他吃饭,不用看他脸色,自己也落得清闲。
李叔特意准备了丰盛晚餐给少爷补身子,这几天二少爷初入公司多有不懂,需要少爷手把手教,少爷也肉眼可见的瘦了。
饭桌上,南流景反复切着盘中牛排,切下来一块,刚送到嘴边,却迟迟没往嘴中送,思忖许久,又默默放回去,继续切着下一块牛肉。
“少爷没胃口么?因为沈先生不在?”李叔看出端倪,还非要戳破。
南流景冷冷瞥了他一眼,漫不经心道:“如果仅因为他不在家就没胃口,我前二十八年是怎么过的。”
李叔笑笑。少爷这嘴啊,跟金刚石花岗岩碰一碰都不落下风。
为了不让少爷老想着不在家的沈伽黎,李叔试图岔开话题:
“少爷看新闻了没,一个男大学生让人扒了衣服五花大绑捆在电线杆上,身上还写了些侮辱性的言论,啧啧,您说说这什么世道啊。”
原文大反派的确没对原主少干这种事,或许是继承了原文的冷漠,南流景不以为然:
“跟我有关系?”
“是没关系,不过案发地就在老城区附近,少爷上班时固定经过此地,要多加小心啊。”
南流景轻轻叹了口气,放下刀叉:“我没什么胃口,李叔你都吃了,别浪费。”
说完,滑着轮椅上了楼。
路过沈伽黎的房间,他忽地停下,向后退了几步,沉默片刻后,进了房间。
这房子也是他结婚后才来住,时间不长,五个月左右,这房间也是在婚后首日迎来了它的主人。
它的主人很懒,一天二十四小时有二十五小时都是在床上度过,也有勤快的时候,比如不经允许砍了他精心打理的园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