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领,药来了。”这时,祭司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进来。”
“首领,这药要趁热喝。”祭司说着,目光瞄了眼石床上的人。
赫尧眉头拧了一下,看向祭司的目光瞬间就凌厉了几分,不过想到这是有助于温泽熙恢复的药,到底没说什么,只是俯身把刚睡着不再哼唧的人重新唤醒。
温泽熙迷迷糊糊睁开眼,绯红的眼眸扑闪扑闪的,像似沾染了水汽,波光潋滟的。
他压下睡意,揉了揉打架的上下眼皮,哼哼着移向赫尧,一脸乖顺仿佛在询问“怎么了?”
赫尧看着他不加掩饰地倚靠自己的模样,眼底闪过一丝动容,放缓了音调道:“喝药。”
说着,他手法青涩地替温泽熙拉了拉兽皮被子,棱角分明的兽皮差点把后者勒断气了。
“咳咳……”温泽熙的睡意顿时被勒醒了,他抬手自己捻了捻被子,慢慢借力坐了起来。
接过祭司手里的陶器,望着黑乎乎的药汁,他嗅了嗅,然而堵塞的鼻腔什么也没闻到。
想着在赫尧眼皮子底下应该不会出问题,便仰头喝了,谁知刚喝下一口,敏锐的舌尖就尝出了不对劲。
他神色倏地一变,“噗!”地一下吐了出来,抬眉望向祭司的眼神似惊愕又似疑惑,最后在身体微微颤抖中凝结成了恐惧和害怕。
“怎么了?”赫尧见他反应剧烈,伸手拍了拍他颤抖的身体。
“首…首领,有人要害我!有人要害我!”温泽熙神情激动地尖叫了起来,像似惊弓之鸟一般,他单手抓着赫尧的衣服,一脸恐慌,捧着陶碗的手腕都在颤抖。
他缩着双肩,惊惧地不断朝赫尧怀里钻去,方才绯红的脸色一下子就变得惨白起来。
赫尧眉头一锁,神情凝重,接过他快要洒出来的药碗,询问道:“谁要杀你?”
温泽熙脸色煞白,额间还因为害怕冒着虚汗,听到赫尧的话,颤颤巍巍指着药碗:“毒…有毒…有人要毒死我…”
赫尧一听他的话,面目瞬间阴沉起来,目光锐利地直指送药的人。
祭司被赫尧锐利的目光笼罩,顿时跪了下来,带着一脸愕然和惊慌解释:“这是治疗热病的汤药!绝对没有问题!”
温泽熙听见他的话,又往赫尧怀里又缩了缩,带着哭腔和无辜道:“祭司大人,我究竟哪里得罪了你,你不仅要害我说我给首领下毒,现在还要给我一碗剧毒的汤药,是不是真的像外面说的那样,我的存在真的妨碍到了祭司大人?”
祭司神情瞬间紧绷起来:“你胡说!这是我亲自熬煮的!就是平时治疗热病的草药!”
赫尧听着两人的话,神色阴沉的都可以滴出水来,他是没想到,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竟然也会发生这样的事。
“沧渊!带个奴隶进来。”
“是!”
没过多久,一碗热腾腾的药汁尽数灌进了一名奴隶的胃里,紧接着不过十几分钟,那名奴隶就感觉到身体开始软弱乏力,而后捂着胸膛开始大口大口的喘息,像似被什么扼住了脖子一般,胸脯剧烈起伏着。
“!!”祭司看见这一幕,瞪大了眼睛,摇着头难以置信,“不可能!这药是我亲自熬煮的!绝对没有问题!”
“呕!”奴隶开始呕吐,随即两眼上翻,倒地抽搐不起了。
赫尧看着这结果,显而易见,那碗汤药确实有问题,他眼神阴冷地看向祭司,神情堪称恐怖。
“不是我!首领!这药绝对没有问题的!”祭司“砰”地一声磕了一个头。
他想不通一碗普通的治疗热病的汤药怎么可能导致死亡呢,他甚至怀疑是温泽熙用了其它他不知道的手段,亦或是这名奴隶之前就吃了什么剧毒的东西。
“祭司大人,我知道你仁慈,一直为部落救回过数不清的命,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你,你仔细想一想,这汤药有没有谁中途碰过?”温泽熙咬着唇,说的一脸为难。
“没有!这是我亲自熬煮亲自端过来的。”祭司猛地摇头,然而话说到一半,他忽然想起自己的徒弟,瞳仁猛地震颤了一下,嘴里喃喃着,“不可能…他…他怎么会这么傻…”
赫尧审视着祭司的反应,眯起了眼:“看来祭祀是知道下毒者了,沧渊,去祭司帐篷把人押过来。”
“不!不会是月烁的!他…他向我保证过不会再做了!”
赫尧眯起了眼:“哦,那意思是之前做过了?祭司,看来你知道的挺多。”
祭司浑身一颤:“首…首领…”
“首领,月烁带到。”帐篷外响起沧渊的声音。
赫尧冷声道:“先让他在外面清醒一下,什么时候愿意开口说实话了再带进来。”
“是!”
随着沧渊的声音落下,外面很快响起了月烁的尖叫声和求饶声,听得人胆战心惊,尤其是帐篷内的祭司,外面正被行刑的兽人是他的徒弟,他根本做不到袖手旁观。
他颤抖着正要向赫尧求情,就听见沧渊说:“首领,他承认了。”
“带进来。”
帐篷内,浑身鞭痕的月烁终于坦白了一切,连刚刚意图用祭司熬煮的草药毒死温泽熙的事也事无巨细地交待了。
“都是我做的!都是我做的!碗里的毒…”月烁双眼血红地望着祭司,忽然崩溃似的大喊大叫,“对,那毒也是我下的!我就是看不惯温泽熙!一个小部落来的贡品,他凭什么和我师傅平起平坐!他算什么东西!也配在部落里给人看病!”
“月烁!”祭司撕心裂肺地吼了一声。
听到师傅的声音,月烁这才止住了发疯,他怔了怔,忽然眼睛一湿,无声地喊了一声:“师傅…对不起…”
石床上的温泽熙早就爬起来坐到了兽毯上,望着不远处的祭司和月烁,眸底闪烁着戏谑的光芒。
他原以为要揪出月烁来还需慢慢来,谁知这人竟先坐不住。
给他投毒?简直是自找死路啊。
坐在首座上审判的赫尧注意到他下了床,冰冷的目光投了过来,拧着眉头:“滚上去,谁让你下来的。”
“...”惨遭无妄之灾的温泽熙顿了顿,看了赫尧一眼。
得,他回去继续躺着。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还发着热的缘故,原本他是打算听听赫尧要怎么处置月烁和祭司的,谁知只听道月烁把一切下毒的事都揽在自己身上、坦言说祭司毫不知情的时候,他就昏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大中午。
赫尧不在帐篷里,也不知道是不是跟着狩猎队出去了,而他刚穿好衣服下床,就看见雄厉带着€€果和寒疏走了进来。
“熙哥!你醒啦!”€€果见温泽熙起床了,兴奋地两步并成一步就跑了过来,要不是顾及后者还在生病,他肯定一个猛扑。
温泽熙左右环顾了一下:“我没事,首领呢?”
雄厉慢悠悠走了进来道:“首领带着狩猎队出去狩猎了,本来我也要去的,不过首领让我留下来照看你。”
“哦,那谢谢雄厉哥了。”温泽熙笑了笑。
雄厉摆了摆手:“那没事,哦,首领说了你醒了后就可以回去了。”
温泽熙沉思了一下,还是问道:“祭司大人那边?”
雄厉眯起眼:“月烁虽然本意不是谋杀首领,但敢在草药里下药,已经触及部落的底线,首领说了,明天处死,至于祭司,他不知情,所以只是罚了几天的食物,并且剥夺了他挑选继承人的权力。”
“...”温泽熙闻言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果:“熙哥,咱们回去吧,我煮了肉汤,还有小兔子,它们昨天都不愿意吃草,我还以为要死了呢,结果今天就愿意吃了。”
“柔甲呢?就是之前和我关在同一个帐篷的亚兽人。”温泽熙没瞧见那人,询问起来。
“他啊,被沧渊大人带走了,说是还有事情要问,等问完了就把人给我们。”€€果说着,一脸不解地看向温泽熙,嘟哝道,“熙哥,干嘛要把他要过来啊?他之前可是盐霆部落的人,要来没什么用啊。”
温泽熙微微一笑:“他好歹救了我,我自当也要尽力救他。”说完,他怕之后忘记这茬,嘱咐€€果道,“等人来了就先由你照看了。”
€€果有些不情愿地努了努嘴:“好嘛。”
……
温泽熙回去吃了点东西就坐不住开始捣鼓他的兔子些,一会儿让虎涯制作笼子,一会儿又叫寒疏铺窝,而€€果则一直跟着他,帮着他把兔子和兔宝宝们迁移到笼子里。
“熙哥,这些兔子也太娇气了吧,这么软的兽皮竟然给它们用。”
€€果望着木笼里的兽皮,像似一些小型动物的皮毛,看着格外暖和,让他都有些嫉妒起这些小奶兔了。
温泽熙检查了一下木笼的情况,确定没什么纰漏后才淡淡道:“现在气温下降,兔子的生长需要在一个温暖的环境下,别说这还是一窝刚出生还没断奶的兔宝宝,不给它们弄暖和点,等不了几天就死翘翘了。”
€€果闻言撇了撇嘴:“哪有那么严重,熙哥你没回来时,我把它们放在背篼里,它们一样活得好好的呀。”
温泽熙听他说起这事,不咸不淡睨了他一眼,语气凉凉道:“你还好意思说,你没注意到这只亚兔子身上的毛都快被它自己咬秃了吗?再不给它铺个窝,它活不成,这窝小兔子也活不成。”
“啊!这只亚兔子的毛是它自己拔的呀?我还以为是兔宝宝喝奶不小心拽下来的呢。”
温泽熙翻了个白眼,对他的脑洞不可谓不佩服。
“熙大人!”这时,寒疏急匆匆跑了上来,望着温泽熙道,“祭…祭司大人来了,说找你。”
温泽熙听后没有丝毫意外,只是淡淡开口:“知道了,请他上来吧。”说完他看向身旁的€€果,“你和虎涯背背篼去摘点兔子要吃的嫩草回来。”
“我想留在这里陪你。”€€果鼓着腮帮子一脸不愿,不过被温泽熙瞪了一眼后还是老实跟着虎涯走了。
寒疏把祭司带到阳台后也没有过多停留,非常有眼力劲地回到客厅去继续温习温泽熙教他的新草药。
“祭司大人请坐。”
阳台上,温泽熙专门让虎涯用木头和竹子制作了长凳和椅子,此时正好派上用场。
祭司是第一次来温泽熙的新房,心里虽然很诧异部落里宣扬的沸沸扬扬的房子原来真的这般宏伟和壮观,不过想起自己徒弟的事,他的心思很快从房子上转移到了正事上。
“温泽熙,恭喜你被释放了。”祭司盯着神态自若的人,牵强地笑了笑,继而想着被关押、明天就要处死的月烁,他忍不住放低了声音。
“其实月烁他不是故意的,他只是一时犯了错,他并不是想要陷害你,也不是想要毒杀首领,他是无辜的,他从小跟着我学习草药,尽心尽力为部落救治了不少人,他不应该年纪轻轻就被处死,这会是部落的损失!”
温泽熙眨了眨眼,他算是听出来了,祭司不是来祝贺他的,而是来兴师问罪的。
他歪着头,露出温和无害的笑来:“那祭司大人的意思,月烁他无辜,我就不无辜?祭司大人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月烁不死,死的就是我。”
祭司猛烈摇着头,抓着温泽熙的手臂,眼神笃定道:“不会的,首领不会赐死你的!你不仅会辨别植物、会治疗之术,还会烧制陶器、提纯精盐,你会那么多,是对部落有用之人,首领不会赐死你的,可月烁不一样,首领真的会杀了他,小熙,看在你刚来部落的时候我照顾过你的份上,你求求首领,让他饶了月烁一次吧!”
祭司是真的把月烁当做了自己的孩子,他不能接受白发人送黑发人!更不能眼睁睁看着月烁死去!
他慌忙地握住温泽熙的手,祈求道:“只要他不死就行,他可以成为奴隶!你告诉首领,让他成为你的的奴隶吧!”
温泽熙面色温和,扯起薄唇淡淡笑了。
“祭司大人,我的‘有用价值’是我用来保护自己的,不是用来特赦和宽恕别人的,何况这种胆敢陷害首领的人我可不敢要,你别白费力气了。”
祭司见他真的不肯帮忙,忽然疯癫起来:“温泽熙!你敢用生命向兽神发誓你真的没有参与这件事吗?”
温泽熙听见他的话,眼神瞬间阴沉下去,不过倏尔又笑了起来。
他没有回答祭司的话,反而轻描淡写开口:“我一直在想首领出事后,是谁说是我要谋害首领的,我想了很多人,最怀疑的就是身为祭司、会治疗之术的你,可我明知道是你,我还是原谅了你,祭司大人,如此仍旧觉得我是无情无义之辈吗?”
祭司此时根本听不进其他的,他目眦尽裂,神态狰狞地抓着温泽熙疯狂呐喊。
“你别说其它的!你就说你敢不敢用生命像兽神发誓,你真的没有参与这件事!?温泽熙,你治疗之术在我之上,我不相信你不知道那草药有问题,再者……再者……”
祭司身体哆嗦着,但眼神犀利。
他喘着气息说出了自己最大的困惑和疑点:“我根本没教过月烁草药药性相克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