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言看他们俩在底下用小动作交流了些什么,也懒得多干涉,领了柳承午直接回家,那暗哨处离屋子已不算太远,等柳€€言进了院子,在石椅上稍微坐了一会,就叫柳承午去拿只碗出来。
柳承午以为自己主人是要对月饮酒,没想到碗拿出来了,却是让他也坐在一边,倒满了就推给他,
“主人?”
“喝了吧,闻着还挺香,”
柳承午犹豫了一会,见那唯一的碗里酒光摇晃,而主人又半点喝酒的意思都没有,只得听话地端起来喝了,他虽不是空腹,但却是一口饮到底,而喝完柳€€言就又给他添酒,这样一碗碗灌下去,哪怕再迟钝也该明白自己主人是准备弄醉他。
只是别说是酒,就是当着他的面弄出的毒,若是主人递过来的他也会喝,柳承午身为暗卫本来就极少沾酒,现在哪里扛得住这样不停歇的喝法,等那瓷罐里头终于快要见底,柳承午已经醉的差不多了,盯着眼前刚被自己放下的空碗发愣,
“承午,”
柳承午顿了好一会才向着声源看过去,看着主人的眼神都是恍惚的,抵着气音轻轻应了一句嗯。
柳€€言被他这个样子弄得心里有些痒,抬手招呼他过来,柳承午原先坐在柳€€言旁边的石椅上,本就只隔了四分之一桌子的距离,现在听到这句命令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想了想才站起身往前走了一步,再在柳€€言身边跪下去。
柳€€言把罐子里剩下的桂花酒倒在地上,边倒边用自己的手去接,但又任由它们顺着手指流下去,不一会就倒了个完全,渗在地上满满的都是桂花的清气,柳€€言像之前在酒楼里那样把手伸了过去,
“承午,看这边,”
柳承午抬起眼睛,就见自己主人笑的温柔,
“来,把酒舔干净了,”
柳承午愣了愣,因为酒劲而变得慢半拍的反应对这个命令有些疑惑,但他的主人神色未变,仍是他印象中的样子,因此也不疑有它,顺从地凑到跟前,从指尖开始一点点舔舐上去。
从手上传来湿润的微痒感觉,这本该是个挺有情趣的场面,偏偏那人舔舐的动作像是犬类舔舐伤口,柳€€言忍了一会,终于忍不住笑场,用另一只没沾酒的手去摸他的头发,
“你以为这样我就会放过你了?”
柳承午没听明白,跪在那一脸迷茫地看他,柳€€言笑的眯了眼睛,
“你自己撩的火,还想着能跑?”
那人的神情就更加迷茫,低喃了一声主人,低下头努力用混沌的脑子回想了一遍,才又睁着眼睛看向柳€€言,
“主人,承午今日没有碰火,”
柳€€言被他一板一眼的样子弄得哭笑不得,却也弄得心里软的不行,便俯身靠近,从那人身上索了个满是桂花酒香的亲吻过来,
“那我们现在来碰,你说好不好?”
醉酒中的柳承午反复想也想不清楚这是什么意思,但他觉得主人看上去心情很好,因而也就不再多想什么的,朝他主人点了点头,
“好。”
作者有话说:
点到即止,再往下咱真的不行了
第29章
柳€€言从屋里出来时还有些恍惚,他停在门口,遥遥看向正对主卧的无篱庭院。
长势极高的玉兰树正栽在院里桌椅边上,花期已过,大片的绿叶铺在一起,给底下遮出漏了零星光点的阴影来,
柳承午坐在其中一只石椅子上,和他离开时的动作几乎没变,只低着头,无比谨慎地落笔,全心投进去似得专注。
时日越接近夏季,没有东西遮掩的地方就越容易被晒热,柳€€言越过躁动的空气看柳承午,那人听话地呆在阴影下方,安静的,透着凉的,在已然升高的日头里一心一意地练字。
柳€€言也跟着平静下来,他迈步过去,每一步都走的很稳,要说柳承午虽专注于笔下的字,但不管怎么说都是生死中练出来的本能,更何况柳€€言不会隐藏气息,因而还未靠近几步就扰了他。
许是之前太过专注,忽然察€€€€€€€€觉有人靠近的柳承午直接变回了在王爷府里做暗卫时的状态,坐姿尚未改变,周身已起了戒备,没拿笔的手飞快一转,便从贴身的衣物间摸出一把藏于其中的短匕首,转过来的眸子更是冷的像闪着寒光的刀锋。
只是那凝起杀意的视线刚触上柳€€言便蓦地一顿,瞬间变成惶恐慌张,先前释出的煞气更是敛的干干净净,急急将笔跟匕首搁在桌上后就在石椅边跪了下去,满是因自己犯上而掩不住的紧张。
等柳€€言走到他跟前站定了,柳承午伏着的身子才颤了一颤,嚅嗫地喊他主人。
柳€€言就觉得自己的心口被什么揪紧了,他还不确定自己对这人的在意到了哪个程度,但至少不愿意把柳承午独自丢在不安里,便蹲下去逗他,
“惊着你了?”
“没,没有...”
“没有你掏什么匕首?”
柳承午僵的厉害,不知所措地伏着不动,又说不出什么,断续着说了两声属下,不知自己想到了什么,便整个人都发起抖来,惹的柳€€言想顺他的背缓解,
“我还什么都没说呢,就慌成这样,”
那人近在咫尺,柳€€言还是伸手了,倒不是真的去顺背,只在那人头上轻拍了两下,像安抚一只大型的犬,
“起来吧,又不是什么大事。”
他见那人没反应过来,或是听明白了一时不敢动作,便自个先坐到椅子上去,边拿了那只短匕首在手里把玩边喊他,
“承午,坐过来。”
柳承午安静了一会才小声应了是,束手束脚地在柳€€言身边坐好,只是看到主人拿在手里的利器仍是一滞,埋着头的架势简直像要重新跪回去,弄得柳€€言有点憋不住笑,
“行啦,好像我欺负你似得,”
他在两只手里来回倒腾那把匕首,倒腾到觉得没意思了就放回去,在桌上用食指一圈圈转着柄,
“我让你换了这身衣服,也还能藏的了暗器?”
“是。”
柳承午还有些紧张,听主人发问赶忙回话,回完又觉得太过简略,犹豫地补充一句,
“属下无能,能收的比以前要少些。”
...原来这东西还不止一把么。
柳€€言沉默着把匕首推回去,眼睁睁看着柳承午恭敬地接下来再收回去,却也没看出是怎么收的,只刀锋上滑过的光芒微闪,接着便再不见踪影。
柳€€言突然觉得自己护着的这人是个行走的兵器库。
虽说武力不在柳€€言的认知范围内,但好在认字识字是他在教,柳€€言大略看了一遍过去,几乎耗了一整个上午时间写出来的成品并没有多少,每个字都看得出下笔之人谨慎的要命,怕是还担心写错了会废纸,
“写几遍了?”
“...回主人,二十,”
这才正好一半,半天之久的时间只写了这么几个字,再加上昨日没完全纠正过来的握笔姿势,柳€€言轻声叹了叹,捏了他的右手过来,
“主人...?”
柳€€言替他捏手心,从掌心慢慢揉出去,再顺着指节寸寸按转,柳承午很快意识到主人在做什么,被捉住的手颤了一下,又强迫自己放松,只低着头看主人的动作,出声时已有些哑,
“主人,属下不碍事的,”
“现在不碍事,等抽筋了疼不死你,”
比起他曾经受过的疼,只是抽筋又算得了什么,柳承午觉得自己喉咙里堵了什么东西,再说不出旁的话来,连带着眼里都有些热。
他这边变得格外安静,柳€€言那就捏的愈发顺手,偶尔抬眼撇见那人垂着头的样子,心里便总会陷入柔软。
柳承午不会抵抗他。
这点他从一开始就清楚,因而此时察觉到的这份喜欢,柳€€言并不准备直接告诉那人。
他明白自己随时都可以把那人推到死路里去,只要他愿意,不管柳承午心中抗拒与否,最后都会变成顺从屈服的情形,他甚至可以折去那人的骄傲,强迫那人,占有那人,同时也毁了那人。
柳€€言知道,若他说出来了,那人就再没有选择的机会。
柳承午将最后一竖笔直地划下去,浸在笔豪里的墨水随之染在纸上,黑润的水泽便隐进整个字形里,他静静地看着,等墨水全干了才谨慎地把笔架在笔格上,再学着主人的样子慢慢揉捏自己握笔的那只手。
柳€€言回去照看病患前给他下了新的命令,每写一遍就得停下来歇息片刻,那位陆小姐的症状似乎有些麻烦,因此在他的主人出来之前,他大概有一个下午的时间来完成主人给他的惩罚。
柳承午坐在那,揉着揉着就有些走神,他从未想过自己会有这样一天,什么都不用多想,只是在天气适宜的时节里待在清凉的阴影下头,近乎放松地描写已经记熟了的两个名字,等写完一遍就停下来,放任那些惹人犯困的夏风拂身而过。
七日之期已至,却也只不过七日而已。
若不是时时谨记,柳承午甚至觉得自己已在这里得了一生的运气,毕竟他的主人赐予他的东西实在太多,多到几乎要盖去他原先的所有痕迹,偶尔想起过往就恍如隔世,像是先前皆活在冰冷无望的梦里一般。
柳承午兀自发着愣,忽的风涌纸动,激的他快于思绪的猛然按住纸张防止它吹落,这么一出动作倒是让人回过神来,只看着被自己压着的东西哗啦啦地由风弄出一点响,这才察觉自己竟呆坐了好久。
他坐正回去,小心翼翼地抚平方才情急之下弄出来的皱痕,等差不多抚平整了,这才重新握笔蘸墨,从主人的柳字开始另起一遍的写。
而写的再缓也有写完的时候,正如柳€€言预测的那样,他说陆朝絮的发热会折腾一段时间,就真的折腾了好几个时辰,柳承午照着数练完了,又在院里从日暮坐到天昏,直至完全黑下来,顶头星辰轮转过一小段弧了才等到主人出来。
柳€€言一副困倦的样子,柳承午说要去端晚膳时也提不起劲,只把人往屋里赶,要说柳€€言难得进柳承午的屋子,反而使那人有些拘束,在没什么物件的一方地里杵着不知该做什么,只能小心请示,
“主人?”
“躺床上去,先替你行针。”
第30章
★番外
【初雪】
有人说道,下雪时的天最为安静。
因为无声所以无觉,是以晨醒的柳€€言毫无防备的推开屋门之后,被屋外连天接地的一片白茫冲击的半天回不过神来。
柳€€言出生成长皆在南方,冬天虽也出奇的冷,但就是卯着劲的不下一场雪,足足二十多年的时光,没出过远门的柳€€言愣是半片雪粒都没见过,更别提这样壮观的雪景。
要说柳€€言之前没遇到过下雪,自然不知道有些时候雪中会夹着雨,掺杂在一起的掉落,没有伞出去站一会就会湿透,在他的想法里雪是雪雨是雨,雪花就该一片一片飘下来,人站在下头伸手就能接住些许,像绒羽那样软软的慢慢化开,再变成剔透的水。
不过这场雪下的确实漂亮。
没有声响的大雪估摸着下了整整一夜,现在虽然已经停了,但仍在地上树上铺了个满,放眼望去都是松松软软的样子,小只的动物若在其中跳跃,必然跳一步就陷出一个圆润的洞,在不染纤尘的景色上边沿路留下连串小巧的影子。
白茸茸的雪堆在树下,遇到阻挡后往上隆了一点起来,柳€€言撤回视线低头看脚下,沿着墙一直到玉兰树后的范围全被扫的干干净净的,那么大一块地方要扫干净,也不知耗了那人多长时间。
柳€€言踩着连残雪都看不到多少的石子路走到分界位置,蹲下身抓了把雪在手里试着捏一个团出来,这雪看起来漂亮,但捂在掌心里立马就冰的冻手,柳€€言捏了一会就觉得双手快要没知觉,原先想躺到上边的念头便被丢了个彻底,毕竟不是初见雪落的小孩,哪怕心有雀跃也不会做那么不顾后果的事,他听得那人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的喊他主人,撒手把揉不圆的雪团丢回地面,拍着衣服起身招那人过来。
柳承午得了唤便将那由细竹枝规整扎起来的扫帚靠墙搁好,一走到主人面前就被攥住了左手手腕,被冻的泛红的手指还没暖开方才的雪团沾上水,但冰寒的不行,柳承午紧张起来,又往前近了一步就要替主人暖手,却被其突然露出的笑容弄的顿了一下,柳€€言绕开他的动作,恶作剧般的,毫不犹豫地把右手从那人后领口探了进去。
冬天的山里冷的很,柳承午自恃能靠耐力熬过严寒,可他的主人怎么会让,最终仍是被柳€€言命令着穿了好几件衣裳,里衣外衣一层加一层,严严实实地挡了满院风雪,再加上他刚刚才扫完院子里的积雪,虽比不上练武那般完全展开手脚,但好歹做了事,因而整个人都暖烘烘的,柳€€言的手未受阻挡一路顺畅,直滑到那人的背脊,再蹭着温度来回贴了贴。
柳€€言做这事之前一点预兆都没有,冰凉冷冽突袭暖处,初时把柳承午激的无意识缩了缩脖子,脚下却动都没动,完全没有抵抗的意思,柳€€言捂了一小会就不忍心继续欺负他,把还没来得及回暖的手收回来,隔着衣服搓揉那人后背,将方才被冻着的地方一点点弄热,这般来回反而使自己也开始觉出些暖意,便笑着问他,
“还冷不冷?”
“不冷。”
那人回应时带动了气息,些许白色的雾气随之融进寒冷,再缓缓稀薄消散,柳€€言看着忽然心生欢喜,比初见雪时更深更软的触动清晰明了,由着他凑过去亲了亲那人的眼睑,
“承午,下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