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子规听出元景石语气里的揶揄,不发一言地把目光投向车窗外。
马路上,路灯映照在行人和车辆上,勾勒出一个个流动的影子,好似心思一样不定。
元景石把梅子规的肩膀搂住,问他:“你是怎么知道他是相亲来的?”
梅子规道:“是唐太太守不住口风,告诉了你母亲,你母亲急匆匆跑来,让我告诉你原委,好让你可以应对,不至于因误会而闹出尴尬。”
元景石笑了一下:“她若真的只是想告诉我原委,让我不要闹出尴尬,大可以直接打通我的电话,告诉我情况,为什么又要去找你呢?”
梅子规顿了一下,没有回答。
元景石却径自说下去:“因为她觉得你和我是一对,怕你吃醋生气,非要先告诉你,又让你来处理,充分尊重你作为我伴侣的主权。也希望你在外人面前主张一下你的主权,不要总是这样淡淡的。”
梅子规瞥他一眼,道:“倒是你想得多。”
“亲爱的子规,你想得更不少。”元景石轻声道,“我还怕我想少了,怕我想得比你少。最怕你不开心的时候,我自己却一无所觉。”
元景石看着粗枝大叶,并非心思细腻的人,却总能细细琢磨梅子规这七窍玲珑的心肝到底是哪条大道通罗马。
车子回到庄园,二人一同回房间歇息。
虽然梅子规的小屋和工作间保留了,但二人现在却都睡同一间房。
梅子规洗过澡后,和元景石一起躺在床上。
元景石睡在他枕边,笑着问道:“你今天匆匆而来,是不是也担心我会被别人勾走了?”
梅子规淡淡道:“我没有这个担心。”
元景石笑意更深:“那就好。”
梅子规扭头看他:“我要是担心,不是这个反应。”
元景石的眼神也突然变得深邃:“我知道,如果你焦虑了、紧张了、疑惑了,你不会来找我。你会往另一个方向跑……”
梅子规一旦不安,就会逃跑。
他愿意赶来这个可能会成为修罗场的地方,正正因为他充满安全感。
这无论是对梅子规还是对元景石,都是好似天降流星一样的惊喜幸事。
元景石伸手抱住梅子规的身体,轻轻吻他的嘴唇:“我爱你。”
梅子规张开双唇,一呼一吸,都是元景石,太沉醉。
这个吻好像让空间瞬间收窄,将二人裹挟进一片永恒的、停滞的瞬间之中。
好似要等明朝太阳升起,时光才会再次流动。
蓝溪从外地来,珍珠岛几大家族也联合起来给他办了一场草坪欢迎宴会。
宴会被安排在明媚的白天,一片宽广的草坪上,阳光透过透明的酒杯,在桌面上折射出五彩斑斓的光影,透出几分清澈的华贵气息。
蓝溪来了,有穿上衣€€€€不过还是比较紧身的那种。
梅子规一眼看出,蓝溪故意穿着小一码的白衬衫,以贴合身形,突显出他坚实的胸肌和结实的手臂。
梅子规记得自己和元景石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还吐槽过“你不想肌肉白练不如穿比基尼”。这种话梅子规可不敢跟蓝溪说。
因为他怕蓝溪真的会采纳。
蓝溪看见梅子规,笑着上前,道:“你好啊!”
梅子规保持职业的笑容与他得体地打招呼。
蓝溪环顾四周,说:“元大君呢?”
“他在花园后面和金氏大君谈话。”梅子规简单地回答道。
蓝溪点点头,说:“对了,我坐车来的时候看到唐少爷拉了一车的男模过来,好像是要给你家大君选妃啊……”
梅子规眉毛挑起,语气意味不明地道:“那他可真是费心了。”
蓝溪好笑道:“我知道,你和现在和元大君感情好,而且你还年轻英俊,当然不怕。”
梅子规听得他话中有话,问:“蓝先生的意思,我听不明白。”
“你很明白。你一看就是聪明人。”蓝溪举杯和梅子规致意,说道,“元大君这样的男人,身边的诱惑太多了,选择的权力也太大。”
梅子规淡淡说:“你觉得像我这样的男人就没有诱惑,也没有选择权么?”
“不,不!”蓝溪连忙摇头,用欣赏的目光打量梅子规清俊的容颜,“你的选择肯定不少,这一点我相信。打个不恰当的假设,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亦愿意当你的男人。”
梅子规说:“我不愿意。”
“我说了,不恰当的假设。”蓝溪耸耸肩。
梅子规认真打量蓝溪,道:“蓝先生跟我说这些,不知有什么用意?”
蓝溪爽朗笑道:“我很喜欢你这样直白的人,那么我也开门见山告诉你吧!”
梅子规看着蓝溪,等他把话说下去。
蓝溪说道:“我需要一个和我匹配的伴侣以提升我的公众形象,思来想去,是同性恋且不顾世俗眼光愿意大张旗鼓的企业家实在太少了。元大君的存在对我而言真的很有意义。所以,我希望你能够退一步……”
梅子规看着蓝溪,眼神看不出情绪,但蓝溪却莫名感到一阵头皮发麻,仿佛梅子规并非什么穿着西装的斯文绅士,而是一个拿着狼牙棒的蛮人。
蓝溪却又觉得好笑:这人有什么可怕的?老子可是拥有八块腹肌的亿万富豪!
蓝溪摇摇头,继续说下去:“你和元大君不能长久,这一点谁都看得出来。但如果以后等你年老色衰,或者因为其他不可调和的矛盾而分开,恐怕就不太美了。你要是愿意现在退让, 我可以给你开价,让你得到令你满意的补偿。请相信我的诚意。”
梅子规看着蓝溪半晌,说道:“如果我和他真的是这样不平等的关系,那么结束的主动权是在他手上,而非我手上。你要协商,应当找他协商。”
蓝溪愣了一下,还想说下去,梅子规却打断了他:“你没有去找他,因为你知道,他对我的感情很坚定。”
蓝溪笑了一下:“目前而言,很坚定。”
“那么目前而言,我和他一样坚定。”梅子规断然回答,“他能坚定多久,我就能坚定多久。”
蓝溪还想说什么,梅子规却拿起酒杯,突然问他:“你相信吗,如果你再讲一句我不爱听的话,这杯酒就会泼到你身上。”
蓝溪愣住了,他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威胁,不觉愣愣望着梅子规。
却见梅子规勾起嘴角:“还是算了。要是把你泼湿了,说不定你还会觉得开心,因为湿掉的纯白衬衫更显肌肉。我可不想满足你这低级的喜好。”
蓝溪未反应过来,梅子规却突然说:“你跟我过来。”
“去哪儿?”蓝溪不解地问。h,u,a,n,g,杜家问
梅子规只转过身,朝他使了个眼色,就往前走。
也不知为何,蓝溪被梅子规眼神一招,便没有主见,什么都不问就跟他走了。
后花园里,元景石确实正在和金氏大君谈话。只是谈着谈着,就发现后花园里的侍应生一个个跟男模一样又高又俊,而且目光总是在元景石身上徘徊。
金氏大君也很疑惑:“怎么感觉这儿的服务不是很正规的样子?”
谈话间,几个高大的男模已经坐到二人身边。一个男模朝金氏大君讨好地说:“久闻金大君的大名了!我一直很仰慕你!”
金氏大君也是玩得开的女富豪,现在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但看着那个男模确实还挺乖巧,便也愿意配合,笑着说:“这是谁安排的节目啊?倒是很合我的胃口啊!”
靠近元景石的男模见气氛不错,也乘胜追击,对元景石说:“我也很敬佩元大君!”
元景石绝不接这话,直接说:“谁让你来的?”
元景石这人虽然爱笑,但有时候他的笑容却似老虎露齿一样吓人。那年轻男模一见他这样笑,立马吓得三魂丢了七魄,瑟瑟发抖说:“是……是……是唐……”
“唐家的?”金大君想了想,知道唐家肯定是冲着元景石来的,自己不过是顺带沾了点服务,便说,“看来他们是真的有意修复和元氏的关系。”
元景石冷笑道:“这是修复关系?我看他是唯恐天下不乱。”
说着,元景石站起身来,拔腿就走。
金大君知道元景石动了真气,想必要去前面和唐氏闹起来。
她可不想掺和这些事,索性花着唐大君的钱欣赏为元大君准备的男模,悠闲喝下午茶。
元景石走出去的时候还不忘往自己身上多喷几喷定制香氛,免得不小心沾上男模气味,惹梅子规不开心。
元景石整了整衣服,走了出去,正要寻唐大君的踪影,却见前面已有人聚了一圈,仿佛有什么热闹。
元景石往前走去,发现竟然唐家父子就在那儿,而梅子规在他们跟前,身边还站着一个蓝溪。
蓝溪看起来有些困惑和尴尬,唐家父子亦然,他们显然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斯文阴柔的“小白脸”居然会直接走到他们面前,而且颇具气势。
梅子规手里依旧拿着香槟杯,修长的手指轻轻握住细长的杯炳,好似掌中握着空气一样轻盈之物那样优雅而自在。
唐大君知道自己在元大君面前的面子已经不值钱了,但任由一个小白脸踩到面上来,还是吞不下这口气。
他便不冷不热一笑:“梅顾问,你不去元大君身边提供形象建议,来我这边,不知有什么赐教?”
梅子规没有理会他的嘲讽,只微微挥动着手腕,让香槟在杯中轻轻旋转,目光透过杯中的香槟,幽深而犀利,仿佛能洞察一切。
这一刻,大家都无法把他看成传闻中所谓“以色事人靠脸上位”的小白脸。
梅子规很少会笑,但他一笑,就让人一瞬间呼吸都要屏住。
他就朝唐大君这么轻轻一笑,说:“我也想请教,唐大君不好好料理每况愈下的家族业务,却要保媒拉纤将千里之外的蓝先生请到岛上来与元大君相亲,不知道是什么道理?”
谁都没想到梅子规会这么直白地把事情放到台面上讲,众人都僵住了,纷纷怀疑他这是不是元大君附体了?
所以说,粗野无礼的元大君请来了一个优雅纤巧的形象顾问,最后的结果是把形象顾问同化了?
唐大君听到梅子规的质问,非常尴尬,但连带蓝溪脸色也有点儿不好看了。
蓝溪私下愿意跑来相亲是一回事,但这么上赶着要相亲被搬到众人面前讲又是另一回事了。他不禁望向梅子规,严肃地说:“梅顾问,你说的话没有根据。我希望你能收回这样不实的指责!”
梅子规淡淡打断道:“你刚刚信誓旦旦要介入我与元大君的时候,看着似已将廉耻置之度外,怎么现在倒想起要面子了?”
蓝溪一下脸色发青,但又不知该如何反驳。
唐大君也没好气,只道:“你是元大君的下属,是他的顾问,却在这儿得罪他请来的贵宾,这就是你的职业素养吗?”
这话听着是质疑梅子规身为顾问的职业素养,事实上,不过是嘲讽他只是元大君包养的人,身份低微,怎么敢对尊贵的唐大君以及蓝溪大放厥词?
梅子规当然听得明白他的意思,还没说话,却见元景石已从人群走出来,站在梅子规身边,说:“子规是我的另一半!你们谁说他的不是,就是说我的不是!”
众人听见元景石这话,一下都敢不可置信,唐大君也愣在原地,不敢多言了。
元景石冷笑着看向唐大君:“你们唐氏虽然主营业务不行,也不必开发那些灰色产业吧!大白天的就把会所男模搞到这儿来,是什么道理?”
这话简直是把唐大君的脸皮撕下来再往地上踩了。
众人听见这话,亦纷纷用或纳罕或鄙夷的目光看向唐大君,唐大君正无地自容,恨不得挖个洞钻进去。
唐少爷看着父亲这么难过,忙上前袒护道:“这里面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什么误会?”元景石冷笑道,“就是像你当年和子规赛马时那样的误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