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局为李世民剧透玄武门[历史直播] 第37章

这是常见的帽子,目的是逼迫几个老头子出山€€€€既然没有贤能之士辅佐,您二位总不能袖手旁观,高居干案吧?

但儒墨两家又岂是吃素的?孔老夫子淡淡一笑,只道:“老头子还不敢忘却先人的教诲。”

这是极为辛辣的讽刺了,讽刺得李斯都忍不住拉起了脸。

李斯正打算厉声回驳几句,却听上首叮当一声响。全程默不出声的公子扶苏突然直起了上身,淡淡开口:

“孔子说,‘道不行,乘桴浮于海’,这就是老夫子的志向么?”

孔老夫子微微一愣,而后行礼:“公子所言不差。”

“道不行。”公子扶苏缓缓道:“那么老夫子以为,怎样才算是践行了你的‘道’呢?”

老夫子皱一皱眉,不觉抬头瞻望公子扶苏,神色之间略有诧异。

公子的疑问……竟像是认真的?

他毕竟是儒门一代宗师,当然不会虚无缥缈的议论什么“复礼”、“法古”,而是直接开口,谈及要害:

“天下官吏实在太多,百姓负担太重,可否稍有减损呢?”

大大出乎众人之意料,公子扶苏竟然点了点头:

“各郡的长官胥吏已经不足,不能再减,但陛下已经允诺削减宫廷的执守。老夫子以为如何?”

此语一出,殿中一片安静。诸生瞠目直视上首,真不敢相信这削减皇宫用度的命令会出自始皇帝之口!

那个巡游天下,以显赫炫耀为能事的祖龙?

没有搞错吧?

纵使老夫子也大为惊愕。呆滞片刻之后才缓缓开口:

“天下€€€€天下刑徒太多,不知可否……”

“有些刑徒实属罪不可赦,又多有六国余孽在内,难以尽数宽免。”扶苏立刻作答:“但请老夫子放心,陛下已经有了成算。”

皇帝虽然英断而又苛刻,但一诺千金,绝无敷衍搪塞的旧例。得到这金口玉言的一诺,孔老夫子自然再无不信。

但深信之余,却不由大为迷惑,愕然不解:皇帝这也……太好说话了?

他默然片刻,转头看向墨家钜子。

钜子并不在意皇帝的这种种诡异,直接向前一步,平稳开口:

“无论东海南海的盐民、渔民,都太过劳苦了。”

公子扶苏长叹一声,随后点头:

“朝廷会酌情削减沿海的税赋。”他道:“何况,‘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百姓生计劳苦,实在也是谋生的手段太过原始,所获实在太少……钜子心忧百姓,不知愿不愿意为民生稍稍尽力呢?”

他抬手轻拍,两个宫人快步上前,捧来了两卷绢帛,依次奉予农家、墨家两派的宗师。两人接过绢帛,展开后微微一愣:绢上文字纵横,图像清晰,赫然勾勒出了极为精细的机械结构。二位宗师都是此道的高手,仅仅一看便默喻在心,知道这是极为珍贵的图纸。

接二连三的巨大宽待被反复丢出,砸得诸生晕晕乎乎,反应不能,一时竟然开不得口。扶苏俯视呆呆跪坐的士人,轻轻咳嗽:

“诸位以为如何?”

孔夫子与墨家钜子沉默片刻,终于俯身下拜,行了自入殿以来最为真心城意的大礼:

当然,贤者宗师,终究不会被扶苏几句话的王霸之气所震,便纳头下拜,甘为小弟。孔夫子缓缓道:

“如此,臣愿暂留咸阳,亲眼见证陛下的仁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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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皇帝五年,正月。

令御史巡查了各地的刑徒之后,皇帝颁布诏谕,称上体天心之仁厚,不忍骤加极刑,着令将判处死罪及肉刑的犯人尽数赦免,改为流放西域,永不得归。

这样宽仁和缓的消息一出,滞留在咸阳的百家高人倒是大为喜悦。但喜悦之余,却也不觉疑惑:秦法严苛,牢狱中的囚徒数以十万计,这十几万人流放西域,又有何处可以接收?秦人治国井井有条,想来不该犯下这样的过失才对。

尽管疑虑重重,但秦人却似乎坚定不移,一意要推行流放的国策。到当年五月,第一批八千人的刑徒便已集结完毕,被送到了大秦西北的北地、陇西二郡。为办好此件大事,陇西、北地二郡特意预备快马,每五日向咸阳呈送急报,时刻静候皇帝的旨意。

至六月二十八日,始皇帝终于等到了想要的消息€€€€据安插在西域的密探奏报,陈平、蒙信率人秘密出关以来,便一直在诸国挑动声势,造作谣言;派人四处散播歌谣口号,宣扬轩辕黄帝的“德化”,鼓吹所谓十分税一、定分止争、贸易自由的“华夏天国”。

这样的宣扬实在是冒险,两人出关以前便预备下了遗书,做好了被诸国围捕,九死一生的准备。孰料他们一路鼓吹不息,在莎车、龟兹等国招摇过市,竟尔没有一个人前来过问,反而搞得两位死士一头雾水,倒有些反应不能。

如此一路走一路宣讲,到康居国时随行的信徒已有数百,这些信徒来自西域各处,都是被陈平以纵横术拉来的死忠,义务的自主宣讲工具人。

这些信徒照例在康居传播黄帝教化,不料却引来了当地官差的注目。小小冲突之后,官差一拥而上,顺藤摸瓜,将陈平、蒙信等人居住的旅舍围了个水泄不通。

眼见敌众我寡,陈平也不慌乱,他正打算草拟慷慨就义时怒斥蛮夷的腹稿,却被一旁的蒙信阻止。蒙信出身将门,自然不愿束手就死。这数月以来他闲极无聊,已经在随行信徒中挑了数十位壮士按秦军军法演练,今日事到临头,索性试他一试,或许还能冲出重围。

蒙信抱定此念,立刻召集信徒削木为枪,而后派兵列阵,开门径直冲了出去。

孰料军阵一出,旅社外数百官差登时抱头鼠窜,哭喊嗥叫连滚带爬。蒙信莫名其妙,索性令属下衔后追击,一路上遭遇数股阻拦的部队,统统是一次冲击便尽数击溃,只留下丢盔弃甲的一片狼藉。如此追击数里,终于在一间华丽的高耸建筑中捉到了官差的头目,蒙信一马当先,抬手一记马鞭,令翻译厉声呵斥:

“你们的国王在哪里?是国王叫你们来捉拿轩辕黄帝的信使的吗?!”

那小头目又哭又号,翻译听了半晌,终于勉强理解:

“他说,他说这里就是王宫。至于国王嘛……”

翻译稍稍犹豫,抬手指了一指门口,那里正躺着个昏迷不信的大胖子呢。

€€€€方才蒙信率兵冲入,眼见这胖子行动迟缓阻拦在前,索性一个窝心脚将他踢飞到了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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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轻而易举便殄灭一国,就连蒙信也大为无语。正因如此,他呈报给始皇帝的文书中并不敢吹嘘什么灭国的功劳,反而谨慎的反省自身,检讨称自己太过莽撞,违背孙子“知己知彼”的教训,实在错估了敌人的情势,有冒进之嫌。

……简单来说,没想到对手会这么菜。

当然,冒进总有冒进的害处,蒙信便在信中述说忧虑,担心康居的邻国会为康居国王报仇,以重兵围剿他们这些毫无根基的外乡人。届时敌众我寡,恐难抵挡云云。

始皇帝浏览密信之后沉吟片刻,唤来了送信的使者:

“蒙信等是打算撤退了么?”

“蒙将军正有此意。”使者叩拜道:“只是尚未整理辎重,便有几个相邻的城邦点齐了数千步卒,要攻灭康居报仇。”

人数相差如此悬殊,始皇帝不觉皱眉:“蒙信如何应对?”

“蒙将军说兵力实在不足,只能借水火之力阻遏敌兵。因此遣人混入敌军放火,又伺机掩杀。那火一气烧了数里……”

始皇帝:……

不是,这几千人都不知道救火的吗?怎么烧上数里地的?

“然后呢?”

“然后这些士卒便尽数溃散了。”使者小心道:“他们被烧得嗥叫狂乱,杀死了领头的军官后逃奔而去。有些,有些溃兵带着武器回到了城邦,然后聚集作乱,将城邦的国王杀死,人头送到了蒙将军这里来……”

祖龙:“……什么?”

眼见皇帝神色愕然,使者的语气也不觉结巴。说实话他听到这消息时比皇帝失态百倍,要不是看到被送来的国王人头,决计不敢上报这样荒诞的谣言。

“听线人的意思,这些士兵是被蒙将军打得魂飞魄散,实在不敢再来了。”他小声道:“但他们毕竟要受国王的约束,万一国王还要与蒙将军为敌怎么办?索性直接把国王解决了算了……”

始皇帝额头青筋乱蹦。纵以他的城府心态,都不由伸手扶额,情绪难以言喻。

以现在的局势看,这样的菜鸡似乎真花不了多少精力……

要不再在刘邦身上割几万亩肥田来?

他叹了口气,抬头望向信使:“既然危局已经解决,蒙信还有什么要说的?”

使者小心回话:“蒙,蒙将军与陈平说,虽然眼下的麻烦是料理了,但不久西域恐怕还要有更大的风波,请陛下早做预备……”

始皇帝稍一沉吟,终于点头:

“朕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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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如陈平、蒙信所预言。当临近康居的几个城邦在恐惧中送来国王的头颅时,整个辽阔西域便在战栗中生出了某种不可预知的变化。

原本蒙信、陈平等一路奔波一路宣讲,虽然沿途招揽的信徒不少,但大多只是穷极无聊的闲散人等,听过之后一哄而散,毫无影响。但蒙信以百余人灭一国杀三王的惊人消息在西域扩散之时,随着难以理解的恐惧而来的,却是另一种兴奋与躁动的狂热。这些被煽动过的信徒冲出家门,四处呐喊鼓吹,宣扬所谓轩辕黄帝的“圣德”,十分税一、贸易自由的“大德政”!

这次引发的轰动便真正是不可预计了。被高额税赋所苦的西域诸国百姓纷纷响应,集结成阵冲击王公贵人的府邸,四处殴打贪墨权贵,高喊陈平精心开发的口号:

“迎汉王,汉王来了少纳粮!”

这口号言简意赅,震动人心,不但迅速召集了失地无依的西域贫民,便连国王派遣弹压的士兵,稍一交手后也是士气大丧,丢盔弃甲而逃;更有甚者倒戈一击,混入人群中直冲王宫府库而去€€€€国王克扣军饷,贵戚大喝兵血,就那么几个子儿,你拼什么命呐?!

还不如直接去抢呢!

至此风波动荡,各国已经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然而诸国国王安坐王宫,却并不算慌张€€€€他们在西域可持续性的竭泽而渔了这么久,早知道自己施予百姓的大恩大德会激起什么样的激烈回馈,因此早就预备下了一笔重金,就等着关键时刻雇佣匈奴、月氏等部落的骑兵,出重拳将这些刁民统统送上天。

而今时逢岂会,国王们召集亲信暂时挡住乱民,立刻命人联络了本国的大行商,要他们以商道联络月氏善战的部落,许诺弹压后酬以重金。行商们唯唯称是,私下却派人以快马驰往风暴中心的康居国,询问这些天降神兵一般不可战胜的华夏人:

“到底什么是‘贸易自由’?”

收到陈平精心拟定的回复后,大商人们毫不犹豫,立刻派商队护卫与乱民勾兑,里应外合一举攻破了王宫,将国王脑袋割下后用盐腌制,快马送入康居。个别腰肢尤为柔软的商人,甚至鞭打着国王的尸体大声唾骂,称自己这样高贵的黄帝苗裔,怎么会与蛮夷勾结?瞎了这蛮夷的眼了!

痛骂完毕之后,这些人再令随行的书办将原话记下,恭敬转呈康居的华夏高人。为表尊卑不可违逆的天意,他们还特意校对文词,在每一个“黄帝苗裔”之后,都着重标注【庶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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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陈平蒙信出关不过一年,西域三十六国便遍地都是黄帝【庶出】苗裔所掀起的风浪。潜伏在各处的秦人间谍伺机挑拨煽动,终于将风浪激化扩大,俨然席卷天地,大有山呼海啸的势头。

值此天翻地覆之时,临近西域的大国月氏终于察觉到了不对。以这些游牧民族眼下的文明水平,倒真不一定能搞懂陈平宣扬的什么“苗裔”、“圣德”、“十分税一”,但闹了如此之久,有一件事月氏人却是格外挂怀,也正因此大惑不解:

明明乱民都把国王的脑壳砍下来了,怎么还是没有西域的贵族花重金来雇佣骑兵呢?

这些华夏人莫不成是来抢生意的?

那就实在不可忍耐了。黄帝苗裔不苗裔月氏人搞不懂,夺人钱财却真比杀父母还要可恶。于是在西域如鼎如沸之际,几个生意被抢的部落终于达成一致,凑足一万骑兵,浩浩荡荡往康居而来。

在侦查到月氏骑兵动身后的两日,等候已久的陇西郡郡守迫不及待的宣读了皇帝的旨意,怒斥月氏“以卑犯尊”、“以夷犯华”、“背先人之教”,并怒骂它残害黄帝(庶出)苗裔种种不可饶恕之大罪;而大秦地处中夏,为轩辕黄帝嫡长之子,唯有恭行天罚,以昭示先祖黄帝垂念子孙之至意!

所谓“是可忍,孰不可忍”?月氏罪大而恶极,勿怪皇帝言之不预也!

虽不知嫡长子这个设定从何而来,但大秦的战争机器久经考验,依旧迅速运转,毫无差池。旨意下达后一日,流放至此的刑徒们列阵持械,在秦将带领下直出边境,跨入西域,奉命惩戒不知好歹的月氏蛮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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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皇帝六年,八月。

祖龙于咸阳宫正殿召见了长子扶苏。向他展示了西域的军报。

“刑徒军已经击破了大月氏的王帐。”祖龙淡淡道:“大月氏的贵人极为惶恐,割下了首领的头颅乞降,为表永不背叛的诚意,他们还将月氏王的头骨漆成了酒器,要上贡给朕……”

扶苏:……

他莫名有了种世界线收束的诡异即视感。

“那陛下打算……”他小声道:“如何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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