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只想活着 第55章

岑家村最难的时候没有男兵和女兵的区别。对于受伤严重,血流不止的人来说,能找到最干净、柔软的包扎之物,只有肚兜。

然而想要解释的时候,岑威却莫名觉得张不开口,肯定会被毛都没长齐的太子笑话,不如不说。

况且他出去,谁进来?

陈玉是岑威见过的人中,少数能坚持自律的存在,从未近过女色,常常因此被梁安嘲笑的脸红耳燥,愤怒的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岑威进京几个月,见过太多相似的闹剧,根本就不敢在这方面信任陈玉。

李晓朝和孟长明?

岑威飞快的瞥了眼唐臻的侧脸,暗自叹了口气。

李晓朝本就因为思念程大姑娘,在面对太子的时候频频失态。再让李晓朝有机会,单独与女装的太子相处,甚至能亲自帮太子换女装。岂不是用冒着热气的羊肉,撩拨饥饿的老虎?

孟长明不仅送太子女装,还要求太子亲自穿上女装给他看,也不像对太子怀有好意的模样,更不能让他进来。

未免唐臻再次催促,岑威决定先开口,占领唐臻的注意力。

“孟长明要求殿下穿女装,实乃无礼至极,殿下不必信守这样的承诺。”岑威低声劝道。

“嗯?”心间完全被陌生情绪笼罩的感觉并不好受,唐臻懒洋洋的换个姿势,变成倚靠身侧的矮柜。

如果他没有等到离开的时机,肯定会借此试探,岑威对太子的期望,可以令他为太子做到什么程度。

可惜......唐臻花了些心思,按捺蠢蠢欲动的作妖念头,选择实话实说,“这对于我来说,是非常有趣的经历,同时还能缓解孟长明的怒气,为什么要拒绝?”

在坚信孟长明偷偷在衣服中抹毒之后,突然发现,孟长明想要毒害的不是他的身体而是他的精神,唐臻只想说:‘就这?’

如果将这句话拉长,会变成:‘你以为是在玩过家家吗,弟弟。’

唐臻拨开被汗水浸湿的乱发,笑着回头看向岑威,“反正只有你、陈玉、孟长明和大将军,能看见孤现在的模样,别人又不会知道。哪怕孤没穿过女装,如果你们在宫外到处说,孤在东宫穿女装取乐,也不会有人质疑。”

私下穿女装,对太子来说,又不是什么大事。

也许会增加孟长明的野心,令孟长明想要得寸进尺的摆布太子。

但是......这又怎样?

无所谓,他会逃跑。

路上会顺便为只是有可能出现的下任太子,流淌一滴鳄鱼的眼泪。

岑威能感受到,唐臻所说的每句话都是出自真心,依旧劝道,“大将军本就因为对亡妻的思念,越来越偏执。如果发现殿下女装的模样,更像程大姑娘,也许会做出不理智的事。”

“没关系。”唐臻沉默片刻,忽然扬起嘴角,眉宇间尽是天真纯粹,“我相信大将军,不会做任何伤害我的事。如果这样的装扮,能让大将军的心好受些,我愿意再穿几次。”

根据他的观察,李晓朝的情绪越激动,越能牵动这具身体中残留的情绪。

因为从前没有单独与李晓朝见过面,更是不曾见过始终在京郊养病的孟长明。唐臻直到今日才发现,原主留下的情绪是消耗品。

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无论用什么办法,他都要在离开之前,彻底解决这个困扰他已久的问题。

唐臻眼角余光发现岑威还想开口,立刻生动形象的表演,什么是狗咬吕洞宾。只见他忽然面露防备,如同感觉到威胁的幼犬般露出尖锐的虎牙,沉声道,“你也想挑拨孤与大将军的关系?”

话毕,没等岑威有任何反应,先告状的恶人眼中已经有泪水落下,狠狠的撇开头,不肯再看岑威。

唐臻心间正被原主的情绪完全笼罩,像是阴雨连绵数月见不到日光的泥潭,想要落泪,比喝水还容易。

反而是维持外表的平静,更消耗他的心神。

猝不及防被‘咬’的岑威,眸色陡然转深,眨也不眨的凝视蓄满泪水的眼睛,仿佛要通过所有伪装,窥探唐臻最真实的情绪。

唐臻与岑威对视了会,赌气似的偏过头。原本只是若有如无的哽咽,忽然变得清晰起来。

他落泪的时候虽然气势汹汹,但不会张嘴哭嚎。所有的声音都是从鼻腔发出,无端有种委屈至极的感觉。再加上顺着脸侧落下,形迹分明的泪水,看上去更加可怜。

柔软的藏蓝色手帕从天而降,虚搭在唐臻梨花带雨的脸上,继而是岑威无奈的声音,“你再哭,外面的人会忘记是孟长明逼你穿这套衣服,以为我在隔间欺负你。”

唐臻借着手帕的遮挡,面无表情的休息了会。

直到听见岑威说‘应该是这样’,他才掀开帕子,先是仔细观察松松垮垮的系在外裳表面的鹅黄色肚兜是如何固定,然后在岑威准备退出去的时候拉住对方的袖子,故作天真的问道,“你刚才说,他们会以为你在隔间欺负我,是什么意思?怎么欺负?我应该如何帮你解释?”

岑威顿时浑身僵硬,尴尬的头发丝都想立刻逃跑。

上次令他有这种感觉,可能要追溯到二十年前,他还没出生的时候。

岑威深吸了口气,默默告诉自己,太子连女装都认不出来,也不知道防备李晓朝,不知道什么是‘欺负’也很正常。

是他的错。

不应该因为太子不识好歹,就由着性子与对方说军营中的混账话。

“我只是与殿下开个玩笑。”岑威勉强扬起嘴角,“改日再专门给殿下赔罪,请殿下给我留些脸面,别再问其他人。”

感受到衣袖另一端的束缚消失,岑威立刻开门,头也不回的离开,完全不在意唐臻的回应。

唐臻伸了个懒腰,笑意盈盈的脱下肚兜,重新更衣。

龙虎少将军会觉得未经雕琢的太子是璞玉,费尽心思的寻找能工巧匠,在璞玉展现光华之前,竭尽所能的保护璞玉。

如果岑威忽然发现,他眼中如同璞玉似的少年,实际已经养成偏听偏信、专门挑令别人尴尬的话说、完全不懂体谅别人的性格,还会将太子当成璞玉吗?

唐臻不知道。

他仅仅需要岑威短时间内对他生出厌烦的情绪,任何程度的疏远他。

只有这样,他离开的时机到来的时候,岑威才不会成为阻碍。

岑威从隔间中出来,立刻成为令书房中所有人瞩目的焦点。

孟长明合上不知道从哪里找到的折扇,意味深长的打量岑威却没有开口。眉眼间也看不到他毛遂自荐,想要去隔间帮助太子,太子却选择岑威的失望。

仿佛太子正在换的衣服,不是由他送进宫。他也没有要求太子以换上那套衣服的方式,对他和李晓朝雨露均沾。

李晓朝的目光仿佛不经意的略过孟长明的背影,眼底深处闪过几不可见的杀意,只有岑威有所察觉,立刻看向李晓朝。

可惜他仅仅看到倚窗独立,莫名惆怅的大将军,没能发现任何破绽。

书房的另一个角落响起不同寻常的声音,又是岑威第一个有反应,立刻转头看过。

以书架做伪装的暗门悄无声息的挪动,从后面走出个身着红衣的......娇俏美人?

唐臻重新换好衣服之后,忽然想到忘记问岑威,长绫应该装扮在什么地方。好在他已经知道这是女装,思路相比不久前开阔许多。

他再次将长绫松垮的围在颈间,然后拆开散乱的长发,用手指细致的梳理,令其柔软蓬松的顺着背脊落下,再次调整长绫的位置。

经过坚持不懈的努力,唐臻终于找到他想象中的最佳角度,让长绫穿梭在黑发间,沿着眼角的位置绕到前方,欲语还休的遮挡下半张脸和小半脖颈。特意将喉结彻底隐藏,减少违和感。

长绫两侧的宝石流苏刚好位于耳边的位置,在视觉误差的影响下,达成的效果几乎与真正的耳坠没有区别。

唐臻不知道长绫真正的用途,应该是什么样,但是女装嘛,好看就行。

他不动声色的观察众人的表情,目光在不久前刚见过他这身衣服,依旧陷入怔愣的岑威身上多停留了会,满意的看向下一个人。

似乎效果不错,看来他的审美已经成功的融入时代。

第44章 二合一

陈玉的目光在忽然出现的红衣女郎身上停留片刻,下意识的越过对方,看向寂静无声的隔间,眼底盛满清晰的困惑。

这是谁?

太子怎么提前在隔间中藏了个人?

书房中的隔间是专门为太子准备,方便随时更换已经染墨的衣裳,总共只有能令两个人转身的大小。

通过尚未彻底关上的木门,陈玉能轻而易举的将隔间内的所有角落都收入眼底。

委顿在地的蓝色,应该是不久前,太子令平安找来的包袱。

桌上平铺的绛红色布料,看起来与女郎身上的穿着非常相似。

搭在宽椅处的杏黄色有些眼熟,似乎是殿下的常服。

......等等!

陈玉的眼睛猛地睁大,为什么隔间中没有人?!

目光再次回到‘女郎’的身上,从熟悉又陌生的表情,到隐藏在长绫阴影中的脖颈,陈玉满脸恍惚,依旧不敢相信心中越来越离谱的猜测。

这、这肯定是殿下新收到的美人!

“咳!”陈玉佯装自然的清了下莫名干涩的嗓子,主动打破寂静,“你是......”

眼角余光忽然捕捉到一抹黑影,他凝神望去,是红衣‘女郎’的裙摆处闪过的鹿皮小靴。

黑色、以金丝勾勒出飞龙的形状。

陈玉默默闭嘴,下意识的扭过头,再次看向隔间。

堆积在宽椅处的衣物,只有太子常服,所以......他没有看错,红衣‘女郎’确实正穿着太子的靴子。

前所未有的震惊和茫然,令陈玉完全忘记,他手中正端着准备递给岑威的茶水。等他意识到手上的力道不对劲,茶盏正呈现义无反顾的姿态奔向大地,在他的注视中炸成遍地碎片。

‘啪’的一声,仿佛是响在陈玉心上。

他从未如此慌乱过,立刻起身,想要以毁尸灭迹的方式收拾突如其来的混乱。如果不是岑威及时拉住他的小臂,他已经蹲下,用手掌收拢碎瓷。“对不起,对不起......”陈玉被岑威强行拽起来,眼中的乱晃丝毫没有减少,完全看不到焦距。

岑威深深的看了陈玉一眼,心情同样复杂的厉害,张嘴数次也没说出能安慰陈玉的话,目光再次消无声息的聚集在面无表情的唐臻身上。

没从岑威口中听到安慰的话,反而令陈玉逐渐回神。

太子穿女装,岑威的脸上居然找不到半分意外的情绪

难道殿下之前叫岑威进隔间帮忙,就是问岑威如何穿女装?

陈玉边胡思乱想,边转头看向站在他另一侧的孟长明,眼中快速涌现恼怒。

孟长明怎么能如此肆无忌惮,竟然敢逼殿下穿女装!

察觉到陈玉的怒火,孟长明忽然开口,眼中隐藏的怒火半点都不比陈玉少,冷笑道,“我可没逼他。”

“你......”陈玉见孟长明还敢推脱,摇摇欲坠的理智彻底崩盘,抬起手就要给对方个教训。

孟长明也不是省油的灯,他连武将出身的李晓朝都不怕,怎么可能会畏惧陈玉?

好在岑威的反应足够快,才能避免一场闹剧。

唐臻为了佯装勉强,始终面无表情的盯着脚下。

出来之前,他想过很多可能。

也许李晓朝会当场发病,朝晚期狂奔。

也许孟长明会阴阳怪气,故意说些难听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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