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只想活着 第147章

对方讥笑着嘲讽他少见多怪的语气,他......很不喜欢.

据他所知,昌泰帝多年来只有独子,即使各自被困在福宁宫和东宫,不能轻易见面,昌泰帝也总是惦记着太子,每逢年节,福宁宫必有赏赐送到东宫。

此前亲眼可见,亲耳所闻,更是一次又一次的告诉他,太子与昌泰帝,父子感情甚笃。

殿下久居深宫,又是从何处‘多见’?

陈玉带着刘御医回来,谨记上次贸然推门,不假思索的提出质疑,险些被太子当场赶出去的经历。

他推开拍了拍刘御医的肩膀,示意对方尽快调整止不住的喘息,然后小心翼翼侧耳倾听门内的动静。

很好,没有声音,看来他回来的还算及时,起码里面没有打起来。

陈玉深深的吐了口气,有条不絮的完成敲门、等待、推门而入、当场震惊,低下头呆滞的盯着脚尖,怀疑自己是不是在经过门槛的时候迈错脚,以至于看到幻觉。

殿下和岑威......?

陈玉猛地抬起头,“你们在做什么?”

岑威再次茫然,不知道陈玉为何如此激动。他此时却顾不上陈玉,先向前低头,想要依次观察太子的表情。

唐臻面无表情的与岑威对视,“放手。”

岑威依言松开,率先起身,这才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唐臻即使身体转好也无法脱离普通人的范畴,能一时之间令岑威难以招架,不仅是因为事发突然,岑威束手束脚怕弄伤他。同样有唐臻失去理智,凭借本能透支身体的缘故。

岑威放开唐臻,能轻而易举的起身。

唐臻却因为早就力竭且被岑威用力束缚在怀中许久,浑身发麻,难以动弹。

岑威默默看着唐臻双手放在腹下,乖巧的趴在塌上,腰背处的衣襟依稀能见到压痕的模样,终于想通,陈玉为何严词厉色。

他顶着两道满含杀意的目光,重新回到唐臻的身边,轻道得罪,如同摆弄人偶似的将唐臻变成躺在他怀中的姿势。

岑威自觉理亏,目光不敢与唐臻对视,低声道,“殿下是不是身上发麻?我带你走动会儿,活动开筋骨......”

“不必劳烦少将军,我为殿下扎两针即可,保证能让殿下无需经历疼痛麻痒,立刻血脉畅通。”刘御医满脸笑意的挡在岑威的面前,示意岑威立刻放下唐臻。明明是笑眯眯的模样,眉宇间却透着冷意。

他祖上几代行医,什么稀奇事没见过?

真没想到,龙虎少将军竟然......贪图男色!

岑威下意识的退后两步,躲开刘御医伸来的手,低头看向唐臻,“殿下?”

唐臻平静的点头,反而是最气定神闲的人。

打不过就是打不过。

赢的人愿意给手下败将几分面子,他接住就是。

陈玉默默跟在岑威的身后,在岑威放下唐臻的瞬间,像是灵活的游鱼般从空隙处插到两人中间,不动声色的挤开岑威。

他已经看到地上的匕首,知道岑威此前压在太子的身上实乃事出有因。

但是这不足以彻底消除他对岑威的怀疑。

以岑威的身手,想要制住太子殿下,难道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为何......非要殿下以那等羞辱的姿势受制于人?

陈玉眸光闪烁,沿海的贫穷村落,实在娶不起妻子或一家子的兄弟,只能供一人娶妻,便会有男人与男人过日子,以契兄弟相称。

岑威既不是太医,也不曾去过贫穷的沿海小村,但是莫名感受到自己被防备排挤。他默默后退两步,摸不到头绪的同时难免觉得有些委屈,在看向唐臻的目光中显露出痕迹。

“......”

唐臻闭上眼睛。

道理他都懂,但是他依旧浑身发麻,凭什么为罪魁祸首解释?

刘御医拿不准唐臻在岑威的面前,显露出什么程度的不正常。只能假装望闻问切,慢慢从岑威的口中套话,最后得出太子殿下不知何时中毒,出现幻觉,以至于将岑威当成仇人的谎言。

岑威对此将信将疑,因为刘御医是福宁宫中信得过的老人,终究还是没有说出质疑的话。守到唐臻饮下解毒药,沉沉的睡过去,他才带着满腔的疑惑和心事离开。

太子中毒的消息没有传开,连梁安都没能能从陈玉的口中听到原委。

唐臻的生活再次恢复平静,药量却只增不减,不得不面对陈玉担忧的面孔和刘御医苦口婆心的劝说。

然而还是那句话。

道理他都懂,但是......如果他能调节自己的情绪,达到治病的效果,要刘御医有何用?

亲眼看着太子殿下说出如此冰冷的话,刘御医险些泪洒当场,只能认下无能的指责,回住处翻看医书典籍。

两个月匆匆而过,唐臻终究不能永远躲在福宁宫。

没有丰山祭祀,春耕祭祀却没有理由不去。

昌泰帝依旧在北方,陈国公每旬都会写份折子,告诉京都的人,昌泰帝还好好的活着,等到四月就会从北地启程。

春耕无法等到昌泰帝回来再进行,唐臻只能被赶鸭子上架,代替昌泰帝携群臣,在百姓的围观中完成春耕祭祀。

不出意外,祭祀的过程出现了意外。

短短两个时辰,唐臻经历十二次刺杀。

其中包括出门前在福宁宫经历一次、离开福宁宫到出宫之间经历两次、出宫之后到春耕祭祀地点的路上经历三次......唐臻经历千难万险,终于完好的回到福宁宫,又经历的一次。混乱的一天,先由唐臻被刺杀,程诚血染剑锋开始。

最后唐臻忍无可忍,拿出始终藏在袖中的匕首,解决早就潜伏入福宁宫,只能太子放松警惕的宫女。

疯狂的刺杀令京都的朝臣和百姓,在饭后茶余又有新的话题可以讨论。

唐臻却没想到,他居然能在这轮讨论中挽回暴君的名声。

年前昌泰帝身在北地的消息刚传开,他曾当众许多朝臣的面,亲自杀了两个请求他立刻登基的出头鸟。

从那之后,陆续有人以暴君之名指责太子。

孟长明曾提醒过唐臻这件事,唐臻却完全没放在心中。

这只是幕后之人,无能为力之下,仅有的小手段而已。

事实证明,唐臻的想法没错。

至少他无视这件事之后,所谓的暴君之名就逐渐成为昨日黄花,并未在京都掀起什么波澜。

时隔数月,太子在春耕期间惨遭十二次刺杀的消息传开,暴君之名又被翻上来,百姓却开始有新的想法。

一日被刺杀十二次,十根手指头都不够数。

一旬......一月......

怪不得太子耐心差,换成谁,谁的耐心能好?

这哪里是暴君,分明的小可怜!

消息传回宫中,陈玉满脸惊叹,“殿下英明,当初没有特意去管暴君之名,果然经过深思熟虑,并非是怕麻烦。”

说到这里,他的话突然止住,不动声色的打量神色平静的唐臻,眉宇间浮现淡淡的羞赧。

当初怀疑唐臻不肯管这件事,实际是怕麻烦的人正是他。

还好殿下心胸宽广,不与他计较。

陈玉低下头之后,唐臻的表情却逐渐怪异。

早知道百姓会因为当初的暴君之名对他改观,非要叫可怜太子,当初他就不应该怕麻烦。

四月,去岁冬月主动挑衅的瓦剌依旧没有声音,调兵数月的三省总督和湖广布政史始终维持暗地陈仓的关系。

李晓朝从某个节点开始,突然变得繁忙起来,原本如无特殊情况,隔日就会亲自到福宁宫探望唐臻。如今有可能相隔两三日,偶尔也会相隔五六日。

与此同时,变忙的人还有岑威。他和李晓朝不同,会告诉唐臻,他最近在忙什么。各处兵马都在调动,龙虎军也不能落下,岑戎已经悄悄收拾行李,赶回河南,留下苏迪雅掩盖行踪,以图达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依旧频繁出入东宫的人,只剩下孟长明、燕翎、梁安和陈玉。

自从被唐臻提醒过一次,孟长明就开始有意识的遣散身边仆从,尽量摆脱陈国公和北地对他的影响。

虽然蹉跎多年,但是他的志向从未改变。

他要做宰相,绝不会被困在北地。

即使因为这样的举动,不仅让燕翎看不顺眼,也间接的打陈国公的脸,令孟长明遇到许多麻烦,孟长明的脸上也从未浮现悔意。

陈玉早就将自己当成太子的家臣看,久而久之,经常出入福宁宫的人或多或少都能感受到不同。什么时候陈玉连续两日没有会出现在东宫,反而会引起众人的好奇。

梁安家大业大,虽然名声在外,但是家中叔伯兄弟众多,终究不像岑威那般繁忙。闲来无事,干脆进宫解闷,时常跟在陈玉身后,偶尔与程诚切磋,颇为自在。

有时心血来潮,他还会对唐臻说贵州的事,只是......语气略显幸灾乐祸。

岑威和梁安虽然相继离开贵州,施乘德的处境却没有因此改变,只能带着身边越来越少的骑兵到处流窜,苦苦与当地望族的余孽周旋。

如果三省总督迟迟想不起他,不愿意暴露已经与湖广布政史达成共识,最多半年,施乘德恐怕会熬死在贵州。

贯穿贵州,通往陕西和两广的道路,尽数被龙虎军和西南水师掌握。

梁安的族兄亲自押送了批异国的舶来品北上,皆是看着精巧稀奇,实际却不值钱的小玩意。

货物运送到陕西,会由龙虎军接手,以比较实在的价格向异族人以物换物,只换肉和皮毛。

如果异族人还是如之前那般,趋之若鹜换取这些小玩意,趁着难得的降价,大量的囤货,这批舶来品就当是与异族人交个朋友。

要是异族人一反常态,东西大降价,反而不肯再换,龙虎军和西南水师便卖给陈国公这个现成的人情。

以往倾家荡产都舍不得放手的东西,在物资充裕的季节反而吝啬,事出反常必有妖。今年最引人注目的妖怪,莫过于战事。

唐臻闲来无事,听了回梁安的话,忽然问道,“这是谁的主意?”

货不走空,处处皆是生意。

学会这句话,买卖就能做得起来。

梁安坦然道,“是岑兄出的主意,殿下可是觉得有改进的地方?”

唐臻摇头,对陈玉道,“书房的书架旁有个落灰的木箱,等会你给梁安带着,送去给岑威。”

他现在懒得再研究生意的事,送给已经开窍的岑威也算物尽其用。

“殿下?”陈玉面露犹豫。

他知道那个木箱,里面装满殿下亲手书写的字迹,全都是殿下的心血。

殿下的病还没严重时,每日都要花费数个时辰,重新研究木箱内的记载,反复修改。

正是因为唐臻对木箱的看重,陈玉才特意交代宫人不许靠近木箱,任由木箱蒙层。

看着唐臻轻描淡写的说出要将木箱赏给岑威的话,始终盼着唐臻痊愈的陈玉,心中忽然生出难以抗衡的酸涩和慌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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