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安本是高高兴兴的应声,倏地敛去笑意,担心的看向神色莫名哀伤的陈玉。
唐臻的目光也在陈玉的脸上略过,但是没有停留,神色如常的去院子里晒太阳。
刘御医说他应该多走动,感受万物复苏的气息。
陈玉和梁安共同离开,东宫又迎来新的访客。
唐臻原本不想见,听见外面的人是燕翎,又改了主意,眉宇间亲切与怜悯共存,在抬头看向燕翎时尽数收敛。
只有危机感却没有自知之明的工具人。
啧,总算是让他在这里找到比太子殿下更惨的人。
第116章 三合一
燕翎虽然不像其他人那般忙碌,但是心思重,想得多,总是行色匆匆,这次也不例外。他习惯性的关心唐臻闭门养病有没有效果,然后不动声色的询问李晓朝和岑威的近况。
唐臻正值看燕翎最顺眼的时候,闻言没有计较燕翎的小心思,大方的将他知道的事告诉燕翎。
李晓朝近日总是与他提起三省总督,言语间隐约有试探之意,但也仅此而已。
在唐臻表示对三省总督没有看法,早就忘记施承善,更不会因为施承善迁怒三省总督之后,李晓朝就没再提起三省总督。
起码目前为止,李晓朝没有引导唐臻改变对三省总督看法的意思。
可惜这对燕翎来说,未必是好消息。
至于岑威......
唐臻打量燕翎的神色,没有开口。
岑威忙着调兵、应付陈国公、三省总督、湖广布政史和自己的亲爹。
陈国公和三省总督皆有拉拢岑威的意思、湖广布政史想要修复因为破秋日前后发生的事,沈家与龙虎军的隔阂、岑壮虎不停的催促儿子尽快回河南主持大局。
似乎每个人的计划中,岑威都是不可或缺的存在。
相比之下,燕翎委实清闲的可怜。
为对方的心情考虑,唐臻体贴的闭上嘴,等着燕翎追问。
唐臻却没想到,燕翎本性中的多疑会在此时显现,满心皆是李晓朝近日的所作所为吸引,像是完全忘记他今日原本有两个目标。
虽然唐臻不在意燕翎的想法,即使近在咫尺也生不出探究的心思,但是燕翎想知道的事太多,试探唐臻的过程中,难免会主动透露。
原来燕翎这次进宫,本就是为李晓朝。
顺便添上岑威,只是燕翎迷惑唐臻的手段。免得他离开之后,唐臻又被李晓朝套话,引起李晓朝的警惕。
燕翎并非唐臻想象中的那么清闲,即使没人需要他,他也会为实现野心自己找事做。比如趁京都总督府连续失去三位主人,趁虚而入,寻找与三省总督有关的蛛丝马迹。
不得不说,他在这方面确实有天赋。
哪怕像是只瞎猫,闷头往京都总督府撞,竟然也能恰到好处的走
运,找到想要的信息。
京都总督府正因为没有主子,闹得厉害。
施承善是得宠的庶长孙,他的生母白姨娘,在绍兴侯的地位远非普通姨娘可比。
况且她膝下不止有施承善,还有对备受宠爱的龙凤胎。
施承善不明不白的死在京都......虽然目前为止对外宣称只是失踪,但是白姨娘提出请求,想要派人来京都收拾些施承善的旧物,拿去佛前祈福。
这在失去孙子的三省总督和失去儿子的绍兴侯眼中,并非过分的请求。
白姨娘在绍兴侯府是贵妾,原本也是小家碧玉,膝下又有能受到侯府和三省总督重视的儿女,从不缺能够随意差遣的人。
为了亲生骨肉,她特意回娘家求了父母,让她的亲侄子带她的心腹去京都总督府收拾施承善的旧物。
施承善嚣张跋扈没脑子,白家表弟也没差多少。他仗着所带的人皆是白姨娘的心腹,此行又是为白姨娘和不知是死是活的表哥办事,摆足表少爷的谱,非要看京都总督府的人对他低头。
白姨娘还有一对儿女,不至于因为没了施承善就日薄西山,京都总督府的人不看僧面看佛面,倒也愿意给白家表弟这个面子。
他们伺候惯了施承善,根本就没将白家表弟的刁钻放在眼中,只希望快些送走这个麻烦。
没想到白家表弟竟然是那种无风也要掀起三尺浪的人,别人越给他面子,他就越不要脸。
他拿出一本账册,一口咬定,施承善失踪之后,京都总督府的人偷走大量施承善的旧物。
所谓的旧物,大部分都是不值钱的小玩意。原本的作用是放在施承善随身的荷包中,方便施承善在外行走,随时都能拿出来赏赐给外面的仆人。
还有少部分,竟然是施承善用过的手帕、鞋袜之类的记载。
作为得宠的三省总督庶长孙,施承善怎么可能缺这些东西?当然是边用边扔边赏给身边的仆人。
京都总督府的管家本想息事宁人,捏着鼻子破财,买通白家表弟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只要别引得白姨娘伤心,再将事情闹到三省总督和绍兴侯的面前,随便白家表弟开价。
他想得很好,认为这既是刁难,又是机遇。
三省总督在浙江,哪怕是京都的总督府,底蕴也是在浙江。通过这个机会与白姨娘的亲侄子搭上关系,只要白姨娘不倒,将来就能多条路。
况且施承善毕竟是在京都出事,细究下来,京都总督府免不了罪责。趁着这个机会像白家示好,隐晦的证明他们曾经侍奉施承善也是这般尽心尽力,不敢有任何的怠慢。
然而管家的媚眼抛给白家表弟,还不如抛给瞎子。
起码瞎子不会贪心不足,丑态毕出。
来自管家的钱财,只让白家表弟安静半个月。
这半个月发生了件众所周知的事。
三省总督的幼弟施云宇携万民请愿书进京,请求太子殿下去丰山祭祀天地。因为见不到太子,当街痛骂李晓朝,然后被刺杀身亡。
随着施云宇的棺柩离开京都,返回浙江,白家表弟又生出歪心思,再次拿出账本。
这次的账本中记录的东西,不再是随手就能赏赐出去的小物件......哪怕燕翎身为陈国公世子,见多识广,看到账册的内容,眼中也难免惊诧。
账册上不仅记载着物品,还有日期。
自从施承善抵达京都,每个月都会有一笔账,黄金千两,白银万两只是最基础的东西,通常还会添加古董、奇珍、药材、宝石......平均每个月账面价值,至少与二十万两白银相当。
账册共有四十三页,日期截止至施承善失踪的前一个月。
足有八百六十万两的白银,在三年多的时间里通过施承善流转。
唐臻从燕翎口中获得大概的信息,敷衍的送走对方,顺口对正好送完木箱返回福宁宫的陈玉提了半句。
陈玉大惊失色,立刻派人去查,很快就得到更具体的消息。
唐臻随手翻了两页崭新的账册,主要是看账册所记载的物品用在哪些方面能如虎添翼。
早先燕翎还在,他只能猜到这本账册涉及的钱财数目巨大,令人震惊,但是也没想到,会巨大到这种程度。
看完之后,他只能说,如果这本账册真实存在,交易的人必定是三省总督和李晓朝。
与施承善有交集的人中,只有三省总督能拿出这些东西并且愿意相信施承善。
京都之内,除了李晓朝,没人有胃口和资格收下这些东西。
陈玉站在唐臻的背后,脸上的震惊几乎没有消失过,心不在焉的解释。
“白郎君第一次拿出的账册出自他身边的仆从,只是想警告京都总督府的仆人,是总督府管家的行为助长了他的贪心......”
“白郎君想要第二份账册的时候特意去翻看施承善的遗物,撬开密室才拿到这本账册。他现在是真心认为这本账册上的东西皆是施承善的遗物,京都总督府的人胆大包天,故意将其匿藏,想要据为己有。”
唐臻嗤笑,点了点头。
他懂,白家表弟最初只是想彰显表少爷的威风,告诉总督府的仆人,虽然他只是表少爷,但是有的是理由,可以光明正大的整治他们。
陈玉见唐臻久久没有动作,大着胆子继续给账册翻页,“这是誊抄的账册,真正的账册还在白郎君手中,殿下可要......”
“不必管,这是别人的事。”唐臻伸出手指,竖起放在唇前。
陈玉点头,眉宇间浮现不安。
如果李晓朝倒向三省总督,殿下的安危岂不是在三省总督一念之间?
唐臻抬起头,看着陈玉道,“孤忽然想起很久之前发生的事。”
“什么?”陈玉立刻收敛心神,侧耳聆听。
唐臻丝毫没有卖关子的意思,“施乘风去年在京都过生辰,曾邀请孤前往。我因醉酒,失手将长剑抛向假山。当时施承善就在假山旁,惧怕施乘风却不怕骠骑大将军,又呵斥我们,不许提起程大姑娘。”
只是去年发生的事,如今回想起来,竟然像是发生了很久。
“我曾因此猜测过,施承善与骠骑大将军的下属有联系。”
彼时唐臻初来乍到,太子面临的处境又那般诡异,短时间内,他都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确定他的猜想。
时间变长,又有新的问题需要唐臻思考。久而久之,这件事就被唐臻忘在脑后。
陈玉咬紧牙关,恨声道,“我就知道李晓朝内里藏奸,果然......”
唐臻见状,拍了拍陈玉的小臂,似有安慰之意。眼底却依旧淡漠,看不出任何与陈玉共情的迹象。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李晓朝只是想要找最好的出路而已。
这种人,唐臻上辈子看得太多,丝毫不觉得奇怪。
反而是如昌泰帝、程守忠、程锋、陈玉和岑威那样的人,令他难以理解,偶尔闲暇时会放在心中反复的琢磨。
“李晓朝抓住胡柳生审问、胡柳生挨不住刑罚,直接死在狱中、李晓朝来福宁宫请出父皇,当众说出胡柳生与红莲的联系,矛头指向贵州、父皇大怒,下令出兵贵州。”
陈玉不知不觉的止住愤怒,凝神顺着太子的话思考。
唐臻却突然抬起头,又拍了拍陈玉的手臂,问道,“然后呢?”
陈玉愣住,疑惑的目光对上黑白分明、仿佛能洞悉所有的眼睛,心中倏地生出难以忽略的慌乱,像是......父亲拿着书本来考他,他却突然发现背错了内容。
许久之后,陈玉终于稳住慌乱,故作镇定的道,“然后岑兄挂帅,梁安做副将,在施乘德的哄骗之下,故意从两广绕路?”
唐臻欲言又止,最后在陈玉紧张的凝视中叹了口气。
算了,没法教。
“然后敬妃暴毙。”
陈玉悄悄在心中重复这句话。
敬妃......敬妃!
李晓朝抓住胡柳生之前,整个朝堂的目光都因为沈贵妃和端妃的死放在后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