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只想活着 第174章

可惜这几日过于匆忙,没能找到机会细寻江南特色,带回去与唐臻共赏。

今后若是有机会......他觉得唐臻会喜欢江南的风景,最好还是能亲自来游玩。

寿宴从午时开始,持续到夜里戌时。连续三日,皆是如此。

三省总督特意下诏,取消夜里的宵禁。

如今是第一日,施家的小辈先为老太公贺寿,然后是与施尚文与施尚武亲近的下属和外家小辈。

归根结底,没有亲缘就得是世交或类似师徒的缘分,才有资格在第一日来贺寿。

第二日才是真正的大日子,不仅施尚文和施尚武会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亲自贺寿,东南三省中许多为此专门赶来的官员也会携寿礼前往。

第三日便是收尾,让家中的奴仆也能感受到主家的喜悦。家族之内有名有姓的管家、管事、外面的大小庄主,皆能去给老太公拜寿。

寿宴首日,岑威苦守大半日,终于在天色逐渐昏暗的时候找到机会。他带着从城外赶来的亲卫,故意引起巡逻护卫的注意,将其引入小巷,打晕夺衣。

时间过于紧张,容不得岑威思索更周全的方式。

他带人冒充护卫却不敢与真正的护卫碰头,绕着府邸走了半圈,凭借异于常人的耳力,顺着高墙悄无声息的翻进去。

然后守株待兔,打晕经过的仆人,再次夺走衣服,寻找更加隐秘的地方暂时藏身。

因为不曾杀人灭口,别院很快就发现有人悄无声息的混了进来,开始不动声色的搜查。

好在别院足够大,不仅是天黑才开始搜查,又要顾及第二日的宴席和影响。最重要的是这场寿宴意义非凡,亲手筹谋寿宴的人有足够的自信,即使不知名的小鱼小虾混进来也掀不起任何风浪。

岑威的亲卫在空旷的花园和后院的院落中躲了整夜,顺便将放入布袋绑在身上的各种粉末,陆续交给始终不曾挪动位置,藏在假山中的岑威。

即使是在黑暗中,岑威依旧能熟练的将各种粉末混合,制成大小相同的火药包。

可惜能带进来的东西有限,总共只有十个,能炸穿宴席,想要撼动整个别院也不难,但是无法保证能要目标的命。

原本岑威的打算只是杀死或重伤施尚文,但是如今有火药包,原本的目标就显得过于......小气。

天光微熹,别院的仆从再次穿梭在各个角落,行动却远不如前一日从容,看向彼此的目光都带着若有若无的怀疑。

提前以杂耍人的身份混入别院的龙虎军惊闻噩耗,不再需要他们的表演,更不允许他们踏出所在的小院。

整个别院,看似因为更多身份尊贵的人到来,变得更加热闹,实际却每处细节都透着肃杀的意味。

举办宴席的花园和招待贵客的院子,各个路口都由施家的旁支和各府大管家亲自把守,无论是宾客还是仆人,但凡有陌生的面孔,皆会被阻拦在外,反复盘问。

岑威的亲卫佯装府内的仆人,悄无声息的在相对不引人注意的地方徘徊,然后将别院的最新变化告诉岑威。

“龟孙果然是亏心事做得多,怎么如此怕死!”

亲卫满脸焦躁,终究还是没能忍住情绪,说完正事,狠狠的唾骂起来。

只要不耽误正事,岑威向来不会计较手下人的污言碎语,他正藏身在遍地灰尘的废弃库房中,透过门缝,警惕突然出现在附近的人。

“吩咐前院的人,开席时放信号弹。”他沉思半晌,低声吩咐道。

龙虎军有如今的地位,自然不会直到今天才想起在施尚文的身边安排人手。只是终究碍于底蕴轻薄,安排的人短时间内无法接近真正的核心人物。

不过岑威给出的任务并不困难,哪怕只是个端盘子的仆人,只要与宴席的距离足够近就能及时发出信号。

“少将军?”亲卫面露恍然,脸上随即浮现难以抑制的激动和喜悦,目光灼灼的盯着被岑威坐在身下的火药包,沉声道,“请少将军先行离开,我等必定会让火药包发挥出足够的威力!”

岑威抬脚轻踹在亲卫的背上,有些无奈的道,“叫什么名字?回京都之后去后勤历练半年。”

如果还有这么多的想法,直接在后勤养老。

“少将军恕罪!”亲兵闻言,熟练的认错,面上却多少有些不以为然,他倒是希望能有命和少将军回京都。

可是说出刚才那番话的时候,他已经下定决心,要守着火药包的引线,亲眼见证少将军得偿所愿!

以火药包的威力,他委实想不到,自己如何才能有活着的机会。

而且......火药包应该藏在哪里?

他跟在少将军身边,已经数次见证火药包炸开的经过,自然知道,与目标的距离越近,火药包能发挥的威力就越大。

为达成目的,最好不惜乱刀分尸,在火药包的引线点燃之后,立刻跑向宴席所在的位置,尽量靠近三省总督。

要是喷洒的鲜血刚好熄灭引线的火花怎么办?

正宴午时开始,直至巳时三刻,施尚文与施尚武同时到达。

明面上老叔公才是今日的主角,他又是施尚文和施尚武的长辈,便安坐主位,没有亲自出门迎接。

施尚文和施尚武也给足了老太公的面子,竟然弯腰做揖,不论尊卑,只以晚辈的身份祝寿。

“姜公春秋不老、福星高照。”

兄弟两个幼时曾以相像如同双子闻名,时隔多年,再次露出同样的表情做同样的动作,竟然又能看出相似。

虽然施尚文和施尚武的态度很随和,但是没有人会因此生出熊心豹子胆,拿他们当众打趣。真有这样的人,此时也不会出现在寿宴上。

献过寿礼,施尚文和施尚武理所应当的在老太公的左右落座,分别敬上半盏茶,然后亲自搀扶老太公入席。

九十岁的老寿星,白发苍苍,脸上满是褶皱。虽然看起来精神不错,但是经不起仔细打量,眼底浑浊迷茫,像是服用药物才能保持现在的亢奋。

他抖着手倒满两个白玉杯,笑道,“总督大人、巡抚大人先请。”

施尚文和施尚武自然又是推脱,耐不住老寿星的执拗,只能一饮而尽,然后再做推辞,坚持要老寿星亲自开席。

老太公再次起身,经过数不清的文人润过稿的答谢脱口而出,看上去竟然比与施尚文兄弟推迟时更熟练。

因为祖上有长寿的例子,以施尚文兄弟为首的晚辈又积德行善,他才能侥幸积得福寿,无灾无痛的活到如今。

宴席能有如此大的排场,离不开东南三省的稳定,在座的各位都有功劳和苦劳,当然,最值得感谢的人依旧是施尚文,其次是施尚武。

......

苍老浑浊的声音传开,施尚文脸上的笑意稍敛,漫不经心的整理已经被酒水浸湿的衣袖。

别院内有身份不明的刺客。

虽然他有足够的自信,绝不会在已经有所防备的情况下中招,但是古语有云,千金之子不坐垂堂,这份福禄寿喜的宴席,不吃也罢。

现在相比让东南三省的氛围破冰的老太公,他更在乎请君入瓮能捉住多重的王八。

会不会是燕北旗的儿子?

呵,燕北旗的儿子个个无用,说不定是干儿子。

除此之外,他想不到更迫切的想要他死的人。

万籁俱静,只能听见老太公越来越浑浊沙哑的声音之际,垂头站在角落的管事忽然抬起头,目光晦涩的看向站在角落,那里正站着准备上菜肴的仆人。

他似是看到什么不顺眼的地方,眉心忽然浮现怒意,悄无声息的走过去,直奔端着炭烤羊腿的人。

然后利落的解开衣袍、拽到仆人、拿出早就藏在身上的烟花,狠狠的朝火红的烧炭掷去。

他接到的命令是,无所谓能不能炸烟花,只要有足够的声响,能提醒少将宴席的位置就行。

仆人猝不及防的尖叫,终于引起不屑留意区区管事的贵人们的注意。

随即而来的巨响,更是让贵人们愣在原地,随即面露惊恐,下意识的起身环顾四周。

能与寿星坐在同处的人,身份皆非同寻常,自然也更沉得住气,即使怕得手都在发抖,眼角余光瞥见施尚文和施尚武依旧脸色平静,他们就得仔细的藏着惧怕,免得给施尚文和施尚武留下不好的印象。

比这些人反应更快的是护卫。

扔出烟花的管事和依旧倒在地上,像是被吓傻的仆人,立刻被护卫制住,如同拽着牲口似的往外拖。

管事狠狠的咬住舌头,心知生死只在一念之间,疯了似的喊道,“奴冤枉!总督大人!奴是看到这个贱奴的身上有诡异,所以......唔唔唔!”

无论他如何喊冤、挣扎,施尚文都吝啬分给他半个眼神。施尚武似是嫌弃他话多,阴恻恻的道,“话怎么这么多?别搅了姜公的喜气。”

护卫闻言,立刻堵住管事的嘴,狠狠的踢在管事的腰侧,动作越发粗暴。

反而是被吓傻的仆人,虽然浑身颤抖,但是做不出任何反抗的动作,没遭什么罪。

只是耽搁片刻,院外忽然响起更扰人的嘈杂。

“有刺客!”

“疯马!马尾被点燃了!”

“马厩走火,快去救火!”

......

施尚文脸上的困顿再次敛去,抬起手覆盖在老太公微微颤抖的肩上,从容的安抚道,“这样大喜的日子,有大红相衬,老爷子的下个十年,必定会更加顺遂。”

“大哥说的是!老爷子放心,谁让你不顺遂,那就是我们兄弟的敌人!”施尚武朗笑,主动为老太公倒满酒盏。

老太公全凭本能的端起酒盏,嘴唇颤抖许久,没能发出任何声音,急得喉咙发出意义不明的呜咽,茫然的顺着施尚文的手,饮尽施尚武亲自为他倒的贺寿酒。

原本依旧生出退意的众人见状,总不能在施家的地界,抛下施尚文和施尚武独自逃命。他们只能勉强压下满腔心事,如坐针毡的留在原地,脸色肉眼可见的变得难看起来。

好在他们难受的时间不长......因为岑威从头到尾都没打算,给他们冷静的权衡利弊的机会。

五匹骏马陆续穿过护卫的蹭蹭拦截,出现在设宴的园子。刚露面,还没来得及展现凶性便被施尚文和施尚武的亲兵利落的解决,连马毛都没能碰到在场的宾客。

这让因为畏惧三省总督而勉强留在原地的宾客彻底放心,脸上的笑意也不再虚无。

混入别院的龙虎军在疯马的身后杀入,刚好救下管事,然后掉头就跑。

“别追!外面的人会解决!”

施尚文及时提醒亲卫,施尚武却被逗的肆意大笑,怒骂孬种、蠢货。

无人留意的角落,岑威扛着两个比他还要壮实的巨大布包翻过墙面,轻盈落地,点燃布包中的引线,其中一个丢进茂密的花丛中,另一个再度扛在背上,从容走向三省总督。

“施总督,我来的可是时候?”

引线足够长,围绕的手法更是经过反复的研究,大概能烧整盏茶的时间。

“岑威?”

施尚文眼中浮现意外,原本随意落在身侧的手换了个方向,变成搭在腿上。这是防备、抗拒的姿态。

在他眼中,突然潜入别院的刺客、发疯的骏马、明目张胆的杀过来又突然离开的刺客和外面的喧嚣......这些都没有龙虎少将军的威胁更大。

岑威应声,丝毫不意外施尚文能认出他。

他也没见过施尚文,但是绝不会发生面对面却认不出人的情况。

时间有限,岑威只能长话短说。

“晚辈刚好路过宝地,听闻姜公寿辰,想要来沾个喜气,奈何没有门路,拿不到请帖,只能冒犯,请姜公海涵。”岑威拱手,说着自己都不相信的理由,取下比他还高半头的布包,小心翼翼的放在地上,笑道,“这是晚辈为姜公准备的礼物。”

“贤侄客气......”施尚文还没想好,要如何给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将军足够的教训,满脸谦逊的青年已经利落的转身,“等到施总督体会到寿礼的妙处,晚辈再来拜访。”

话毕,岑威猛地发力,以最快的速度朝高墙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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