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小人鱼确实没对他展现出任何敌意。
明明身怀如此巨大的能量,但这个小家伙做的最过分的事情,就是吃饭的时候以为他没留意,偷偷把大的烤鱼换到自己面前。
……真的有点呆。
而且让人忍不住想他是如何平安无事地长这么大的。
目前也还没有发现其他人鱼。
郁白明显还是尚未成年的小朋友,那么看护他的大人呢?
这么想着,少年拿着螃蟹直起身,往树荫下走了走。
小家伙看上去无聊的很,细白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戳着脚边的沙子,已经戳出了一个小洞。
把爪到的螃蟹放到一起,傅临渊低头看了看郁白一直盘坐着的两条腿,终于还是没忍住,蹲在他面前道:“这样蜷着坐容易腿麻。”
小家伙歪了歪头,半晌,朝他灿烂地笑了一下。
傅临渊:“……”
就知道你听不懂。
叹了口气,少年干脆伸手,握住那对方的脚踝,轻轻向外一拉。
郁白一开始还没明白对方是什么意思。
直到傅临渊几乎把他两条腿拉直,他才发现……
自己感受不到腿了!
确切地来说,他可以看到对方的手握着自己的脚踝,但脚踝那块皮肤就仿佛和他的身体失联了一样。
小人鱼惊异地睁大眼睛。
……完了,刚长出来的腿不会就这么出问题了吧?
不过还不等他想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一股奇怪且难以忽视的麻痒顺着对方握住的地方迅速传遍整条腿。
!
刚长出来的腿要坏了!
郁白很难描述那种感觉,如果非要形容,就像是无数个海胆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忽然粘在了他的腿上。
扎的他有点难受,还有点痛。
然后这种感觉变得更加明显。
郁白有点害怕,下意识想把腿收回来。
可是对方抓得紧,让他不得不保持着双腿伸直的姿势。
“你……你干什么啊?”清脆的声音带着点不解,更多的是藏不住的委屈,“很痛诶。”
软绵绵的腔调将尾音拖得很长,像极了在撒娇。
少年看着他紧皱的眉头,狠了狠心,没有松手:“忍一忍,马上就好了。”
因为拉腿的缘故,郁白其实有些生气,并且在心里偷偷决定了不和鲤鱼做好朋友了。
但这个决定在半个小时后就不攻自破了。
山洞口,在微微吱吱作响的沸油下,跳动的火苗让带着香味的热气越飘越远。
看着临时搭建的烧烤架上摆的整整齐齐的、被切开的蟹壳,郁白摸摸肚子,不争气地咽了咽口水。
……还是等吃完这顿再和他绝交吧。
那期待的眼神过于实在是难以忽视,少年无声地笑了下,拿过对方的小碗,开始剥蟹。
修长的手指灵活地撬开烫烫的蟹壳,将里面的美味整齐地摞在了郁白碗里。
不一会儿,碗里堆着的肉就冒了尖。
“喏€€€€”把手里的蟹壳放下,少年把碗递了回去,“吃吧,小心烫。”
这是郁白第一次吃到带壳类海鲜。
看在鲤鱼会开海胆的份上……
在吃到第三碗的时候,小人鱼在心里想。
还是原谅他刚刚拉自己腿的行为吧。
见小人鱼那紧皱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少年偷偷松了一口气,接着忍不住按了一下有点隐隐作痛的肩膀。
明明刚刚下水的时候已经很小心不让伤口沾到海水了,但不知道是发炎还是什么其他的原因,少年背上的那道伤又开始灼烧地痛了。
……消炎药就快用完了。
随着海浪被冲上来且依旧保存完好的药品并不多,这几天他省了又省,最重要的消炎药还是见了底。
如果没有消炎药,以他现在的生活环境,他的伤口只会恶化。
视线再次落在还在埋头苦吃的小人鱼身上。
片刻,傅临渊觉得自己大概也是脑子不清醒了,联想到伤口恶化后的第一个问题居然是,如果他也不能下水了,小家伙应该吃什么?
饿肚子的话肯定又要扁着嘴自己小声骂人了吧?
这么想着,他一圈一圈解开缠在上半身的纱布,露出丝毫没有愈合迹象的伤口。
通讯器发出去的求救信号也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眯着眼睛抬头看了看阳光,少年咬着牙,开始给自己换药。
连续几天晚上他都在观察星星,却没有发现任何熟悉的星座,根本无法推算出自己的坐标。
……他的逃生舱究竟坠落到哪颗星球上了?
想到这里,他太阳穴一跳。
父亲怎么样了?
他只能想起来在自己被推进逃生舱前,父亲架着他,在他耳边说着什么。
远处似乎有什么在爆炸,而父亲的语气却很是平静。
“临渊,坐上它,去福特斯基地……”
他已经出现了之前许叔叔说过的症状€€€€记忆开始出现缺失与模糊的片段。
在精神力觉醒的初期,他的精神海并不稳定,精神力很容易暴走,从而造成或长期或短期的记忆缺失。
除了想不起来逃生舱坠落前都发生了什么之外,他更早之前的一些记忆也出现了不同程度的断层。
这并不是什么好的迹象。
这么多天了,他只找到一支被冲上来的缓和剂。
没有缓和剂来稳定精神海,度过这段时间,他的精神波动只会越来越严重。
想着,他又看了一眼正叼着蟹腿的小人鱼。
……这个小家伙到时候要怎么办啊?
想着,少年沉默地给自己换了药。
他看不见后背上的情况,所以并不知道背上的伤口已经发红得有些严重,有些地方颜色变得很深,像是马上就要溃烂了一样。
但郁白却捕捉到了空气里稍纵即逝的血腥气。
他咬着海胆回头,看见的就是鲤鱼正在有些困难地自己缠着纱布。
他的伤口还没好啊?
咽下嘴里的东西,瞅着对方明显有些吃力的动作,又低头看了看碗里还没吃完的肉。
郁白犹豫了一下,然后善良地放下了碗,往对方身边挪了挪。
微凉的小手碰了碰少年的膝盖,而后指了指对方手里小小的纱布卷,摊开手。
傅临渊一愣,随后对上了那双海蓝色的眼睛。
四周静了一瞬,接着他把包扎的东西递了过去。
郁白接过纱布,而后学着对方的样子,有些生疏地用纱布把伤口缠了起来。
€€€€
尽管已经努力小心了,但小人鱼到底第一次做这种事,下手有些没轻没重。
少年忍了又忍,最后还是被按得闷哼了一声。
那蓝色的耳鳍动了动,随后不好意思地向下搭了搭。
我好像把鲤鱼弄痛了。
郁白边笨拙地给纱布打结边想。
他的伤看起来真的好严重,而且愈合速度好慢好慢啊。
哪怕隔着纱布,他也能嗅到那忽隐忽现的铁锈味。
……难道是刚刚背我出去被我压的吗?可是我刚刚明明有试图避开他受伤的地方的。
想到这里,他下意识地把手下的动作放得更轻。
……万一弄痛他,他也生气,然后不给我做好吃的了就不好了。
用纱布打了一个丑丑的疙瘩结,小人鱼拍拍手,犹豫了一下,凑过去,对着丑丑的疙瘩呼呼吹了两口气。
傅临渊:“……?”
郁白歪了歪头,又吹了两口。
“呼呼€€€€”
小时候如果不小心磕碰到哪里,妈妈就会帮他呼呼吹吹。
被呼呼过的地方很快就会不痛了。
小人鱼认真吹气的时候两颊也会短暂地鼓起,像是软乎乎的棉花糖。
少年垂眼看了他几秒,伸手,揉了揉他的发顶,而后变戏法一样从旁边摸出来个东西。
郁白凑过去仔细看了看,又拿到手里摸了摸,才发现傅临渊递给他的是一个巴掌大的海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