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美人如名将 第12章

魏璋一开始一定认不出自己,不然不会放任自己在朝廷三年,能认出自己的,只有与自己母亲曾经一起待在后宫的太后焦婉。

不过这一世因为自己的布置和刘听玄的话,刺杀得更早一些罢了。

可惜的是,没如他们的愿,这场刺杀,自己连头发都没掉一根,躺在床上的是这次刺杀里面受了重伤的李筷子。

李筷子护主心切,被砍了两刀,险些没命。

在外面等着的太医被召见进来,因着火光昏暗,看不清人脸,理所当然地把李筷子认成是徐应白,把了一会儿脉,各自对了会儿眼神,草草开了药就赶紧退了出去。

徐应白将写好的道经放好,转头看付凌疑:“去换身衣服,今夜守在这里,即便“我”重伤,他们也不会善罢甘休的。”

如徐应白所说,夜里果然又来了两拨人,付凌疑和守夜的暗卫将靠近徐府的人一律格杀,鲜血四溅,脏了院子,付凌疑嫌恶地看着这些血,吩咐身边的暗卫:“全部收拾干净,别让主子看见一点血。”

此时天已经蒙蒙亮了。

付凌疑转过头,看见房中仍然亮着灯,灯火明明灭灭映在付凌疑眼底,周遭雪色空明,也染了一层暖色。

徐应白还没睡?

付凌疑抬脚想走过去,又闻到自己身上的血腥气,他喉结滚了滚,回房换了一件衣服。

他无声无息推开房门,看见屏风后面,徐应白披着一件厚重的狐裘,手支着脑袋,已经睡着了。

想来是怕灭灯时惊醒他,又或许是徐应白早让侍候的婢女休息,说自己熄灯。所以这烛火竟燃了一夜。

烛火摇晃下,徐应白沉睡的面容宛如神€€。

房内烧着的炭火已经通红,好些都成了灰,但算得上暖和。徐应白的指节却仍是青紫的,他实在畏寒,天一冷不是冻红就是冻紫,玄清子好生将养了十几年也不见好。

徐应白睡得算不上安稳,眉头紧皱着,苍白无色的唇也紧抿。案几上摆着他抄写的道经,还有策论与书信。

他呼吸很浅,胸膛几乎不见起伏,好似一樽白玉雕出来的美人,不像真的。

付凌疑看着徐应白,喉结滚了滚,本来平静的神色渐渐变化,在不知不觉中越发扭曲癫狂起来。他伸出手想要触碰徐应白,却在即将碰到徐应白眉骨的那一瞬间猛地收了回来,好似徐应白是布满冰裂纹的名贵瓷器,实在经不起他那轻如羽毛的触碰。

付凌疑将自己的手按住,沉默地看着徐应白。

今日的刺杀实在凶险,若不是自己在场,徐应白能不能全身而退还未可知。

前世自己是快南渡时才被徐应白提出大狱随行,远没有这一世这么早就待在徐应白身边。付凌疑眸光沉郁,上一世徐应白遇到这样凶险的时刻,是怎么躲过去的?

徐应白明明不会武,手上的薄茧仅仅是在指尖与指侧,一眼看过去就知道是一个文弱书生,哪里躲得过那些穷凶极恶的刺客来势汹汹的刺杀?

他是不是受了很重的伤?是不是差点丢了命,有人来救他吗?还是他自己撑过去的?

付凌疑想起上一世遇见徐应白的时候,徐应白已经汤药不离身,身子骨极差,又总是咳嗽,手上雪白的帕子常常沾着让人触目惊心的血。

想来是没躲过某一次刺杀,彻底弄坏了身体。

都已经这样了,他还仍旧倔强地起身,想为快分崩离析的大晋下苦苦生存的百姓做点什么。

可是还没来得及……他就身死魂消,葬身江河。

回忆狠狠刺激了付凌疑那脆弱的神经。

付凌疑猛地闭上眼睛,不愿再想那噩梦似的记忆。

他静静跪坐着,用目光描摹着徐应白的面容,前世未曾说出口的心思火烧火燎地燃着他那颗心。

付凌疑忍了忍,手指将掌心掐出了血。

前世今生,自己还是原来的那个付凌疑,灵魂与记忆未曾变过,那眼前的徐应白呢?。

刚在此世醒来之时,付凌疑浑浑噩噩,只想逃出牢狱去找徐应白,为此还被狱卒打断了腿。

等到徐应白来将他提出来,他只觉得欣喜若狂,高兴得快要疯了。

然而现今……

付凌疑神色阴郁而痴狂,眼中的苦痛几乎要将他淹没。

前世今生,遇见两个徐应白,到底算不算得上是一个人?

付凌疑不知道为什么今生徐应白会提前来找自己,也没有见过徐应白被身边亲朋好友簇拥时温雅平和,甚至会开玩笑的样子。

在付凌疑那纷繁复杂而又痛苦极致的记忆里面,徐应白没什么话,也没什么亲友,时常孤零零一人走在道上,身后是执刀的自己。

他们沉默着走过一段又一段路。

那路长长的,看不见尽头。

那这样……记忆中前世的徐应白与如今相比,能算是同一个人吗?

付凌疑不知道,他前世最后的日子疯得除了给徐应白报仇什么都记不清了……重生后又浑浑噩噩了一阵子,错乱痛苦的记忆里面,他实在不知道前世的徐应白和今生的徐应白到底算不算得上是同一个人。

算得上吗?按理来说似乎算得上,他们都叫徐应白,是一个模子里面刻出来的人,从头到尾全都一模一样。

分毫不差。

但付凌疑清楚地明白一件事,无论他们是不是同一个人,归根究底,前世的徐应白已经死了。

万箭穿心,坠江而亡。

死了就是死了,回不来了。

世上哪有那么多死而复生的事情啊!

付凌疑痛苦、纠结,因为没有办法真的将他们当成同一个人。

更何况,徐应白那样皎如明月的人一个人,不论是什么时候,在哪里,都应得人珍视珍惜。即便前世今生,他也绝不能,把今生当成前世的影子,把前世对徐应白的那些不可言说的心思放在今生的徐应白身上。

付凌疑想,这对前世今生的徐应白都是一种侮辱和亵渎。

可是就如同此世只有一个自己,不论前世还是今生,天下就只有这一个徐应白了啊!没有办法再刨出一个前世的徐应白在他的面前……

而仅仅是看见这三个字,付凌疑觉得自己都要疯,何况是看见活生生的人,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

此世的徐应白,是真的,是活着的。

是有温度的,是会笑的,会温柔的絮语,也会冷声的低喝。

真真正正的人,再怎么样,也比他那些回忆里面的更加鲜活。

付凌疑太阳穴突突跳着,齿尖漫着血腥味,神情可怖又扭曲,他攥紧自己的手,痛苦又压抑,却又不敢过重地呼吸,怕吵醒徐应白。

他如今是饿疯了的狼,已经管不了面前的放着的是食物还是毒药了。

徐应白啊……付凌疑想……次次提醒,次次挣扎,每一次都告诉自己不应沉沦,不能沉沦,不要沉沦……可最后还是想要靠近,想要接触……

那镜花水月一般在自己面前微笑的身影。

简直是……饮鸩止渴。

理智与情感疯狂撕扯着,理智告诉自己,前世徐应白已死,今生与前世并非一个人……情感却又告诉他,认了吧,这世上只有一个徐应白了,难道眼前人不是徐应白吗?除了这一个,还能上哪再找一个徐应白呢?

找不到了啊!

他找谁?

他又能找谁?

无解。

付凌疑嘴里满是血腥气,他无声无息地俯下身,脊背弯折。

他不是什么聪明的人,却也做不到什么都不想,破罐子破摔地认下来。所以他不知道,他不明白,他也想不通,除了死死护住徐应白,守在徐应白身边,付凌疑不知道自己应该做点什么,还能做点什么。

目光所及,他看见徐应白的一片衣角,眼眶倏然含了点泪光。

€€€€不管怎么样……让我再守守他吧。

直到……他不需要我的时候。

第12章 装病

徐应白醒时已是天光大亮。

外头起了太阳,照得一片雪色更加光亮。徐应白揣着袖子坐在炭火旁边,脸色还是苍白。没过多久,付凌疑落在他身边:“宫里又来人了,还是太医。”

徐应白“唔”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

宫里的那两位果然没那么容易相信,只是现今是白天,再叫李筷子假扮恐怕瞒不过了。

思及此,徐应白慢条斯理抬手对付凌疑道:“把你的匕首给我。”

付凌疑倏然抬眼:“你要匕首干什么?”

“你只需给我,”徐应白道,“不必问其他的。”

徐应白好声好气的样子,语气却是不容置喙的,大有付凌疑不给就让付凌疑滚蛋的意思。

付凌疑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将自己的匕首呈到了徐应白手里

然而下一瞬,付凌疑瞳孔猛缩€€€€徐应白用那把匕首在手臂上狠狠划了一道!

快准狠得付凌疑根本来不及阻止。

“徐应白!!!”一声暴喝跟着鲜红的血一起落下来。

徐应白被这一声给惊了一下,抬眼看向付凌疑。

徐应白看着付凌疑神情惊惧而慌张地凑近自己,哆嗦着把手上的布条扯下来给自己止血,不由得有些讶异地看着付凌疑乌黑的发顶,解释道:“没有那么严重……只是一点小伤。”

付凌疑牙齿打颤,看着徐应白的伤,伤口太新,血有点止不住,还在往下滴。他眼睛红得像是要滴血,声音抖得不像话:“……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样对自己……为什么这血止不住……

上涌的血气让付凌疑后背起了冷汗,控制不住地想起前世之事。他低下头,喉结滚动,压抑住自己颤抖而急促的呼吸。

徐应白解释说:“为防怀疑,在自己身上弄点血腥气罢了。”

付凌疑艰难地抬起眼看他,急促道:“……你要是想要血腥气,捅我就是!为何要动自己!!!”

“……?”

徐应白不解地看着付凌疑,想不通付凌疑是怎么想的。

怎么还有人让旁人捅自己的?

犯什么疯病呢?

那边付凌疑刚说完,头又深深地低了下去。

徐应白看着付凌疑弯下去的脊背,刚想开口问一问付凌疑抽的哪门子疯,一名暗卫从屋顶上跳下来道:“主子,太医快到门口了。”

徐应白颔首,随后从袖袋里面拿了个小玉瓶,倒了一颗药丸咽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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