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美人如名将 第20章

他又是粲然一笑:“我还想多活两年,好陪陪师父和静微,这么一看,还是先生合适,我啊,偷懒就好。”

“再说我也没吃亏,升迁里的不还是有我的人。”

梅永长叹一口气,自从谢旷将徐应白送来长安之后,他一直是将徐应白当作自己的孩子看待的。

可惜这孩子命途多舛,难有安生日子过。

梅永悲从中来,这便是天妒英才,慧极必伤吧。

徐应白与梅永在宫门口分开,等回到徐府,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用过晚膳,徐应白又回了书房。

他事务繁多,嘉峪关战事归他管,练兵也归他管,前些日子他身体好些时还常去与那些新兵同吃同住,亲手操练这些士兵。如今虽然去不得,却还是每日看曹树送来的折子。

除外,他还得帮魏璋批折子,原先他任魏璋的顾命大臣,本来就要过目一些机要奏章……房如意一死,刘莽现在又被魏璋猜忌,梅永未曾正式上任,魏璋又不愿意受累批折子,所以原先他们要批的折子,全归了他这个太尉来批。

魏璋说他病着,就贴心地将所有大半奏章全部送了徐府,说第二日再派人来取回宫中看。

徐应白先是看了嘉峪关来的战报,如他所料,萧陆确实是守将之才,再加上他之前曾大修过嘉峪关的工事,阿古达木未能攻破嘉峪关的关卡,于前日撤退,带着大军回了乌厥七部。

看完之后,他一本接着一本看奏折,仔仔细细地用蓝笔在奏折旁做了批示。

谢静微趴在一边看他写,嘟囔道:“怎么这么多!他是不是想累死师父?!”

说完打了个哈欠:“师父,你困不困啊?你再不睡,就要熬出病了。”

徐应白用笔杆轻轻敲了一下谢静微的脑袋:“为师不困。”

“你若是困了,”徐应白揉揉谢静微的头,“就快去睡吧。”

“不!”谢静微努力地睁着眼,“弟子……弟子……要陪、陪师……”

一句话还没说完,谢静微就啪叽一下趴在桌上睡着了。

手还压住了他自己的字帖和徐应白的奏折。

徐应白:“…………”

他有些无奈地看着自己唯一的弟子。把盖在自己腿上的毯子盖在了谢静微身上,又起身把谢静微抱到了一边的软榻上。

之后又坐回藤椅上,继续批奏折。

约摸过了半个时辰,徐应白实在是批不动了,他按了按自己的睛明穴,将笔搁下。廊外风声呼啸,书房内烛火微晃。

这时门口传来几声轻叩,徐应白抬眼,低声道:“进。”

付凌疑推门而入,半跪在了徐应白面前,徐应白支着下巴,轻轻扫了付凌疑一眼:“何事?”

付凌疑明显僵硬了一下,然后他垂着眼,若无其事地回答:“无事。”

“唔……”徐应白挑眉,“那你来干什么?”

“见书房亮着灯,”付凌疑胸膛起伏着,“想你怎么还没睡,所以来看看。”

“原来如此,”徐应白随口道,眼角余光瞥见在软榻上睡得正香的谢静微,温声道,“劳驾,替我把静微送回卧房。”

付凌疑的眼睫颤了颤,随即听话地起身,到软榻那把谢静微抱出门。

徐应白呷了一口茶,眼见门被关上,长舒了一口气,又看起了奏折。

奏折里面还有几份是雪灾的,如今房如意落马,户部尚书也被贬职,朝廷毒瘤清了一大半。庄恣此次有功,得了皇帝的封赏,将升户部侍郎,成户部的二把手。

刘莽最近想来也不敢动作,赈灾一事也可提上日程了。

先前靠自己一人之力,只能减轻一些受灾最重之地农户的负担,若真要彻底赈灾,几个郡县的人,靠他一个太尉府的财力远远不够,还是得靠朝廷。

前世这雪下到二月末才停,雪化不久,又赶上了春旱……

王朝兴衰,终究是百姓最苦。

赈灾一事徐应白在十一月就写好了章程和相关的事宜,只等障碍扫除便能实行。魏璋那边有刘听玄在,想必不会有什么阻碍……

徐应白一边思索,一边批奏章,烛火下他的字迹清晰工整,是漂亮的簪花小楷。

门吱呀一声又响了起来,付凌疑默不作声地进门。

徐应白毛笔下落,声音浅淡:“这么晚了,你不睡么?”

“睡不着。”

付凌疑道。

自前世徐应白死后,付凌疑再没睡过一次好觉。光怪陆离的梦境里面,总是徐应白的身影。先是干干净净一袭白衣,转瞬之间就变得满身淋漓鲜血脏污,利箭穿透他的身躯,血肉骨骼毕现……付凌疑每次都疯了般想抓住他,却每次都碰不到,耳边一会是徐应白仿佛缀满霜雪的声音,一会儿是那些朝廷官员、愚昧百姓对徐应白的谩骂……

梦里面,徐应白眼中有化不开的雪,琥珀色的眼眸悲悯地看着他,他声嘶力竭,歇斯底里,但怎么样都留不住面前的徐应白。

前世每一次从这样绝望的梦境里面醒来,付凌疑就会恍惚又痛苦,数次险些用身边的横刀自戕。

但付凌疑又渴望做梦,因为在前世,除了梦里,他见不到徐应白。

而今生,兴许是待在徐应白身边的原因,付凌疑觉得自己的精神相较于前世稳定了些,这样的梦也少了,但还是会梦见,每每从梦中醒来,他就再也睡不着了。

“睡不着?”徐应白浅淡温和的声音响起来,打断了付凌疑纷繁复杂的心绪,“睡不着的话,若你愿意,到庭院里面舞一场剑给我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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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除夕更一章~

小可爱们除夕快乐呀~

第20章 听话

周遭雪色空明,借着雪色和廊下悬着的灯笼,庭院内还算得上亮堂。

徐应白披着自己那件厚重的狐裘,站在廊下看付凌疑。

奏折太多,徐应白也批累了,因而索性让付凌疑舞场剑来看看。

风有点大,徐应白本来因为奏折就头疼,被风吹了会儿,虽说清醒不少,却往晕那边过去了。

庭院内,付凌疑拔剑出鞘,做了一个很漂亮的起势。

前世还未踏上南渡之程,徐应白凑巧看过几次付凌疑练剑,不得不说,付凌疑人看起来张狂又不守规矩的样子,剑倒是练得极其规整,凌厉又严谨,招招干净利落,漂亮得很。

不过徐应白看得出来,付凌疑剑虽规整,但剑中之意,不止一方庭院,而是苍茫天地。

只是要是真打起来,付凌疑并不常用剑。他喜欢用各式各样的匕首和长横刀,张狂肆意,血气横生,大开大合,招招致命,很是骇人。

徐应白目光落在付凌疑身上,付凌疑一个旋身,层层积雪被他一剑挑飞,雪气倏然飞起又迅速散开,徐应白几乎看不清付凌疑的身影。

漂亮利落的招式看得徐应白有些手痒。

徐应白幼时也学过剑。君子六艺,玄清子一样没落下,都认认真真教过他,只是可惜身体不好,剑学到一半就害了一场大病,不能再学下去了。

如今想来,徐应白也觉得甚是可惜。

另一边,付凌疑挥剑斩雪,在雪落下之前挽了一个杀气腾腾的剑花,把长剑收回了剑鞘里面。

“舞完了。”付凌疑沉声道。

徐应白揣着袖子,温和道:“可惜,要是有琴就好了,你舞剑时给你弹一曲。”

“…………”

付凌疑没搭话,他执剑在徐应白面前,站在廊外抬头看了一下天,“天色很晚了,明日再批奏折吧。”

徐应白摇摇头:“陛下明日就要,我得批完。”

付凌疑咬牙切齿,拼命压着阴郁的神色和冷戾的语气:“你管他作甚。”

徐应白但笑不语,随后唰地抽出付凌疑的佩剑!

徐应白出手极快准,付凌疑瞳孔猛缩,脊背绷直,下意识抬手蓄力,然后又狠狠把自己的手压了下去。而就在这一个呼吸之间,徐应白的长剑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手上骤然升起的内力被他强压下去,付凌疑胸膛起伏着,冰雪落在他的肩膀,他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徐应白。

若是换个人用剑指着付凌疑,这会儿脑袋已经能当球踢了。

“你都会在我面前装乖,”徐应白神色淡淡,波澜不惊的目光对上付凌疑的视线,“我自然也会在陛下面前装一副好臣子的样子。”

冰凉的剑尖抵着付凌疑的颈侧,而后慢条斯理地滑到喉结,最后轻轻巧巧地一挑付凌疑的下巴,迫使付凌疑抬起头来。

徐应白看着付凌疑,神色冷淡,声音却清润温和:“怎么不动手?”

付凌疑喉结滚了滚,眼睫颤抖着,开口道:“我在你面前不是装乖,我说过我会听话,我也不会对你动手。”

他定定地看着徐应白清透的双眼。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你做什么就是什么。”

付凌疑说。

徐应白听着付凌疑的话,神色平静,几无变化。等到付凌疑最后一个字音落下,徐应白锋利的眉尾一挑,慢吞吞地眨了眨眼,似乎被雪光晃了神。

但他的手仍然很稳,长剑上均匀地落了一层雪花,付凌疑头往剑上偏了偏,脖颈出现一条细细的血线。

血珠染红剑上的白雪,付凌疑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哀戚又极致温柔的笑。

他的的声音从长剑那头传过来:“即便你要杀我,我也不会躲半步。”

还会把命门凑上去,让徐应白杀得省事一点。

徐应白握着剑的手紧了紧,将长剑从付凌疑的脖颈移开:“这么听话?”

“是。”

“以前的你可不这样。”徐应白低声道。

奈何他疏忽了面前这个人强到离谱的武功,付凌疑那绝佳的听力没有错过徐应白这一句几乎被风雪湮没的话。

他差点没控制住自己的表情,而后迅速地垂下了自己的眼帘,挡住了眼底惊疑不定的神情。

“我总是不太明白,”徐应白皱着眉头看付凌疑,“现在的你怎么会这么听话。”

“不像之前的你。”

话音刚落,付凌疑下压的眉目深深地皱了起来,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徐应白的气息不太对劲。

太急了。

付凌疑压着声音叫了一声:“徐应白?”

随着这一声呼唤,徐应白手中的长剑锵啷一声掉在了地上。他突然握不住那把剑了,整个人猝不及防地往下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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