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刀上有毒。
付凌疑本能地想往徐府走,走到一半又顿住了。
他喉咙滚了滚,眼底满是决绝。
不能过去。那些暗卫来抓人,势必是发现了什么,也许很快,就会有人来搜太尉府!
他不能在那里,一但被搜到,就完了!
清晨无人,付凌疑点了几处大穴止住血,一路往自己那聊胜于无,连人都没有的侯府过去,他站在墙头上,撑不住地往下倒,在地上滚了一圈爬都爬不起来。
他缓了一会儿,干脆躺着不动了,抬手吹了两声口哨。
一只灰鸽子扑棱棱落在他身边,付凌疑挣扎着起了身,随便从胸口那掏出张纸,用血在上面写了两行字,然后睁大自己开始涣散的瞳眸,把信纸绑好。
灰鸽子又扑棱棱飞走。
付凌疑强撑着站起来,没走几步又扑通一声跪下来,疼痛和麻木以及眼前的漆黑几乎让他以为又回到了前世的日子。
但好在,怀里那只簪子清晰无比地告诉他,他在此世,不在前世。
徐应白这时正在书房看文书。
然而奇怪的是,平日里一直集中的精神在今日却十分不宁,他的右眼皮无端地跳着,仿佛在预示着什么不好的事情即将发生。
按道理来说……徐应白放下书卷,这个时候,付凌疑和魏珩应该已经到了才对。
可是现在,他们都没有出现。
他正要起身,一只灰鸽子忽然落在窗前。
它腿间胡乱绑着一张纸,纸上浸透鲜血。
徐应白的眉头狠狠一跳,他伸手把那张纸拿下来,纸上歪七扭八胡乱地写着两行字€€€€
“务必小心”
“魏珩被抓有人泄密”
徐应白的心重重跳了一下,他抬手把信纸扔到火堆里面,焦褐的纸张和鲜血味混在一起,很快被燃烧殆尽,化为飞灰。
紧接着,徐应白听见外面起了很大的争吵。
院子里面李筷子和刘管家正和一群暗卫对峙,李筷子大声道:“你们白日里闯进来,还有没有王法!!!”
刘莽笑眯眯道:“王法?我们是奉陛下和太后娘娘的旨意来的,我们就是王法!”
说完就命人将剑指着李筷子,逼他后退。
李筷子倔强地仰头。
“没眼力见的狗东西!”刘莽表情狰狞,“那就先拿你祭天!”
那剑分快地落下来,而后在下一瞬被人一剑挑飞!
刘莽震惊地睁大了眼睛。
那个动不动就在朝堂上咳嗽,手无缚鸡之力,还时常称病不上朝的病秧子这时候稳稳地拿着剑,剑尖指着刘莽的鼻子。
他脸色是苍白的,人看起来也孱弱,气势却骇人。
他只是站着,就有骇人的威压,更不要说还拿着一把剑。
而这还没完,徐应白竟将剑改竖为横,锋利的剑刃对准刘莽一行的脖颈!
他往前走了一步。
刘莽大骇,竟不自觉往后踉跄了两下。
“刘少监登临大驾,本官有失远迎,”徐应白冷笑道,“不过本官体弱,见不得血,刘少监要是非想杀个人看看,本官也不介意给您露一手。”
满院寂静,无人敢出声,无人敢应答。
第35章 退下【倒V结束】
稳稳横着的长剑阻隔了两方人。
这个时候, 刘莽一行人才终于想起来,面前这个人是上过战场打过仗的。
他平日里温文尔雅,一副好说话的样子, 总是穿着一袭白衣, 又用玉簪束发, 再加上那张好看得不可思议的脸,就如江南走出来的文雅公子,和血与火不沾边。
可徐应白是上过战场的,流血漂橹,伏尸百万的场景尚且不能让他后退, 何况他们这些人!
一阵沉默的对峙之后, 刘莽皮笑肉不笑地开了口:“太尉大人,我们这是秉公执法, 要查今儿早上私闯皇宫的罪犯。”
“大人还是让开得好。”
“不然咱们也就不客气了!”
刘莽尖刺的嗓音响着,他一边说一边将四指放在了剑锋上面, 用力将那把剑往下压!
与此同时,刘莽身后的人拔剑出鞘, 剑尖直指徐应白!
可徐应白手中的剑纹丝不动地横着, 他面容平静, 眼神波澜不惊地看着面前的人。
“对我不客气?”徐应白冷冷地看了一眼刘莽, “你敢吗。”
“我是先帝钦点的顾命大臣, 陛下亲封的太尉, 三军唯一的统帅,”徐应白温声好语地提醒, “刘少监, 你敢吗。”
“你!”刘莽手指发抖,“你这是以权压人!”
“不比您狐假虎威。”徐应白笑道。
刘莽被这话气得手指都在发抖。
两方人剑拔弩张地对峙着, 徐应白丝毫不退,冰冷的目光有如实质,落在他们的身上。
最后终是刘莽开口,他尖刺的嗓音划拉着:“徐太尉,你这是藐视皇威吗!”
徐应白不为所动,只冷声对刘莽道:“让你的人把剑放下。”
刘莽气急败坏地大喊:“徐应白!”
徐应白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连眼神都没动一下,冷然的嗓音重复道:“我说,把剑放下。”
刘莽心头火气,但为了能搜查,还是按捺住了,抬手咬牙切齿道:“都把剑放下!”
众人面面相觑,依言将剑收了起来。他们还没见过刘莽吃亏。
曾经权势滔天的刘莽明明资历更老,却被眼前这个年轻人的气势压得不能动弹。
刘莽的鸡皮脸抖动着:“徐太尉,这下总行了吧!”
徐应白轻点了一下头,应了一声嗯,而后他倏然收起剑,剑尖扬起,刘莽吓得脸色发白,以为徐应白是要用剑砍他。
但那剑只是挽了一个漂亮的剑花,被徐应白收进了剑鞘里面。
响亮的收剑声在院中响起。
“刘少监,请便。”
拦着不是办法,若是再僵持下去,难免被刘莽安个违抗君命的名头。
况且付凌疑不在这里,徐应白指尖磨挲着袖中的袖刀,他们查不出什么。
刘莽带着一行人长驱直入,开始搜三刮四,从接客的正厅到徐应白的书房,乃至于后院的府库,连院子里的井都不放过,通通搜查了一遍。
又将徐府的侍从全部叫来,扒开衣服检查有没有伤口。
却是一无所获。
刘莽不死心地重新查了一遍,还是连那黑衣人的影子都没找到。
徐应白站在廊下看着这群人搜查,抱着被他们粗暴搜查而吓到的猫,轻轻地揉着猫脑袋。
他看着刘莽,冷淡道:“查完了吗?”
一阵可怖的沉默。
而后一无所获的刘莽猛然咧开嘴笑:“自然是查完了,今日叨扰太尉了。”
两个人眼神交锋了一刻,徐应白刀刻一般的锐利目光落在刘莽那张鸡皮脸上。刘莽脸蠕动了一下,挥了挥手,将一行人尽数带走。
朱门合上,孟凡来到徐应白身边,摇着头道:“主子,找不到头儿。”
“侯府那边去了吗?”徐应白转头问。
孟凡摇了摇头道:“还没,不过我们已经派人赶过去了,主子不必担心。”
徐应白蹙着眉,伸手裹紧自己身上的狐裘,又把怀里的小奶猫放在了地上。
“主子……”孟凡有些担忧地看着徐应白苍白的脸色。
“我也去。”徐应白出声道。
很快,徐应白被暗卫护送着从禁室下的密道出去,往侯府过去。
未免引人注目,他们连马车都没带。
等到赶到侯府,徐应白和一行暗卫从侯府一处不起眼的侧门悄悄进入。
凄凉空旷的侯府什么人也没有,付凌疑得了这府邸,也没在里面安置过什么,偌大的侯府连个侍从都没有,安静得让人心惊
徐应白琥珀色的眼眸动了动,一挥手,暗卫四下散去寻人。
很快就有了发现,在侯府一处低矮的墙角下,有着大片大片的血迹。
血是新的,甚至还没有干涸。
徐应白眉头狠狠一跳,呼吸都重了几分。
一旁的暗卫也是一脸担忧,这么多血,人还活着吗?
而彼时,付凌疑正躲在离这里不远的一处假山里面。
因为失血,付凌疑嘴唇干裂失色,而空洞的眼神昭示他又看不见了。
他本来已经昏过去了,可是外面细碎的脚步声又将他彻底惊醒,他紧紧握着手里那把横刀,弓起的脊背像极了某种蓄势待发的野兽。
头和身子都疼得厉害,刀上的毒发作过两次,他疼得死去活来,恨不得一刀扎死自己了事!
他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有没有发烧,只是觉得疼,又冷。
细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假山石松动的声音传入付凌疑的耳朵。
锵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