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凌疑的手一顿,指节神经质地发颤,他漆黑的眼眸死死盯着徐应白的发顶,嘴唇被咬出一道血痕。
良久,付凌疑道:“我说过,不论我在哪,我都会回来死在你身边。”
徐应白闻声不再言语,只是深深叹了一口气。
等到李毅等人全部聚齐,已经是两刻钟之后的事情了。
徐应白被付凌疑半抱着到案前坐下,众将站在四周与他一同商讨进军事宜。
等到商讨完毕,已经是晌午。
徐应白喝过药才恢复了一点力气,付凌疑扶着他出了营帐。
他毕竟是中军主帅,久不露面于军心不利。
晌午的太阳很热,徐应白受不得冷,也受不得热,更何况此时刚刚病过一场,站了两刻钟就觉得头有些晕,半个身子的重量都倚在付凌疑那。
巡防卫从他们周围走过,徐应白缓了一会儿,松开了自己的指节。而后他深吸一口气,忽然听见一声极细的,割破风声的铮鸣。
叮€€€€
徐应白原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但几乎是同时,付凌疑瞳孔猛缩,猝然朝声源方向看过去!
下一瞬,付凌疑猛地反抱住徐应白往一边倒,数十把柳叶刀割破风声与他们擦肩而过,狠狠钉进了他们身后的木桩和巡防卫身上。
几声惨叫响在耳边,徐应白觉得脸庞有些刺痛€€€€他眼睛底下的皮肤多了一条血痕。
在苍白的面容上显得极其骇人。
“主子!!!”有暗卫大声喊到。
话音未落,徐应白被付凌疑反手推开,横刀瞬间被他从腰间抽出,横架住死士的长剑!
徐应白被赶过来的孟凡和几名暗卫手忙脚乱地护住,刚站稳就看见付凌疑那把雪亮的横刀给人开肠破肚,淋漓鲜血四下溅落,巡防卫惊急的叫声遍布大营:“集结!有刺客!!!”
徐应白呛咳了一声,目光追逐在付凌疑身上,这十余名死士不知是从哪里混进来的,有一个竟然还穿着巡防卫的衣裳。
他们目标很明确,就是自己。
徐应白被护着往后退,闻讯赶来的士兵越来越多。
有一名死士突出重围,刚想朝徐应白的方向过来,长刃就穿透了他的胸膛,又迅速拔出,喷涌的血花溅落在黄沙之上。
付凌疑半张脸都是血,温热濡湿的血液溅到他乌黑的眼眸里面,他在血色中与徐应白对视一眼,眼神落在徐应白脸上的伤口上,胸口重重起伏着,脊背弓起。
徐应白心漏跳了半拍,手指蜷缩了一下。
紧接着,付凌疑一刀割断了另一名死士的脖子,力道大到那脖子断了一半。
死士死不瞑目地倒在地上,血流了一地。
付凌疑人挡杀人佛挡杀佛的架势十足吓人,四周都是七零八落的尸体,最后一名死士惨叫着被他斩断双手,砸碎腿骨。
付凌疑半跪在地上,面无表情地卸掉了死士的下巴,举起手里的长刀。
“付凌疑,留活口!”徐应白推开孟凡,朝付凌疑道。
长刀瞬间一偏,一半刀刃擦过死士的脖颈,插进坚硬的泥土里面。
暗卫与巡防卫瞬间上前将那名死士给抬走了,另一边李毅和庄恣几乎被这一番动静震傻了,他们看向付凌疑,后者松开刀柄,踉跄着起身朝徐应白过去。
“对不起,”他眼眶充血,嗓音很低,“疼不疼?”
徐应白眼皮狠狠一跳。
孟凡赶紧把这两人全部送回营帐。
玄清子听说出了事,立刻赶到了徐应白处,刚掀开营帐门,就看见付凌疑裸着精壮的上半身站着,背上有两道翻滚狰狞的刀伤。
营帐里血气浓重,军医一个在找金疮药,一个在给徐应白把脉。
徐应白坐在椅子上低声咳嗽,付凌疑捏着他的下巴,焦急地给他脸上的伤口上药。
玄清子:“………”
他一时瞠目结舌,一向口若悬河的人这时候竟也不知要说什么好。
冰凉的药膏擦在脸上徐应白被刺得有点疼,他掰不开付凌疑的手,只能皱着眉头看付凌疑:“别管我……你的伤……”
“小伤不用管……”付凌疑惨白着脸道。
“………”
徐应白无言以对,用手轻拍了一下付凌疑的脑门。
等到再给付凌疑处理伤口,再上药,已经是两刻钟之后的事情了。
而在给付凌疑上药的这半个时辰里,巡防卫经过俘兵处,都能听到惊天动地的惨叫声。
孟凡看着一地碎骨头,对身边的暗卫道:“还不说啊。那就按头儿的说的,继续拆,拆到没骨头为止。”
营帐里面,付凌疑脑袋搁在徐应白的膝盖上,手紧紧抓住徐应白的手。
兰花香气萦绕周围,付凌疑深吸一口气,轻轻咬了一口徐应白的手指,又亲了一下,最后小心地低声问:“你的伤还疼吗?”
这已经是付凌疑第八次问这句话了。
徐应白手指动了动,无奈开口道:“不疼了,你别乱动。”
付凌疑果然不动了,乖巧顺从得很。
军医给他上药,那血肉模糊翻卷的伤口被厚厚的金疮药给覆盖。
魏珩、谢静微和玄清子一言难尽地看着,军医眼观鼻鼻观心,当做看不见。
等到上完药,传话的暗卫进来通报:“那名死士招了,是宁王派他们来的。”
徐应白琥珀色的眼睛一动。
真是等不及了啊。
翌日,玄甲卫与各州府兵兵分三路进军定襄郡,势必要将定襄郡收回来。
大军开拔,徐应白让玄清子与军医给他换了三张药方,堪堪压制住了来势汹汹的病,而后他带着一路兵马东进,不出三日就到了定襄城。
黑云压城,甲光向日。
定襄城城墙高耸,一抹光亮逼人的日光穿透厚厚的云层,落在乌泱泱的士兵身上。
也落在徐应白身上。
他大病未愈,脸色透着一股青白,锋利的眉眼好似利刃出鞘,眼睛底下有一条很浅很淡的伤痕。
他拉紧缰绳,坐下的那匹新骏马发出一声高亢的嘶鸣,身上的银甲熠熠生辉。
宁王魏启明高居城楼之上,一眼就在数万穿着黑甲的兵马中看见了那个鬼魅般穿着纯白银甲的身影。
除却徐应白,万军之中恐怕没人敢在战场这么穿。
一身银甲,与众将不同,几乎是对敌军明晃晃的挑衅,站在那就是一个靶子。
好像再说,有本事,你就来杀。
魏启明儒雅的面容微微抽动,眼神昏暗地盯着那抹人影。
徐应白没有死。
自己该料到的,派去的死士没有一个人活着回来。
魏启明拳头重重砸在城墙上。
“杀!杀!杀!”
玄甲卫震天骇地的喊杀声如海浪一般滚过来!
战鼓声响,旌旗摇晃。
付凌疑在徐应白身后弯弓搭箭,燃着火油的箭尖直指定襄城。
利箭飞出,千军万马越阵而出!
激战由此开始了。
第71章 石像
定襄城喊杀声震天, 修筑工事的士兵没有一刻敢休息,城墙被投石器打出好几个豁口,又被人硬生生重新补上。
魏启明额角上全是冷汗。
他先前与魏启安合兵, 虽是解了后顾之忧, 无需担心有兵马后抄, 但如今之状况也好不了多少。
他与魏启安兵分两路,一面攻打长安,一面守住定襄城,不让徐应白的玄甲卫有可乘之机。
魏启安前几日攻下长安,派人搜查全城都没有找到七王爷与皇后的身影。另一边齐王姜严又步步紧逼, 形势对他们来说极为不利。
偏偏此时徐应白兵分三路攻打定襄郡, 他命中路直攻,北进包围, 南进阻援,魏启安的援军被拦在半道上, 根本没法到达定襄城。
战斗已经持续了快十几天。
援军被拦截在半道上,北面的关口又无法突围, 水源又被玄甲卫切断, 此时的定襄城成了一座被彻底围困的孤城。
魏启明自然知道徐应白的意图, 但也无可奈何。这番围攻堵截, 堵死定襄城兵马的所有退路, 即便打不死他们, 也能耗死他们。
况且一旦徐应白攻下定襄,便可直入城池再引兵至长安, 到时处境就更加艰难。
到时候, 长安城就是几方混战,难分胜负了!
魏启明此时暗自后悔, 如果当时没有那么贪心,如杨世清所说雄踞一方,倒也落不到此等地步!
“勤王救驾!迎天子!!!”
百来名玄甲卫吼叫着用木柱撞门,城门轰隆作响,如惊雷落地。
徐应白穿着轻甲,修长的手指握着缰绳,身后旌旗飘扬。
前卫带头冲锋,奔驰的骏马在战场上发出令人心惊的嘶鸣。
“援军还能不能到!”防守城墙的士兵绝望地抵着门大喊道。
城门外,木柱仍旧在狠狠撞击。
“今日必攻下定襄城!”战场上,充当前锋的王晖挥舞着手中的长剑,“摘了反贼的脑袋下酒!!!”
城楼外中军逼近,魏启明借口受伤咬牙下了城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