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剩下的人里,都是朝夕相处的亲近兄弟,太子是怀疑哪一个……
沈三心里震惊,思绪千回百转,面上仍然毕恭毕敬:“属下明白,属下会暗中调查。”
修云应了一声,见这人的心思已经飘到了抓卧底上,点了点头便让人出去了。
修云哪里知道护卫营里有没有内奸,但他必须要让沈三乃至营中护卫彼此忌惮,走得太近,难保不会有联手噬主的一天。
沈三出门之前,修云突然想起一件小事,抬头问他:“昨夜……那人走的时候,有没有和屋顶上的人撞见?”
沈三脚步一顿,摇了摇头,说:“没有,沈九和沈十提前避开了。”
说到这里,沈三忍不住面皮抽搐,回想起了什么€€事来。
这两个憨人,今早还兴致勃勃地来问,是不是沈三爬了太子殿下的床,说什么“苟富贵勿相忘”之类的话,沈三差点把这两人打了个半死,严肃叮嘱了一番才算了事。
昨夜那人要是个心怀不轨的,现在沈九和沈十的坟头草都三米高了。
护卫营里剩下的人,年龄都不大,沈三如今二十有六,已经是一群人里的大哥了。
修云沉思片刻,眼中兴味盎然,他突然吩咐道:“撤掉屋顶上的守卫,别被他发现了。”
沈三:“是。”
沈三收走了桌上的残羹冷炙,连带着修云昨夜换下来的衣服也一并带走了。
修云在房间里环顾一周,走到妆台边,将那枚玉佩放到了上面。
视线转而落到铜镜上,才发现镜子里的自己略有些憔悴。
修云一挑眉,觉得这幅尊容实在见不得外人,遂在屋子里散了会步,就到榻上休息去了。
且等着吧,看看这玉佩能不能钓到小毛贼。
……
与此同时,江城守军驻地。
简寻在房间里翻箱倒柜,翻遍了换下来的衣物也没找到自己贴身带着的那枚玉佩。
他长发散乱,扎马尾的发带不知道什么时候断了。
可能是四更天跑回来的时候,也可能是偷偷摸摸回到驻地卧房的时候。
昨夜他身中烈毒,药性虽强,但他还将过程记得一清二楚,起初是药性发作无法自控。
后来……是情难自控。
简寻找不到自己的玉佩,站在床榻前发了会呆,脑子里开始回想和玉佩有关的记忆。
路过醉风楼之前,玉佩还好好的挂在腰间,再然后他进了三楼一个雅间,之后……
随后一幅幅荒唐的画面在脑海中浮现,简寻猛地一闭眼,额头狠狠往床柜上一磕。
“咚”的一声闷响,床柜跟着晃了晃,顶上没放稳的木匣子猛地砸到了地上,发出一声巨响。
简寻没动,额头抵在冰凉的檀木上,低低咒骂了一声。
身后突然传来一句:“什么禽兽?”
简寻猛地一回头,就见穿着一身常服的好友走了进来。
来人是傅景,简寻的同窗好友,幼时一同读书习武,如今两人一同在江城守军里任军营主簿。
傅景长相清秀,行动间有种富家子弟惯有的风流劲儿,和简寻这种君子端方的人完全不是一个风格。
单看外表,两人实在不像是能成为挚友的样子。
傅景瞅瞅他,再看看一屋子狼藉,十分稀奇地说:“真是难得,还第一次看你这么慌乱的样子,出什么大事了?”
简寻走到桌边坐下,眉头紧锁:“丢了点东西。”
也不知道是他的额头太硬还是檀木的质量不好,磕到的地方连点痕迹都没有。
傅景眼珠一转,“啧”了一声,十分好奇:“不能吧?咱这地方还能进贼?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来吧?”
江城守军驻地,即便管理得再松散,也是有甲胄齐全的士兵在,什么贼人敢到这里偷东西,怕是不要命了。
简寻没有解释,只是站起身:“傅景,我有事出去,帮我遮掩一下。”
“就知道你又要进城。”傅景倚在门边,看着简寻步履匆匆地往外走,提醒道:“虽说咱这就是闲职,但被侯爷发现,你吃不了兜着走,你还是注意点吧。”
简寻脚步没停,只冷冰冰地嘲讽道:“江城守军和家畜有什么区别,只会在校场晒太阳,除了分发粮饷,有我们这些主簿什么事?”
“走了。”
傅景看着他的背影,长叹一口气,慢悠悠地自言自语:“前有血洗玄青观,后有上元夜行刺,简寻啊简寻,等哪一日事发,你就祈祷我能受得了皮肉之苦吧。”
但简寻说的也是实话,江城过分“太平”,哪有他们这些人的用武之地?
若非自己只是江城郡守的近亲,而非真正的勋贵世家,倒也真想和简寻一样快意恩仇。但他心有顾虑,只能用情报给简寻的行侠仗义添把火了。
“江城可要热闹起来了啊……”傅景一边嘀咕,一边帮忙把卧房的门锁好,穿着一身常服大摇大摆地去校场溜达了。
校场里和往常一样热闹,烈日之下,底层士兵提着长矛,挥舞的动作有气无力,活像是见不得光的瘟鸡。
几个教头则凑在阴凉地里推牌九,输家的叫骂声盖过了练兵的喊声。
见到这幅场面,傅景心头一梗,面上还装作玩世不恭的样子,走到近前观战。
有位相熟的教头发现了他,说:“傅主簿来了,今日是有什么指教啊?”
傅景连连摆手:“例行公事,例行公事罢了。”
“怎么不见简少爷,哦€€€€估计是看不上咱们。”边上一位教头嘲笑道。
“你们也知道的,那个木头脑袋里只有练武,估计在哪练着呢吧?”傅景调笑着说。
“这样啊。”那个拿着骰子的教头应了一声,又突然想起了什么,压低了声音说:“傅主簿,你还没听说吧?隔壁孙教头前夜里带回来了个宝贝,还不许兄弟们碰呢。”
傅景眸色渐深,问:“什么宝贝?”
那教头说:“能有什么宝贝,金屋藏娇呗!”
……
另一边,简寻则在离开驻地之后,准备再次入城。
江城守军驻地在城外五里处,军营里没有主簿不得擅离职守的禁令,简寻这次入城只想寻找那枚失踪的玉佩,是以没有乔装打扮,光明正大走得正门。
城门口新帖了两张通缉令,一张是血洗玄青观的贼人,一张是行刺江成和的刺客。
但都只有个模糊的五官,两张通缉令上的人像看起来也是风马牛不相及,谁能想到玄青观的血案和行刺江家人的刺客是同一个人呢?
简寻神情平静地看了眼画像,出示腰牌之后,策马进了城。
简寻起初还有些奢望,万一玉佩只是在路上被他弄丢了,他就不用回那个让他理智失守的地方了。
可惜他循着所有可能掉落玉佩的地方挨个搜了个遍,还是没能找到。
那枚玉佩实在是太重要了,他犹豫了一整天,还是趁着夜色悄悄潜入了醉风楼。
三楼雅间的窗户居然开着,简寻一眼便在梳妆台上看到了自己的玉佩。
他踩着房檐,撑着窗棂,向屋内探手抓住了玉佩上的挂绳。
恰在此时,一只
手附在了他的手背上,触感冰凉,仿佛一捧薄雪落在了皮肤上。
简寻有片刻恍惚,昨夜他就察觉到了,这人体温和常人相比,有些过低了。
那个熟悉的人披散着长发,伸出另一只手按在简寻胸前,慢慢向下轻抚,侧过脸凑到男人耳边,说:“就这么不想见我?来了还打算悄悄地走?”
第4章
修云就知道,这人会回来取玉佩,是以特地把玉佩的位置放在梳妆台上,守株待兔。
他仰头看向来人,两人四目相对,片刻无言。
修云在这双眼睛里看到了些许慌乱。
他轻笑一声,说:“这窗虽面向后街,你站久了也会有人发现,到时候你怎么解释?”
修云略一挑眉,就这么静静地看着面前想要拿了东西就跑的人,倒是兔子聪明太多了。
只见面前的男人嘴唇嗫嚅几次,说:“不方便……”
修云说:“已经有了肌肤之亲,见我怎么还和见了洪水猛兽似的?”
“没有。”男人反驳道,和修云的目光错开,声音有些低哑,他视线在屋子里迅速转了一圈,好像在寻找什么。
修云沉吟一声,明白了:“你是怕屋里有客人,别担心,今夜来这里的,只有你。其他人,我都不招待。”
“我没……!算了。”简寻知道自己口齿不够伶俐,何况还是面对这个自己羞于再见的人,左右解释不清楚,他干脆地闭了嘴。
月光下,耳廓似乎染上了淡淡的殷红。
修云从简寻手下拿走了那块玉佩,侧身让出了空地。
简寻没有阻拦,纠结片刻,才抬脚跨过窗檐,进到屋内。
修云慢悠悠地踱步到桌边,回过身看他,晃了晃手里的东西,问:“很重要?”
简寻点了点头,答:“是长辈的赠礼。”
“在床榻上发现它,我还以为是你留下的嫖资。”修云把玉佩放到桌上,紧接着话锋一转:“公子艺高人胆大,这么重要的东西不管什么时候都随身带着,这样算起来这已经是我们第三次见面。”
简寻微微皱眉,有些疑惑:“三次……?”
昨夜他行刺江成和没有成功,误入这里算一次,今夜再见,算第二次,这第三次又从何算起?
“公子不记得了,那我帮你回忆一下,上元前夜,玄青观。”修云走到简寻身边,伸手探向他腰间的佩刀。
修云至今还记得,这把冰刃抵着自己脖颈时的感觉,死亡的气息格外浓烈,让他十分向往。
那种感觉恐怕要让他终生难忘了。
“玄青观”这三个字,仿佛一下子将简寻带回了上元前夜。
那是个带着血腥味的夜晚。
在那之前,简寻早就从各处搜罗到了玄青观观主强抢民女、杀人放火的罪证,但观主与江家人早有勾结,有世家权贵撑腰,即便江城郡守知道这其中的腌€€,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何况这玄青观还曾是嘉兴帝亲笔谕旨下令修建,有这样的皇命在,就是玄青观观主的免死金牌。
谁能想到,会有人在上元前夜直接血洗玄青观,行凶后又消失得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