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炮灰太子之后 第12章

为了这“可用之才”四个字,修云压住了怒意。

“……管卿应该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难道还看不出来,孤于女子无意。”

管茂实脸上流露出了些许惊讶,他思索片刻,似乎是在权衡利弊,紧接着他说道:“殿下,臣的幼子尚未及冠,面若好女,不知……”

修云:“……”

很好,管茂实是会做父亲的。

将儿女像物件一样随意推到他人身边,虽说知道这里是皇权社会,修云也很难忍受这样

修云眸带冷意,怒火上涌,正要回话,就见边上站着的沈三突然轻咳几声,伸手悄悄指了指窗户。

宛如一桶冷水泼了下来,修云的怒气渐消,身子陡然发冷。

他惊觉自己被管茂实的话带动了情绪,那戳到了他最不愿回想的记忆,一时间难以自控。

修云长吁一口气,语带冷淡地说:“管大人自重……这件事以后不要再提了。”

管茂实压低身子还要再拜,还想为自己的幼子争取一下,却被边上的沈三拦住了。

沈三冷汗都快下来了,心说这板上钉钉的太子侧妃就在窗外,管大人这时候再触霉头,指不定被怎么发落呢。

太子殿下可不像从前那么优柔寡断、瞻前顾后,这可是个狠厉果决的主。

沈三说:“管大人,夜深了,有什么事,明日再谈吧。”

管茂实总算察觉到了氛围不对劲,讷讷应声,跟在沈三身后出了门。

修云冷静了一会儿,窗外的人却迟迟不肯进来。

不知道对方听到了多少……

沈三谨慎,应当是人一到就提醒了他。

他的萧郎武艺高强,若是不想被他发现,有得是方法隐藏自己。

修云撑着下巴,思索片刻,将茶盏推到地上,瓷质的茶杯登时摔得四分五裂,几片碎屑溅到了修云脚边。

修云伸手遮面,看起来形容憔悴。

室内无人,寂静无声,修云蓦然开口道:“怎么不进来?我知你来了。”

窗外的简寻踌躇不前,他的脑子里很乱,害怕自己推门会看到不想看到的景象。

这里是醉风楼,修云曾是醉风楼里最有名的清倌,能引得不少富家公子为之倾倒。

即便是如今落寞,也有当朝巡抚这种贵人襄助。

但简寻怕得不是贵人,他不想看到修云的屋子里有另一个人的身影,不想知道修云曾经对多少恩客说过调侃的玩笑话。

他见过修云在榻上的模样,勾魂夺魄,但一想到那不是他能独享的景象,简寻就觉得胸口憋闷异常,想像昨晚那样找个空地打拳,好消消火气。

修云不知道窗外的人在想什么,迟迟不肯进来,他伸手轻轻敲击着桌面,忽然轻笑一声,话语凄凄:“萧郎……你这是嫌我脏吗?也是,我不过是随意便能被人左右命运的玩意儿罢了,哪配得上萧郎这样的少年英才。”

第11章

醉风楼实在不是个有趣的地方,尤其是三楼一排雅间,住得都是身价比较高的清倌,平日里除了苦练琴曲的声音,连点声响都不能有,死寂一片。

说是身价高,实际和放在展柜里的展览品没甚区别,摆在柜台里供人赏玩,最终价高者得。

门可罗雀之后便随意抛去,失意者不知凡几,云公子不过是醉风楼建成以来几百个头牌中不太起眼的一个。

雅间里一成不变的摆设,千篇一律的生活,修云并未精心打理的长发,不太规整的衣衫,都和前几次并无二致。

简寻轻手轻脚地越过窗棂,严实地关上窗户,修云坐在桌边,几卷书籍放在手边,油灯一豆,他撑着额头,背影看起来略显寂寥。

这屋子的格局比简寻的卧房还大,大得分内外两间,能放下成套的上好檀木家具,尽显雅趣。

但简寻偶尔又会觉得很小,小到连两人面对面平和交谈都觉得拥挤,难以呼吸。

他走到桌边,并未发出太大声响,将拿在手里的木匣放在了桌面上。

视线略过的时候,见到书卷下压着的宣纸一角,零星的字迹露了出来,铁画银钩,很有风骨。

都说字如其人,修云的字倒是比本人温润的模样更显锋芒。

简寻挥掉脑海中的杂念,看向修云,一时不知自己该开口说些什么,是先安慰几句,还是先随自己的心意询问方才起了争执的是谁。

两种念头在脑海里打架,怎么做简寻都觉得不太妥帖。

最终他只说:“你……还好吗?”

修云对那看起来昂贵的紫檀匣子视若无睹,只侧头看他,无奈地勾唇,问:“萧郎何时来的?可是看到我失态的样子了?”

“没有多久……只听见你似在和人争吵。”简寻很诚实地回答。

修云心下一叹。

看来沈三的警惕心也不差,这人刚一到,沈三就已经察觉。

短时间内,修云不用担心自己在这人面前暴露身份了。

“见笑了……你也知道,这楼里的人一个个都身不由己,我嘛……有个救命恩人的名头在,说得很好听,但免不了也会招惹是非。”修云轻声说。

简寻握紧了拳头,烦躁

感涌了上来,说:“可是他强迫你?”

修云摆了摆手,笑道:“想什么呢?若是我不愿意做的事,没人能逼迫我。”

简寻明白,世人都顾及脸面,何况是堂堂巡抚,对方刚刚入江城,据说也是因旧疾发作前来求药,怎么好在风口浪尖上做出下作之事来。

若是你情我愿也便罢了……

但修云拒绝了对方。

简寻莫名松了一口气,好像修云不再接受恩客对他来说是件好事一样,连攥紧的手都略微松开。

修云眸光流转,单看表情就知道面前这男人对他和外人接触一事很在意。

不说是否与情爱有关,单是前几日还在自己身下辗转承欢的人,转头又上了别人的床榻,将心比心,修云自己也受不了。

是人都会有独占欲,不管欣赏的人或物是否真的属于自己,人心底肮脏的欲念都会叫嚣着将入侵者赶出去。

简寻也不例外。

但他的萧郎把欲望按在心里不说,修云却不会轻易就放过这点,懂得抑制贪欲的好孩子需要褒奖。

“从前之事我不愿回想,萧郎的过去我也不会追问,但从上元一夜开始,我只有你,也只想有你。”修云伸手拉住简寻的衣角,好像做了这个动作,两人之间就能彼此相连,心意相通。

衣料入手的时候,修云有一瞬间怔愣。

原因无他,这料子可比对方上元夜行刺时穿的那一身好多了,估计是颇为名贵的材质,这人却在今日穿来见他。

他脸上笑意更浓,手指捏着衣料的动作又加重了几分。

€€€€在这里,在这个不知真假的世界,在危机四伏的江城,不管是灯火边还是床榻上,我当然只有你一个,只想要你一个。

他的视线温柔,却不炽热,像柔软的丝线将简寻一个心轻轻缠绕包裹。

简寻下意识想握住那只手,不忍心让他一直悬在半空,那么卑微恳切,好像害怕衣料从指尖溜走,又不敢有丝毫冒犯。

但他还是抑制住了自己的动作,因为知道修云总会自己放手的。

修云在座位上坐直,略微仰头看向简寻,烛火之下,一双桃花眼亮晶晶的,他虽不说盼望,却好似满心满眼都是“期待”二字。

“萧郎今日来,可是为了满足我的心愿?”

简寻点了点头,将方才放在桌面上的紫檀匣子递给他:“有些素净……希望你不要介意。”

修云接过那个紫檀匣子,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枚做工精巧的银簪,这种精细程度看起来就价值不菲,哪怕是修云也觉得十分少见。

修云神色莫名,他只随意想了个托词,希望这人能再来见他,簪子自然只是借口,聊表相思罢了,哪知道这人这么实心眼……

他面露不解,问:“萧郎这是何意?挽发的工具罢了,只随意挑一个便好,怎得如此破费?”

简寻神色郑重地答:“醉风楼重选头牌的事我都知道了。我知你还想像从前那般风光,这簪子你先收下,虽说没那么贵重,但也能补贴一二,那位贵人若因你推拒……不愿出手帮你,我再想办法。”

修云差点气笑了,好悬没把手里的簪盒扔在地上。

什么重选头牌,他什么时候说想要去当什么头牌的,他自己怎么都不知道?又什么时候和这人求金问玉了?

这人简直榆木脑袋,怎么就能把讨簪子的事情和选不选头牌牵扯上的?

他一时不知道是该感慨对方的联想能力,还是该欣慰对方因为自己胡思乱想起来。

若非思绪不受控制,怎么会见到与他有关的事情,就下意识地按在了他头上。

修云故作讶异道:“公子是觉得我如此遭人怠慢冷眼,还看不出自己卑贱之身、早就和头牌之位无缘了吗?”

“什么卑贱……莫要乱说。”简寻立刻反驳道。

修云一扯嘴角,脸上原本的欢愉都被苦笑取代,眼神像渐熄的烛火,黯淡下去,他苦笑道:“萧郎自己只愿意听到自己想听的,我只求一柄木簪挽发,萧郎却觉得我是在向你讨要恩赏,说到底,我在萧郎眼中和在那些恩客眼中并无二致。”

“并非如此……!”简寻听不得这人如此用言语奚落作践自己。

那尖锐的语言好像刀子,却不是落在修云身上,而是加倍剜在了简寻心间,止不住地钝痛。

他磕磕绊绊地说着:“我只是觉得这簪子配你……”

修云将手里的紫檀匣子放到桌上,站起身上前一步,凑到男人近前,仰头盯着这双眼睛,说:“可我不想要这个。收下这枚簪子,萧郎就可以安心和我一刀两断,对吗?你本就是……不想再和我有牵扯。”

简寻下意识想为自己辩解,不是这样的。

可下一秒,他徒劳地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句话来,他曾经真的是这样想的。

简寻一向觉得,醉风楼那种地方的人,汲汲营营,虽然表面光鲜,实则从不吝于委身他人,为的莫不过钱、权二字。

简寻心有愧疚,钱给了,权也给了,却都被修云四两拨千斤地堵了回去,对方好像对他的赠予毫不在意。

他想不通修云到底希望从他身上得到什么。

像他这种亲缘浅薄的人,空有一身武力几年里毫无作为,实在不是什么良人。

他买了最贵的簪子,心里即使还存着两不相欠的念头,却觉得两人之间的关系莫名纠缠在了一起,剪不断,理还乱。

明知道再这样下去,那一夜的恩情就怎么也还不清了。

明知道应该不再来往,可简寻却不想看那人等不到他,失望的样子,光是想想,就觉得自己禽兽不如,真不是个东西。

所以他带着银簪前来,心情因为修云几度起落,当被这人质问之时,简寻自己也想不明白了。

但有一件事他知道,他的所作所为伤了修云的心。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片刻,修云轻笑一声,选择了退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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