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炮灰太子之后 第14章

宣纸上的字迹苍劲有力,写的是先贤的一句好词:“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傅景和简寻是一个夫子教出来的,傅景和简寻不同,夫子曾说他是有天分的人,若是一心科举,如今指不定已经连中三元、进士及第。

但傅景对此不以为意,简寻私下里问过对方,为何不参加科举,傅景只反问:“再走一次家父的老路?”

简寻盯着宣纸上的字迹看了两眼,略显潦草,不是傅景的寻常水平。

书卷压着的层叠宣纸,让简寻无端想起了修云桌上的纸张,对方的字虽然和傅景的风格不同,但水平居然不相上下。

简寻也听过传言,说醉风楼的云公子很有才情,但修云在那种地方,如何养成了如今这样宽阔的眼界和脾性?

他心底浮起些许疑惑。

正想着,傅景忽地把宣纸抽走收了起来,简寻立刻回过神来。

傅景拍了拍衣摆,也在石凳上坐下。

两个心情焦躁的人相顾无言,发现彼此都有心事遮遮掩掩不愿明说。

傅景也不细问,只说:“说说吧,简公子,今日分明是去见心上人的,却愁眉苦脸地回来,不顺利?”

简寻沉默了,他摩挲着紫檀匣子,不知道该从何讲起。

他其实不想和傅景说修云的事情,傅景流连烟花柳巷,自身却厌极了那种地方,也厌极了那里的人。

“我做了让他厌烦的事。”简寻斟酌着说:“我如约给他带了簪子,但他以为我想和他一刀两断。”

这话前言不搭后语,傅景艰难理解,只得出简寻不会与人交往、情路坎坷的结论。

他一抬眼,问:“那你是真的想和他一刀两断?”

“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他是否真的于我有意……”简寻总觉的,修云即便是专注地看着他时,目光深处也涌动着让他说不清的情绪。

起初他以为那是修云为权、钱对他的算计,但经历过今日的事,简寻明白他想错了,比起能从他身上得到的身外之物,修云更想要别的。

比如,他这个人。

傅景见状,直言道:“不管他是否对你有意,简寻,你要看清楚你自己的心。你真的想和他从此不再相见,形同陌路,最后和他人共度余生吗?”

简寻愣了愣,陷入沉思。

他想吗?

他真的能忍受,让修云再接受别的恩客,和别人春宵帐暖吗?他真的能忍受,修云对着另一个人勾唇浅笑,亲昵地耳语吗?

这些念头甫一浮起,简寻就满心郁闷。

€€€€他不想。

第13章

自从那一日分别之后,修云的生活变得枯燥而单调起来,时间都在查看南巡记档中溜走了。

南巡的记档很多,按照正常的速度,怎么也要看个十天半月。

修云浏览的速度快了很多,只挑自己感兴趣的看,三五天就把记档囫囵翻了一遍。

不过看到后面,修云也嫌弃起了上一任中书令无处不在的溢美之词,连边上批注的吐槽都没办法减轻这种恶感。

单看这些记档,不知情的人恐怕还会以为嘉兴帝是什么千古明君呢。

修云虽然没能继承原主的记忆,但几次提及嘉兴帝,从心底涌上来的厌恶不能作伪,那不是属于他的情感,而是原来那位太子殿下。

这天傍晚,修云将最后一本记档合上,把自己随手做记录的宣纸折叠几下,借着烛火引燃,将宣纸烧掉。

宣纸在火舌的舔舐下逐渐化作灰烬,飘落到茶杯中,悬浮在水面上。

沈三恰好是这时进来的,他把记档收好,放回木箱子里,再打扫桌面上的狼藉。

他并不知道太子殿下在那张纸上记录了什么,瞥见的零星一点词汇也无法在他没那么聪明的脑袋里串联起来,一头雾水。

有过前几次的经历,他现在已经放弃去揣摩太子殿下的心思,作为一名忠诚的下属,最重要的当然就是听话。

沈三非常明白这一点。

修云撑着下巴,百无聊赖,记档透露出的信息很多,只是暂时还派不上用场。

没了挖掘皇室秘辛做调剂品,生活肉眼可见地寡淡起来。

他看着沈三收拾好东西,吩咐门外的几个护卫把书箱放好,把装着灰烬的茶碗毁尸灭迹。

修云状似随意地开口问道:“车队现在到哪里了?随行的人可有发现异常?”

沈三严实地关好房门,这才在下手位置回答了修云的问题:“昨日才有人来报,车队并无异常,沈五伪装得也很得当,目前还没有人发现殿下您已不在车队之中。”

修云点了点头,对这个结果很满意。

沈五是修云整顿护卫营之后发现的人才,这人不仅身量和修云相似,还精通一手拟声的好本事,非常适合帮助修云完成这次金蝉脱壳的计策。

€€€€反正太子都是戴着假脸示人,面皮之下是什么样子,没有几个人敢去探寻。

车队里文武官员都有,不过大多数时候,没人会总往太子边上凑,毕竟这些人基本都是被嘉兴帝赶鸭子上架的,巴不得在车队里变成透明人呢。

沈五伪装成太子留在车队中,应付余下的官员们,沈三唯恐出了差错,会每日派人和车队联络,为太子殿下带回一些车队里的动向。

顺带一提,护卫营余下的成员,大多有名无姓,就算有名字的人取得也很随意,什么椅子凳子、东南西北、甚至随便用野草命名的都有,五花八门。

修云干脆统一给姓“沈”,从“三”为起始,按照年龄依次往下排。

“沈”在国都是大姓,又是太子殿下亲自赐名,对他们这些原本出身不高的人来说是天大的福气,是以护卫营的人都很动容,对太子殿下的忠心又多了几分。

至于修云自己,单纯是觉得这种统一的名字很好记,省了他不少事。

“距离车队到达江城还要多久?”修云问。

沈三思索片刻,说:“按照车队如今的行进速度,再过不到十天,就能抵达江城了。”

这速度的确不算快,车队里随行人员众多,单是太子一人的起居用品就有足足七辆马车,更别说那么多官员侍者、以及护卫军。

护卫营是直属太子的机构,车队还有跟随保护的一部分御林军。

这些人马行动起来可以说是龟速,更何况修云离开时特意叮嘱让车队走得慢些,他还不想那么快又变回憋屈度日的太子。

修云点了点头,就见沈三有些担忧地说:“其他人倒也还好,就是……”

话还没说完,沈三突然噤了声,伸手往上方指了指,向修云示意。

€€€€那位又来了。

修云略一挑眉,那双淡漠的眼睛终于多了些神采,他的萧郎今日也照旧来了。

这已经不是那人第一次跑到他房间的屋顶上枯坐了,从分别的第二日开始,那人日日都要来,或早或晚,却从来不肯敲窗进来,不知道心里是不是还在纠结修云说的那句“不必再来”。

不知道的还以为修云的房间里藏了什么宝贝,要那人日日前来看守,好像生怕有人将宝物夺走。

沈三倒是很有自知之明,觉得自己在那位“太子侧妃”眼中就是个无名小厮,说不定小厮的称谓前还要带上一个管大人的前称。

是以在对方来的时候,沈三也心安理得地照顾着修云的生活。

这会儿恰好是晚膳时间,沈三在心里一计算,发现今夜那位来早了些许,平时都是夜深之后才到的。

沈三十分识相地说:“公子看了一日的书,一定饿了吧,属下去去就回。”

每次他都要给屋顶上那位留出时间,让对方有机会进入雅间内和太子殿下相会,不过一连几次,那位都没把握住机会。

不知道今日又如何。

三一边琢磨,一边退出了修云的房间,去后厨取晚膳。

修云从桌前起身,走到窗棂边站定,轻轻把窗户推开。

修云总在室内待着,身上的衣服有些单薄,开窗后寒气袭人,他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刚刚入夜,醉风楼楼下仍然人满为患,嘈杂的交谈声飘了上来,一直要到深夜才会消停下来。

屋顶上的人本就武艺高强,初见时修云甚至没听见对方是何时进入屋中的,现在对方必然是想躲着他的,刻意为之,修云就更没办法发现他了。

他静静聆听了一会儿,也没能捕捉到对方的呼吸声。

修云低叹一声。

€€€€真是好生无情的人。不肯见面便罢了,连让他知道对方的存在都不愿。

虽说是修云自己说的不再相见,可真到了这个时候,那个死脑筋的人真的来了却又躲着他,他也不得不承认,有几分后悔说了那么重的话。

就好像一盘美味珍馐放在眼前,看得到,吃不到,实在遗憾。

修云在窗边站了一会儿,全身上下都有些泛凉。

沈三端着晚膳进来,看到修云表情淡漠,就知道和好这事,今天也没戏。

他一阵唏嘘,见自己放在窗棂附近、摆放隐秘而自然的鸦羽分毫未动,猜到那位今天也要一直在屋顶上吹风了。

修云瞥了放在桌上的晚饭几眼,没什么食欲。

今日的菜品也是花样繁多,清炒莴笋,炖得乳白软烂的鱼汤,小半碟卤味,银耳莲子羹,和前几日甚至没有一个重样的。

不知道从哪一日开始,沈三就在膳食上用了不少心。

可惜修云没什么口腹之欲,对用膳这件事兴致缺缺。

他坐在桌边,只吃了小半碗米,一点青菜,半碗莲子羹,晚膳就算是用完了。

看得沈三直皱眉头。

太子殿下自从病愈,每日用的膳食就比以往少了不少。

沈三起初以为是因为病去如抽丝,太子殿下没有完全痊愈,这才用得少了,没想到过去了这么久还是这样。

沈三总觉得太子每日用膳和上刑一样困难,即便是江城最好的大厨做出来的膳食,太子殿下也不会多吃一口,仿佛每日用饭只为了维持生机。

这是沈三这种钟情酒肉美食的人所不敢想象的。

沈三眼珠一转,语气凄然,十分夸张地说:“公子,您最近用的饭食越来越少了,为何这般茶饭不思?”

这话半真半假,惺惺作态的语气确实是装出来的,但太子殿下用膳变少的确是真的。

不过沈三知道是太子殿下的新习惯,但屋顶上的人不知道啊。

沈三唱戏似的说完这句,外头登时传来瓦片坠落的声音,也不知道是戳了谁的心窝子,搅得人思绪不宁。

修云究竟是为了什么茶饭不思,就让屋顶上那位自己去想吧。

若是不给点刺激,怕是等到修云脱离了“云公子”的虚假身份,屋顶上那位还没做好和好的心理准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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