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寻挠了挠头,觉得太子殿下的态度有些奇怪,但既然太子带着€€太医来了,就代表受伤的少年有救了,他€€总算放下了心。
宁修云站到了章太医身边,老太医全神贯注地给伤员施针,完全没注意到一尊煞神已经站到了自己身边。
宁修云低头看了一眼伤者,沾了血污的脸也难掩秀气,看着€€似乎有几分眼熟。
他€€目光一凝,想起来了,这€€是他€€与简寻二人曾经救过的那少年。
这€€人为何会去河西村,河西村又出了些什么事?
见太子目光凝重地看着€€伤者,沈七走上前来,宽慰道:“殿下放心,章太医最擅长处理这€€些外伤。”
宁修云点了点头,侧目问跟上来的简寻和沈三:“河西村出了什么事?”
简寻便把自己所知的又说€€了一遍,重点说€€了匪患。
“这€€少年说€€匪徒是从西山上下来的,属下猜测,窝点应该就在西山里。”简寻语气凝重地总结。
但问题在于,西山太大了,是江城四€€面最高大连绵的山脉。
与之相比,当初玄青观所在的山峰只是个孤零零的小土坡。
宁修云也看过江城附近的地形图,当然知道简寻沉闷的情绪从何而来。
“先€€不说€€这€€个。”宁修云抬手制止,问边上已经收针的章太医:“命还能保住吗?”
章太医急得出了一身的汗,此时回过神来才发现€€太子就在自己身侧,他€€连忙退开了少许,恭敬道:“血已经止住了,但能不能活下来还难说€€,接下来可能会发一场高热,若能退热,便无碍,若是不能……恐怕性命堪忧。”
宁修云明白,这€€个时代没有消炎的药品,只能简单清创,说€€是命由天定也不为过。
看来不能把探明事情来龙去脉的希望寄托在伤员身上。
“沈七。”宁修云朝沈七招了招手,道:“把马车收拾出来,让这€€少年躺进马车回去。”
沈七顿时一愣,那马车虽然不是太子的专用车驾,可里面的东西都是御用的,太子殿下却€€不介意给一个普通百姓使用。
沈七深感宽慰,略微哽咽,道:“殿下/体恤百姓,属下这€€就去。”
沈三原本正蹲在地上,伸手试探少年的鼻息,微弱但还能感受到生命力。
他€€用了那么珍惜的一颗补血丸,自然是希望这€€少年能活下来。
此时见太子殿下让出了马车,眉宇间有些不赞同地说€€:“殿下未穿骑装,恐怕不能策马,让出马车殿下要如何回营?”
宁修云也发现€€了这€€一点,他€€摸了摸下巴,看了眼那边的马车,又瞅了瞅简寻。
简寻投来了疑惑的视线。
宁修云于是盯着€€他€€看。
简寻:“?”
宁修云:“……”
很€€好,宁修云发现€€了,简寻是真的看不懂“太子”的眼神暗示。
他€€心下暗恼,道:“沈三,现€€在立刻回营,派人再驾一辆马车过来。”
沈三眼珠一转,察言观色:“殿下,不若殿下与一人同乘……”
简寻还未做出反应,宁修云便冷笑一声:“不必,孤就在这€€里等着€€。”
简寻面露茫然,终于从沈三的话里意识到了什么。
沈统领这€€是希望他€€能策马带着€€太子同乘回营。
简寻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满是脏污的衣衫,又看了看太子不染纤尘的衣袍,听€€到太子拒绝这€€一提议,心下松了一口气。
他€€这€€一身血迹可别冲撞了太子殿下。
简寻于是闭口不言。
宁修云额角的青筋直跳,吩咐沈三把受伤的少年搬到马车上,“快去吧。记得避着€€人,今日之事,半个字都不许说€€出去。”
沈三面色一肃:“属下明白。”
沈三招呼一名护卫一起抬人,随后驾车带着€€章太医先€€行回营。
沈七带着€€几个护卫留了下来。
宁修云和简寻距离几人稍远些。
宁修云压低声音问:“河西村具体是何情形?”
简寻答道:“村里事了百余人。杀人者似乎有意不想让人太早发觉异样,村民都是在屋内被杀,随后弃尸于磨坊中。村民家€€中的钱财、粮食、家€€畜全部被抢夺一空,只有灵性几只飞禽幸免。”
“附近除了河西村,还有其他€€村落?”
“是,还有李家€€村和冯家€€村。”
宁修云沉思片刻,喃喃道:“西山有匪患……但是匪从何来?若是一直在西山中,附近村落不可能是第€€一次被骚扰,为何没有村民报官?”
“若是近日才迁到西山之中……江城西边是宣城,宣城守军近些日子剿过匪?”
要么是西山之中一直都有山匪,而江城驻军营一滩烂泥,自然不可能出兵剿匪,甚至知不知道有匪患都要打个问号。
村民若是被骚扰过,以傅如深在江城如此得民心的现€€状,村民肯定会把事情报到傅如深的郡守府,但直到出发围猎之前,傅如深没有提一次“匪”字。
可见傅如深也并不知情。
要么是这€€群山匪被宣城守军剿匪的威势所逼迫,逃窜进了西山中。
西山内山峦叠嶂、地形复杂,的确是安营扎寨的好地方。而且宣城与江城两地,世家€€权贵鱼肉百姓的例子屡见不鲜,会滋生匪患也不奇怪。
简寻一时间也无法回答太子的两个问题,只道:“属下可以去另两个村落查看情况。”
宁修云睨他€€一眼,说€€:“好主意,但孤要同去。”
简寻:“……?”
宁修云这€€次说€€什么也不会给简寻拒绝的机会。
他€€根据另两个村子的位置猜测,那边和西山之间还有些距离,大概率还没受山匪侵扰,但具体是什么情况,还要亲眼去看。
沈三派了护卫疾驰到营地,宁修云没等多久就坐上了回程的马车。
上车之后又想到什么,一撩窗帘,说€€:“把衣服脱了。”
简寻刚刚踩在脚蹬上,骤然听€€到这€€样一句,差点脚滑掉下去。
宁修云看他€€狼狈地稳住身形,脸上总算有了些笑意,他€€解释道:“一身的血,可别被那些牛鬼蛇神发现€€了异常。”
简寻反应过来,当即把染了血的外衫脱了扔掉。
宁修云满意地点头,阴谋得逞,语气揶揄:“记得悄悄回去,免得被人以为孤对你做了什么。”
宁修云话音刚落,把帘子一放,驾车的沈七偷笑一声,当即一扯缰绳,策马便走。
留在原地的简寻吃了一嘴的烟尘,呆愣片刻,终于反应过来太子的意思,心里一阵羞恼。
他€€低头一瞅自己,衣冠不整,发髻散乱,好像刚刚鬼混过一样,何止要避着€€人,简直是根本不能见人。
简寻:“……”
大意了。
*
宁修云先€€到了营地。
下马车时还回望了一眼,见到简寻驾的那匹马便吃草边悠闲地向营地的方向踱步。
但却€€连简寻的影子都没瞧见,宁修云估摸着€€这€€人应该会做贼似的走其他€€路潜进来。
他€€问身边的沈七:“那孩子呢?”
沈七低声道:“还在马车里,让人守着€€呢。殿下,要把他€€安置在哪个营帐?”
方才太子没有叮嘱这€€个,章太医又说€€伤员不能总折腾,就还让人躺在了马车里。
宁修云沉吟一声,道:“抬到孤的帐里。”
“……啊?”沈七呆愣出声,实在没想到太子会如此说€€。
宁修云解释道:“他€€身上血腥味太重,别的地方可拦不住营地里那些人。匪患的事情没有查清楚,暂时不能透露出去。”
沈七反应过来:“属下遵命。”
“去吧。”宁修云催促着€€,自己倒不着€€急,他€€在营地里走了一圈,特地在一众官员面前露了个脸。
只不过因€€为马车颠簸,他€€面色有些苍白,身边又有护卫守着€€,没哪个不长眼地上来打扰。
等宁修云慢悠悠地走回自己的营帐,那受伤的少年已经被安置在了单独支起的软榻上,章太医还在边上支了个小马扎时刻守着€€。
见他€€回来,章太医作势要行礼,被他€€抬手拒绝了。
宁修云对沈七说€€:“将孤那套骑装拿来。”
沈七:“是。”
她三两下便在箱子里找到了那套白色骑装。
听€€出太子殿下要更€€衣,她顺手把屏风也立了起来。
宁修云接过衣裳,进到屏风里面,缓慢更€€衣。
简寻便是这€€个时候进来的,他€€换了一身黑色的新衣,抬眸便看到了屏风上衣衫半褪的人影。
从脖颈到腰身,线条十分流畅。
简寻猛然移开了视线,恨不得抬手把眼睛挡上。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宁修云换好了衣服出来,就见简寻抱着€€刀站在营帐门口,眼睛一直盯着€€身侧的帐幔,好像要盯出个洞来。
宁修云:“?”
他€€没太看懂这€€是什么情况,便听€€身侧的沈七低呼一声,视线在他€€和简寻之间转了两圈。
宁修云:“??”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白色骑装,再抬眼看了看简寻的黑色骑装,都是简单但藏着€€些精致暗绣的款式,黑白双色放在一起,莫名般配。
宁修云眉毛一挑,看向沈七。
沈七一脸正直€€€€绝对是巧合。
虽然她的确是因€€为知道简公子喜欢穿深色衣服所以故意准备了白色骑装,但谁能想到这€€么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