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炮灰太子之后 第68章

他心中千回百转,面上不漏分毫。

敬宣侯礼数周全,俯身要拜,宁修云立刻拦下:“侯爷免礼。”

“谢殿下。”

敬宣侯没有推辞,两人中间€€隔着一段距离,他轻咳了几声才问道:“微臣一直在病中,未曾迎接殿下,还望殿下恕罪。不知殿下今日前来是有何€€要事?莫非是寻儿€€惹了殿下不快?”

“并非如此。”宁修云摇了摇头,说:“简寻做事周到,孤很€€欣赏他。不过孤今日来此的目的也和简寻有关。”

宁修云沉吟一声,屏退众人,只留下沈七在侧,他道:“孤想知道,当年简寻父亲面圣,揭发€€江家在当年秋闱中徇私舞弊一事的前因后果。”

敬宣侯猛然抬头,苍白€€的脸色都带了几分血气,他心中震惊,不知道太子是如何€€知晓这桩陈年往事的。

简寻父亲当年拿着江家的罪证,本以为胜券在握,但嘉兴帝却€€极其敷衍,对江家多番维护,彻查江家的事到底是不了了之。

这件事牵涉到嘉兴帝,那€€位帝王当年为了粉饰太平,虽然并未出现流血事件,但相关人员都被下了封口令,向外透露这种丑事,可是要掉脑袋的。

到底是谁讲这种阴私说与当朝太子的?莫非是简寻吗?

简寻对太子宁远,已经信任到这种程度了吗?

敬宣侯没急着回答,他反问道:“关于此事,殿下了解多少?”

“孤知道江家手中有把柄,所以今上当年并未对江家动手,孤也知道,你与傅如深都希望借孤之手,将江城世家一举倾覆,但因为有过去的一遭,孤下手总要斟酌。”宁修云模棱两可地说着,他并没有提起自己的生母,想试探敬宣侯当年的一次南巡是否还藏着更多秘密。

敬宣侯陡然沉默了下来,似乎在权衡面前这位年轻的太子殿下是否可信。

宁修云没什么耐心,他抬手向沈七一招。

沈七立刻会意,她将藏在衣袖里€€的一本染血的账簿交到敬宣侯手中。

敬宣侯犹疑地翻开,只看了几行字便骤然握紧了书页。

€€€€这是他们€€曾经苦寻无果,记录江城世家罪行的玄青观账簿。

这东西居然在太子手中。

原来如此,敬宣侯一直不明白€€为何€€太子对简寻青眼有加,如今看来当初简寻血洗玄青观时或许正巧被太子的护卫撞见€€,对方甚至给简寻收了尾,拿到了这唯一的罪证。

敬宣侯稳住心神€€,长吁一口气,道:“殿下高义……只是您若想彻底肃清江家,恐怕今上才是最大的阻碍。”

敬宣侯双目陡然锐利起来,说话毫不留情面,他审视着面前的青年,不想放过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

这番大不敬之语并未让太子动摇分毫。

宁修云:“孤早就有所猜测。侯爷但说无妨。”

敬宣侯轻叹一声,说:“江家最可能拿到的把柄,大概是今上争夺皇位之时戕害手足兄弟一事。”

“当年的先太子宁鸿朝,今上一母同胞的亲弟弟,是被今上派人毒杀。”

敬宣侯张口道出一个惊雷,宁修云顿时讶异:“侯爷是说,江家也参与其中?”

敬宣侯解释道:“毒杀先太子一事乃是江家老侯爷一手策划,江家当年看似放弃从龙之功,实则暗中支持今上,原本的帝位基本并无悬念,宁鸿朝是文武双全的奇才,当年的皇子之中无人能出其右,今上更是平庸,只占一个‘长’,是先帝的第一个儿€€子,早便没有了竞争储位的能力。”

“因而今上从未放弃过谋夺帝位,与江家老侯爷勾结杀害先太子,并传出流言,说先太子宁鸿朝突发€€重病,弥留之际希望大哥能继承帝位。先帝疼爱幼子,爱屋及乌便对今上有所移情,可惜今上的确没有才能,只能将当初的手足兄弟一一杀尽,最终夺得帝位。今上继位时,便有传言说他杀孽太重、克亲克子,不堪为帝。”

“不管殿下信与不信,事实如此。”

敬宣侯不卑不亢,说了一番大逆不道之言,脸上甚至连一点情绪波动都没有,言语间€€对嘉兴帝的嫌弃和厌恶几乎毫不遮掩。

宁修云沉默片刻,轻笑一声,道:“原来如此。侯爷说得如此笃定,仿若亲生经历过。孤猜测……侯爷这一身病痛便是因为与先太子一同中毒,后又死里€€逃生。侯爷为报当年之仇,才在暗中传出流言,可惜你势单力薄,完全无法与今上抗衡,流言在今上登基几年之后便被掐灭。”

敬宣侯展颜一笑:“殿下聪慧。鸿朝死前还蒙在鼓里€€,让我代他活下去,替他辅佐他兄长,但今上以让我养病为由将我遣返回江城,估计是想让我自生自灭,却€€没想到我苟活至今,真€€是……造化弄人。”

他之前的话语中并未谈及自己,但太子居然能从蛛丝马迹之中察觉到他在其中的影子,如此敏锐,难怪有对江城世家动手的想法。

敬宣侯忽然觉得极为讽刺,今上最厌恶聪慧之人,对自己的亲弟弟深含妒恨,却€€没想到看重的孩子比起像他自己,更像当年的宁鸿朝。

宁鸿朝唯一的软肋便是亲人,敬宣侯并不希望太子也如此心软。

宁修云听€€了一堆嘲讽嘉兴帝的话,完全没有一丝动摇,他不在意嘉兴帝做过什么亏心事,但对敬宣侯当年造出的流言很€€感兴趣。

“侯爷能将流言传出,便说明这流言原本就有迹可循?”

敬宣侯府落败,先太子党尽诛,然而在这种状况下敬宣侯还能让对嘉兴帝不利的流言传得沸沸扬扬,应该不止是手段,而是流言句句属实。

敬宣侯也没想到他更在意这个,他解释道:“殿下应该知道,今上做王爷的时候便已经有了两个儿€€子,在登基的第一年接连夭折。但今上好命,登基第三€€年如今的三€€皇子便降生了,流言不攻自破,微臣也毫无办法。”

宁修云双手环胸,脑海中各种线索串联起来,他有了一个极其大胆的猜测,值得他为了这个猜测去做一场豪赌。

宁修云语气平静地说:“孤认为,江家并没有能威胁到今上的把柄。”

敬宣侯点点头:“的确,以今上的狠心,有这种把柄在,江家留不到今天。”

他这话说完,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太子对嘉兴帝一直称“今上”,话语之中竟然全无亲近之意,半点都不像一对父子。

以他对嘉兴帝的了解,对方应该更偏爱与他一样愚笨的孩子才对,最好能依附于他任他拿捏才好。

从太子宁远曾经那€€些传言来看,对方在嘉兴帝眼中的确是这种形象,但如今看来,太子一直有所藏拙。

敬宣侯不由得有些欣慰。

宁修云不太死心,话锋一转,问:“侯爷可知道孤的母亲,先皇后的事情?”

敬宣侯表情迷惑:“先皇后乃国都贵女€€,微臣并不了解。”

宁修云不由得有些失望,看来敬宣侯并不知晓先皇后的来历,也不知道江家如今还拿着这份把柄。

先皇后一事做得这样隐秘,整个江城或许都只有江家知晓,便显得更加不同寻常。

“那€€此事便好办了。”宁修云指了指敬宣侯手中的账簿,说:“等到时机成熟,孤希望侯爷能站出来揭发€€此事。”

敬宣侯呼吸一滞,虽然在拿到账簿时便有猜测,但真€€的有机会亲自惩办江城世家,他有些难以言喻的激动:“微臣领命。”

“但是。”宁修云突然又是一个转折,摸了摸下巴,语气悠悠:“孤把这个机会交给侯爷,礼尚往来,孤要简寻。”

敬宣侯:“?”

礼尚往来是这个意思吗?

第59章

空气仿佛都凝滞了几秒,敬宣侯表情一片空白,他引以为傲的聪明大脑没能理解太子这句话的意思。

什么叫他要简寻?

简寻如今已经是太子亲卫跟随太子左右,还能怎么“要”?

难道……太子对简寻有意?

当朝太子宁远,年及弱冠未曾娶妻,身边连个女人都没€€有,难不成是因为太子有断袖之癖吗。

敬宣侯心念百转,他恭敬地一行礼,打哈哈道:“殿下€€,寻儿如今已是您的亲卫,一应荣辱皆在您手中€€。”

他不深究太子话中€€暗含的隐喻,只希望能把这件事敷衍过去。

但€€宁修云显然不想善了,他一勾唇,道:“是

吗?简寻若真心待孤,便不会血洗玄青观这个有御赐牌匾的皇家‘福地’。”

宁修云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他开始翻起了旧账。

敬宣侯知道皇室子弟都在乎颜面,像太子这种未来的一国之君就更€€是这样了,就连当年的先€€太子宁鸿朝那般光风霁月的人也不能免俗。

简寻在玄青观所行之举就是把皇室的脸面丢在地上再€€狠狠补上几脚,明知有皇室的影子简寻下€€手却丝毫不留情面。

别管最后有没€€有搜出对太子有利的证物,简寻这一桩事要不要追究全在太子一念之间。

但€€敬宣侯也知道,面前这人并不是循规蹈矩之人,否则便不会和他谈了这么多不敬嘉兴帝的言论。

敬宣侯转瞬便意识到,太子是想知道简寻削尖了脑袋也要当太子亲卫的原因。

简寻对皇室分明没€€有敬畏之心,却被敬宣侯与傅如深联手送到太子身侧,究竟是真的想向太子效忠,还是另有目的,在这位未来储君身边落下€€一个钉子?

敬宣侯脊背一寒,他说€€了太多本不该说€€的,此€€刻覆水难收,不给太子一个满意的答复打消对方的疑心,恐怕简寻和他都性命难保。

好在,简寻的确是带着目的去的,而这目的清清白白,没€€掺和进一点他的谋算。

敬宣侯想明白了,他表情一松,道:“殿下€€,寻儿的确是有所求才希望进入殿下€€麾下€€的。”

“哦?简卿所求为何€€?怎么不早点向孤开口。”宁修云眯了眯眸子,他就是想听€€这个。

简寻跟了他这么久,同桌、同屋、只差同榻了,即便这样那人还瞒得死死的,至今没€€有向他开口。

宁修云等€€不及了,既然有机会探究,当然要把真相问出来。

敬宣侯斟酌着言语,他觉得太子对简寻的态度很奇怪,以太子的能力,驯服简寻成为他身边的一把刀不过是使使手腕的功夫,何€€必多此€€一举来问他呢?

他深吸一口气,开口道:“殿下€€,半月之前,寻儿和我说€€,他已经与醉风楼一个清倌私定终身、非卿不娶,寻儿自幼早慧,这是他第一次与我说€€他有所求,我便答应给他铺路,便找上傅如深,希望他帮忙把寻儿安排到殿下€€身边。”

“微臣斗胆,殿下€€必然已经知晓这醉风楼为何€€而存在。整个大启,寻儿想带回心爱之人,只有殿下€€能帮他。”

敬宣侯说€€出这些话时还很忐忑,这个理由听€€着有些儿戏,简寻一个好男儿,为了爱人努力想往上爬,这无可厚非,但€€和他血洗玄青观的狠厉放在一起,就显得有些违和了。

这般儿女情长,太子殿下€€恐怕很难相信。

他也有想过编个其他理由,但€€如果被太子识破,只会让太子更€€忌惮简寻,所以干脆据实相告。

最关键的是,简寻也不会演戏,他若说€€了假话,太子到简寻那里一试探,几乎必然会暴露。

但€€让敬宣侯没€€想到的是,他话音落下€€许久,都没€€能等€€来太子的回音。

是不相信还是在考虑要不要相信?

敬宣侯一抬眼,便见太子抿着唇,周身的气息都乱了。

太子身边的那个女护卫更€€怪,方才听€€到那么多秘辛还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这会儿笑得嘴角直往上扬,看着他的眼神还十分欣慰。

敬宣侯隐约从这视线中€€看出了一句:孺子可教也。

敬宣侯:“?”他说€€错什么话了吗?

宁修云也知道自己€€沉默得不正常,但€€这会儿他都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

‘呆子。’

宁修云无声地骂了一句。

他心机深沉故意设计一出戏,让“云公子”消失在江城,他有许多难以说€€出口的恶念,好像一滩淤泥,一旦暴露出来恐怕会让简寻恶心到呕吐。

他根本就不是什么澄澈干净的人,他手脏心黑,蓄意勾引,打着为简寻好的名€€号做自私的行径。

可简寻却是真的把他放在心尖上,好像为了和“云公子”厮守一生,什么他都愿意去做,即便是去给令他不屑一顾的皇室中€€人做下€€属。

简寻说€€的功成名€€就再€€来见他不是一句儿戏,更€€不是随意更€€改,君子一诺重于千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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