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炮灰太子之后 第69章

宁修云喉间一哽,说€€不出话来。

好像他那一颗精于算计的心猛然和简寻的一腔热血相撞,顷刻间疯狂鼓噪,快被那炙热的温度融化了。

可他宁修云是“云公子”吗?

是也不是。

“云公子”是他披上光鲜亮丽的人皮,为了夺取简寻的真心故意营造出的假象。

他比“云公子”要可恶千百倍。

宁修云长吁一口气,道:“原来如此€€。简卿应该早些告诉孤的。”

他深觉失态,还是在简寻的长辈面前,心里却生不出一点怨气。

宁修云完全能猜出简寻这么做的原因,那个呆子恐怕觉得自己€€还没€€有立过功,不能贸然向太子开口。

但€€简寻也不想想,他作为太子已经迁就过简寻多少次了,可惜这人完全没€€有体€€会到。

如果他再€€耐心一些,或许等€€简寻伤愈之后就会主动告诉他这件事。

“很好,很好,简卿是个忠贞之人。”宁修云一扶额,开口道:“前日€€简寻才立了功,这件事我会斟酌。”

敬宣侯表示理解,就算是太子想和醉风楼对上或许也会有些难度,太子考虑一番也是应该的。

他做不了什么,就只能在心里祝福简寻得偿所愿了,他自然也是希望自己€€有生之年能见到简寻大婚。

到了那时,他也能安心赴死了。

宁修云平复心神,看了一眼敬宣侯手中€€的那本账簿,意味不明地说€€:“侯爷可以放心收着那本账簿,等€€时机到了,孤会派人通知你,事情也不会让你白做。”

这话就是让敬宣侯心安顺便画个大饼了,但€€最终会不会兑现,还未可知。

若以敬宣侯牵头举罪证杀尽江城世家,敬宣侯便是众矢之的,是太子竖起来的靶子。

太子必然是希望他一力承担,若有一日€€败露,也能有个替罪羊。

敬宣侯笑了笑,并不在乎这些,他行将就木,只要能将江城肃清,也算是报了当年宁鸿朝知遇之恩。

为先€€太子复仇他没€€能做到,至少在他死前还能发挥一下€€余热。

“多谢殿下€€。”敬宣侯说€€道。

宁修云点了点头,道:“侯爷好生养病,孤带了些进补的药材,还望侯爷笑纳。时间不早了,孤要回府了。”

敬宣侯也没€€推辞:“谢殿下€€。”

事情一了结太子便离开了敬宣侯府。

敬宣侯第一次将来客送至正门口,看着太子的车驾远离才觉得尘埃落定,心情一放松脑袋便开始发晕了。

他本就是被侍从强行唤醒,能撑着和太子交谈这么就已经是极限了。

敬宣侯被门房搀扶着往回走,回到正院一眼便看到了墙边垒起来的一堆礼盒。

敬宣侯:“?”

“这是谁送来的?”

门房答道:“侯爷,这是太子殿下€€的赠礼。”

赠礼……至于这么多?他这条命有这么金贵?

敬宣侯昏沉中€€咬牙道:“派人告诉寻儿,让他得空回府一趟。”

不知怎的,他总觉得有些不安。

希望是他的错觉吧。

*

宁修云回府之后立刻进了书房。

他扯了一张宣纸摊开,道:“沈七,研墨。”

“是。”沈七拿起墨条研墨,暗中€€揣摩,询问道:“殿下€€,需要召见简公子吗?”

方才在敬宣侯府中€€宁修云明显的异样连敬宣侯都感受到了,何€€况是跟在太子身边的沈七。

似乎听€€了简公子的事情之后,殿下€€有所动容。

然而宁修云却没€€应下€€,他拿起狼毫拎在手中€€,似乎在思索如何€€下€€笔。

“孤要给他一个惊喜。等€€孤写完,你再€€去叫他。”

“是。”沈七乐呵呵地应了。

宁修云沾了点墨开始书写,沈七站在边上,不可避免地看到了些许宣纸上的内容。

沈七拿着墨条的手猛地一抖,随着太子奋笔疾书,她脸色逐渐难看起来

她抖着手把墨条放在砚台边上,后退几步猛然跪地。

“殿下€€恕罪!还请殿下€€三思……此€€事万万不可!”沈七声音都恐惧地变了调,太子殿下€€必然知道她能瞥见那些字。

那些字……大逆不道,但€€凡不是太子亲自所写,换成任意一个人都够死上几百次了。

就算是太子,这也是兵行险着,一旦公之于众根本没€€有回头路可走。

宁修云轻哼一声,“你怕了?别怕,孤不会做自断后路的事。”

沈七声音颤抖:“属下€€不怕死,但€€殿下€€千金之躯,就算不管此€€事也未尝不可。”

宁修云恰在此€€时停笔,他看着桌面上写满字的两张宣纸,道:“召见简寻。顺便派人去驿馆把裴延请来。”

沈七知道太子不会改变心意,她长叹一口气,“属下€€知道了。”

和沈七的恐惧相比,宁修云此€€刻轻松多了。

这张宣纸上所写的,是他要送给简寻的礼物和赔罪。

他拎着宣纸到正堂等€€人,宣纸平放在桌面上,墨迹干透之前简寻便到了。

这人虽然带着一身伤,但€€脚下€€生风,看着已经没€€有大碍了,只是衣袖和手上都沾了点墨,好像之前也在写字。

宁修云一挑眉,心说€€他们€€可真是心有灵犀。

他单手撑着下€€巴,百无聊赖地看着简寻行礼。

简寻来这里是为了他,所作所为都是为了他。

宁修云舌根泛酸,瞥了一眼简寻的唇,忽而伸手放在了自己€€脸上的铁面具上。

简寻一抬头便看见这幅场景,心生疑惑:“殿下€€?”

这个动作他有些熟悉,之前在西山营帐里太子也是这样,好像要揭下€€面具一样。

€€€€揭下€€面具。

简寻瞳孔一缩,眼睁睁看着太子将那个碍事的铁面缓缓摘了下€€来。

那动作仿佛在他眼中€€放慢了百倍,从太子那眼熟的下€€半张脸开始,一点一点,五官全部展现在他眼中€€。

这是一张和修云完全不相似的脸,眉眼秀气,有几分俊美却完全达不到让人一眼荡魂的地步。

“傻了?”太子殿下€€懒洋洋地问。

简寻也是在此€€时才发现他下€€意识屏息了,看到这样一张陌生的脸,他才发觉自己€€心中€€居然还藏着些许隐秘的期待,落空之后,一时间不知道自己€€是该庆幸还是该遗憾。

“属下€€……”他嘴唇嗫嚅,心说€€这真是他能看的吗?

宁修云勾唇,狡黠道:“看到了孤的脸,你就跑不了了。看看这个。”

他将桌面上的一张宣纸递给简寻。

简寻动作僵硬地接过,下€€意识便打开了手里的宣纸。

“上乃下€€诏,深陈过往之悔……江家阳奉阴违,篡改秋闱名€€单,徇私舞弊,有简家儿郎上表陈情,朕感念江家过往之功并未追究,实乃朕之过也……”*

简寻只看了短短几行,手立刻颤抖起来。

€€€€这竟然是一封太子代笔的“罪己€€诏”。

诏书的前半段,说€€的便是简寻父亲举报江家徇私舞弊却被粉饰太平一事。

简寻脑海中€€一瞬间窜出许多疑问,太子如何€€知道简家旧事,太子为何€€代父罪己€€,太子又缘何€€将这草拟的稿子交给他看?

太子为何€€……以此€€诚意待他?

简寻脑子里嗡嗡作响,他许久都不回忆往事,不愿回忆,也不能回忆。父亲曾在弥留之际告诉他,要好好活着,不要陷在他的死亡中€€,他自作自受,不想自己€€的孩子也跟着陷入泥沼。这个郁结于心最终身死的男人,终于在死前觉得懊悔。

悔他不该活得清正、那般宁折不弯,悔他不该一辈子在忠君的路上撞了南墙也不回头,悔他不肯认清现实沉溺于失败中€€,悔他辜负妻子所托,终究将儿子孤零零地留在了人世间。

可他到底有什么错?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父亲无错,是嘉兴帝错了。即便天下€€人都觉得是父亲僭越,简寻也一直认为,是皇帝错了。

一个昏君,怎配得到诚挚的忠心。

这样念头简寻从未和任何€€人说€€过,而今天,终于有另一个人郑重其事地肯定了他隐秘的恶念,告诉他是皇帝错了。

宁修云目光幽深,看着他轻声说€€:“孤文€€采平平,简卿可将这份草拟拿给敬宣侯修改,可好?”

简寻张了张口,却没€€能说€€出只言片语。

他被他郑重的视线盯着,突然有种十分荒诞的感觉。

就好像,他是在被太子珍视着的。

第60章

“殿下这是何意?”简寻声音艰涩地开口,那双拉三石弓都极稳的手此€€刻却微微颤抖。

宁修云解释道:“说来话长,今日€€孤去见了敬宣侯,机缘巧合之下知道了不少事,所以€€写了这份诏书。”

一番话冠冕堂皇,宁修云自己都觉得有些站不住脚,他€€没办法详细解释给€€简寻听€€,干脆跳过这个话题。

“敬宣侯说,你来孤手下当差,是有事相求,西山的事你立了功,你若有所求,大可说出来。”宁修云用手轻叩了两下桌面。

简寻察觉到太子不想细说这罪己诏的具体缘由,他€€干脆把宣纸折叠收好,身€€体力行地表示自己受了这番好意。

但呈了这份恩情,简寻又觉得难以€€开口。

他€€知道即便有出头之日€€,也恐怕今生都无法为他€€的父亲沉冤昭雪。

太子已经了却他€€一件心事,西山的小小功绩甚至不能与之相提并论,简寻怎么还敢说些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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