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炮灰太子之后 第70章

宁修云一见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他€€佯装薄怒,伸手一拍桌面,笑骂道:“让你说就说,怎么吞吞吐吐的。”

简寻把宣纸折叠收好,斟酌道:“属下有一心爱之人€€出身€€醉风楼,后因救了管巡抚受到那位大人€€庇护,属下希望殿下能开恩,让管大人€€……”

简寻不知道该怎么措辞,该说让管茂实放修云一马?可是管茂实带走修云是救了他€€,简寻也不是是非不分的人€€,但他€€的确希望管茂实能放修云离开。

他€€给€€了修云田产,只要管茂实对修云断了念想,修云便可以€€回到江城,等来日€€他€€功成名就再光明正大地娶他€€。

“管大人€€襄助之恩,属下不会忘记。”

果然€€是这样。

宁修云心中有种尘埃落定的感觉,一时间甚至不太想和简寻对视,他€€不知道自己耳尖已经泛红,只感觉这正堂里虽然€€大门敞着,却闷热异常,简直让人€€喘不过气来。

“管茂实好说话,孤若开口他€€不会不允,这件事孤会帮你。”

简寻一愣,心说太子也是个顶顶好说话的人€€,简寻回顾自己在太子身€€边的半个月,除了与裴延有过争执,鲜少见到太子动怒的模样。

他€€每次有所求,太子都会允诺,太子对他€€,是不是有点太好了?

这个念头一上来,简寻就回忆起了不少片段,他€€为傅景求情,太子允了;他€€为傅如深之事有所冒犯,太子也未曾不满;他€€在西山身€€陷险境,太子亲自带人€€前来营救。

想到这些,简寻顿时觉得那日€€被太子攥住的一截手腕在无端发烫。

混乱的思绪最终停在伤重时朦胧看到的那和修云相似的下半张脸。

他€€简直觉得自己是失心疯了。

简寻咽了口唾沫,把自己心里那些古怪的念头尽数压了下去。

他€€本该欣喜若狂,可事情完成地太轻易,他€€又有些患得患失,就好像冥冥中有个声€€音在告诫他€€,太子如今对他€€的种种迁就,早晚有一日€€要尽数还回去。

“多€€谢殿下。”简寻暗自在心中摇头,不管是什么代价,为了修云他€€都将一力承担。

“只是,你知道醉风楼是什么地方吗?”宁修云话锋一转,忽然€€意味深长地问道。

醉风楼是什么地方?

大启几乎人€€人€€皆知,醉风楼乃大启第€€一楼,是最为风雅之地,名声€€煊赫,单看银钱流水也是多€€少酒楼望尘莫及的。

当真是一个销金窟。

可太子这一问似乎是话里有话,不是想听€€那些人€€尽皆知的表象。

简寻思索片刻,道:“醉风楼幕后的老板似乎有些来历,即便是江城本地的世家权贵也不敢在醉风楼放肆。但所有人€€都对此€€讳莫如深,属下也不甚清楚。”

宁修云一扶额,“管茂实那边好说,但你心爱之人€€既然€€出身€€醉风楼,到底是个隐患,这种物欲横流的地方便不该存在。”

敬宣侯猜得不错,宁修云的确已经大致确定了醉风楼的来历,就如同€€江城世家权贵乃至敬宣侯本人€€都不会说出口的那样,宁修云也并不想多€€提。

他€€只提点道:“江城世家手里的可用之人€€已在西山剿匪时折损大半,如今就是动手的最好时机,醉风楼或许不会出面保他€€们,但必然€€有人€€将醉风楼作为最后一棵救命稻草。世家奢靡之风一去,这醉风楼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存在与否,只在孤一念之间。”

趁他€€病要他€€命,这件事就应该快刀斩乱麻,最好能在这个时候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才有可能一举将江城的歪风邪气彻底扑灭。

简寻隐约明白了太子的意思:“殿下是希望我监视江城世家,伺机而€€动,查明醉风楼主人€€的真实身€€份。殿下方能对醉风楼动手?”

简寻自己说完便觉得此€€法可行,太子一但将江城世家一网打€€尽,城中便是太子的一言堂,根本不会受任何人€€掣肘,当日€€接风宴上那一遭再也没有第€€二次了。

到时候灭掉一个醉风楼只是太子摆摆手的事罢了。

“终于聪明了些。”宁修云轻哼一声€€,见他€€一提与“修云”的旧事便这般热切,忍不住打€€趣:“孤把机会送到了你手里,简卿是不是也该和我说说,到底是怎么样一个人€€,能让简卿如此€€倾心?”

简寻听€€了这么一句调笑话,顿时有些赧然€€:“光风霁月,此€€后再无人€€可与之相比。”

“你才见过的多€€少人€€,这样小的年纪说话口气倒是挺大。”宁修云噗嗤一笑,他€€不得不承认自己被简寻这番少年意气的话愉悦到了。

可就是这样不成熟的话,才会让宁修云深刻意识到简寻在情爱一事上有多€€么青涩,他€€处心积虑打€€造的假象,将简寻困在了那美好的囚笼之中。

宁修云幽幽一叹,像个经历许多€€的长辈那样,状似不经意间地感慨:“相识再久的人€€们也会心生嫌隙,若有一日€€你觉得他€€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样,又当如何自处?”

简寻想了想,正色道:“或许殿下说的有道理,人€€心难测总会有所改变,容颜也9会虽时间流逝而€€老去,但属下始终认为,一个人€€的本质是不会变的。”

他€€爱他€€的灵魂,他€€可信手救人€€的善念,他€€可将人€€玩弄于鼓掌之间的聪慧,他€€对世事洞若观火的清明,他€€不将富贵权势放在眼里的随性€€。

皮囊再漂亮也不过是一具躯壳,他€€喜欢的是修云不经意间展露出来的游刃有余,好像世间所有事情对他€€来说都不重要,随时可以€€弃之而€€去,但这样一个人€€,却甘愿为他€€停留,耗费心力,抓着他€€的衣摆不肯松手。

简寻很难不动心。

他€€心中鼓噪不停,嘴上却难以€€将这些话言明,不管别€€人€€如何说,他€€自己心如明镜便可。

宁修云一双眸子宛若深潭,照不进€€一丝光亮。

他€€想说不是的,短短半月,你根本不知道他€€的本质有多€€令人€€作呕,你只是被假象蒙蔽了。

但这话,宁修云现在的身€€份无法说出口,他€€只长久地沉默,最终叹息一声€€,说:“走吧,去做你的事。”

“属下告退。”简寻俯身€€一拜,带着宣纸匆匆向外走,刚好和走到正堂门口的裴延擦肩而€€过。

裴延没忍住回头看了这人€€一眼,又转头看向上首位置心情不佳的太子,若有所思。

他€€知道简寻,这人€€是太子来江城之后提拔的亲卫,太子甚至为这位多€€番造势,似乎非常看重。

裴延原本以€€为,太子从江城世家中选这么个人€€出来是实行制衡之道,他€€裴延落魄是因为沈三上位,而€€太子再扶持简寻,便可让沈三这位大权独揽的护卫营统领再有个人€€可以€€抗衡,不至于让沈统领一家独大。

但看今日€€,他€€总觉得太子的心思似乎不止如此€€,太子对这位简寻,是不是有些过于宽纵了。

然€€而€€裴延心知肚明,如今的太子不必从前会被他€€一眼看透,太子城府颇深,手段诡谲,想从蛛丝马迹中窥探出真实意图也十分困难。

更€€何况太子如今盯着他€€就跟防贼似的,让他€€很难放开手脚做些什么。

这不,他€€只是略停下来看了简寻的背影几眼,立刻便惹得上面那位爷更€€加不快了。

“裴延,别€€动什么歪心思。”宁修云冷声€€道。

裴延施施然€€走进€€正堂内,语气颇有几分委屈:“微臣可什么都没想。”

宁修云可不会信他€€的鬼话,“这样最好。”

裴延规规矩矩地行礼,随后问道:“殿下难得主动召见,不知道是有什么要事?”

裴延直入主题,最近太子每次主动唤他€€前来都是有些苦差事扔给€€他€€,都说事不过三,也不知道太子是不是想再用用他€€,也不怕把他€€这文弱书生给€€累死。

不过这一次太子正式将沈三从他€€身€€边调离,让他€€隐约嗅到了几分不同€€寻常。

宁修云把桌上那张宣纸递给€€他€€,“看看。”

裴延接到手中,一目十行,他€€看得快,表情虽有些惊讶,但和初见到罪己诏的简寻相比从容多€€了,就好像这种大逆不道的言论在他€€眼中稀疏平常。

这张宣纸上的内容和简寻带走的那份差得不多€€,前半段写得都是嘉兴帝包庇江家徇私舞弊,纵容玄青观以€€御赐名头作威作福。

而€€后半段却比简寻的那份多€€了不少,裴延甫一看到,眉毛立刻一拧,才看了几行他€€就暂停了,有些不赞同€€地说:“殿下,若说前两件事能作为诏书昭告天下,后面这个,万万不可。今上看重您,或许不计较这些,但事关您的血统,今上不可能同€€意的。若是一意孤行,后果您也无法承担。”

这后半段先写的就是太子真正的生母,先皇后的身€€世,这涉及到太子的血统,太子的真实面容太过明显,裴延早就知道了这件事,但他€€不明白太子为何要在这份罪己诏上写下这样的内容。

若是想为先皇后正名,仅凭一份诏书恐怕没办法成事。

“把它看完。”宁修云没有回应他€€的质疑,而€€是冷声€€命令道。

裴延疑惑,又垂头把剩下的部分看完,瞳孔骤然€€紧缩。

这最后寥寥几句话,不是这份罪己诏的一部分,是太子以€€平铺直叙的口吻所写的一段皇室秘辛。

太子的那几行草书,墨迹好像瞬息间融合成一把利剑直直刺向裴延,甚至刺向金銮殿上高不可攀的那一位。

裴延拿着宣纸的手猛然€€攥紧,纸张顿时褶皱了一角,他€€猛然€€抬头和太子四目相对。

看着那双沉静而€€了无波澜的眼睛,他€€顿时有几分明悟,忽然€€笑道:“殿下让我看这草拟的诏书,其实只为了这最后一段吧?”

宁修云也笑了,“裴卿一如既往地聪慧,孤已经得到想要的答案了。裴卿聪明绝顶,居然€€也会因为发现一个小小的秘密而€€自视甚高,倒真是稀奇。”

宁修云所写的那一段话只是一个猜测,但裴延的反应证实了他€€的想法。

他€€一直很奇怪裴延为何总一副俯视凡尘的模样看着原身€€,他€€在这个世界苏醒后见到裴延的第€€一眼,就从这人€€眼中看到了轻蔑,以€€及怜悯。

裴延分明是臣,太子是君,可两人€€之间的关系却好像是太子被裴延所钳制。

恐怕裴延正是因为知道太多€€凌驾于太子之上的秘辛,才会觉得一直没参透此€€道的太子愚蠢至极。

“小秘密……”裴延忍不住低声€€喃喃。

估计这天底下只有面前这人€€才会认为这是个小秘密。

皇室的秘辛大多€€不会流传出去,裴延是自己推测出来的,他€€极为擅长挖掘尘封的隐秘,仅从嘉兴帝的许多€€作为上就将真相猜得八九不离十。

他€€一度认为太子是蒙在鼓里的蠢货,或许若是没有人€€亲口言明,这件事太子一辈子都不会知晓。

可如今,太子远在江城,却从自己的身€€世之中察觉到了端倪,一把掀开了嘉兴帝蒙了二十几年的遮羞布。

大启朝的三位皇子之中,文有三皇子在前,武有五皇子这位

战神在后,太子宁远平庸到了极致,为何嘉兴帝从不提废太子一事,为何裴相曾十分笃定地告诉他€€宁远必然€€会继承大统?

他€€们凭什么如此€€将宝押在宁远这么个庸才身€€上?

就凭这宣纸上的“小秘密”。

裴延目光紧紧地盯着太子,就好像他€€第€€一次认识面前这个青年一样,分明他€€和太子宁远有过那么多€€的曾经,但他€€从没有一刻如此€€清晰地意识到,太子已经不是从前的太子了,不是那个让他€€嫌弃到不肯用心辅佐的未来储君。

他€€长吁一口气,脸上难得没有了笑意,而€€是提起了一件往事:“殿下或许不记得了,十一年前,三皇子的生母良妃暴毙,名为病死,实则被今上囚禁,处以€€极刑,你我二人€€都被召去观刑。今上说,良妃欺君之罪,早在三皇子降生前就该死了,他€€留着这女人€€苟活这么多€€年已经是恩典了。殿下可知道,良妃到底犯了什么罪?”

宁修云笃定道:“与人€€私通。”

裴延一叹,说:“殿下英明。这世上许多€€人€€都信鬼神之说,即便是心智再坚定的人€€,谣言中的诅咒一一应验,恐惧自然€€也会滋生。即便天横贵胄,也是一样的。”

曾经带起流言的人€€以€€为计策并未成功,实则那已经成为了一根刺深深扎入皮肉之中,日€€渐疯魔,为了摆脱所谓的“天命”,做出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来都不稀奇。

宁修云张扬一笑:“裴卿,那你说,这诏书孤能不能下?”

裴延一撩衣摆,跪得真心实意,浅笑吟吟:“大启境内,无敢不应。”

第61章

一刻钟之后,临时太子府书房中,裴延站在桌前,往一个空白明黄卷轴上书写召令,他€€按照太子给的宣纸上的草稿,自€€己润色一番,几乎没怎么犹豫便落笔了。

宁修云坐在椅子上翻看书卷,是让沈三刚找出来的《大启律》,被江行松找上之后,他深觉自己在这方面的知识有所欠缺,干脆把€€这东西当闲书看。

裴延一边写着一边感慨:“半月前在病中,微臣都不€€曾想过还有再为殿下做事的一天。”

他€€手€€下不€€停,视线却隐晦打量着宣纸上的字迹。

方才只顾着看宣纸上的内容,这会儿再€€看这一纸的狂草,觉得哪哪都奇怪。

他€€自€€幼便是太子伴读,和太子宁远的关系比寻常君臣之间亲近许多,哪怕是嘉兴帝和裴相€€之间都只是半路出家的情谊,裴延却是一直在太子身€€边。

他€€当然知道太子的字迹是什么€€样子的,和这手€€狂草大相€€径庭,太子也分明知道自€€己能看出端倪,却一句话都懒得和他€€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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