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修云见过比这更美的夜景,比这更瑰丽的烟火,可那时€€他总是孤自€€一人,走得匆忙活得潦草,从未真正驻足过。
他曾独自€€见过人间无€€数奇景,每一种却€€都比不上两人并肩的如€€今。
心跳好像在加快,血液奔流的声音都那么清晰,宁修云轻吁一口气,从袖口中翻出自€€己的戒指,“伸手。”
简寻预感到了什么,他有些呆滞地伸出手。
宁修云拿出匣子里的两枚戒指,一只缓缓套在简寻的无€€名指上,好像某种甜蜜的枷锁。
他将另一枚放入简寻的手中,伸出左手,道:“帮我戴上。”
简寻紧张地咽了口唾沫,依言照做。
两只手交叠,两枚鎏金的指环光泽闪烁。
宁修云满意道:“戴上这个€€,你就是我的人了。”
“萧郎。”宁修云轻吻简寻戴着戒指的手指,柔声笑道:“聘礼我也收下了,等一切尘埃落定,我们成婚吧。”
简寻握紧了宁修云的手,哽咽道:“好。”
身后的烟火还在升腾,他们相拥在暖光中,等到这场盛大€€的光华消散于天际,城门楼上的两人也失去了踪迹。
*
简家老宅卧房。
两道身影纠缠着撞入室内,发带松开,腰带滑落,外衫在摩挲之中褪下,双唇相贴,黏腻的水声一刻不停。
修长白€€皙的手扯下简寻的衣服,无€€意识地抓在精壮的脊背上,触到那道伤疤之后又放轻了动作。
简寻捏着宁修云的下巴不让他有机会逃脱,沉重的呼吸声中,他动作越发放肆,逐渐失控,手也不安分地向下。
宁修云不太适应这样粗暴的吻,宁修云有些不会换气,无€€意识张嘴,呜咽声又尽数被简寻吞下去。
直到他受不住地拍打简寻的肩膀,对方才恋恋不舍地放开他。
宁修云伏在简寻肩头喘息,脑袋都有些发晕,从前病中的温存只能算是小打小闹,他差点就忘了初见时€€夜里简寻不知节制的索取。
简寻好似擒住猎物的野兽,唇沿着白€€皙修长的颈侧下滑,精致的锁骨,圆润的肩头,没有一处冷落到的。
宁修云无€€意识地轻哼出声,简寻动作一顿,再度吻了上去。
两人一路退到床榻边,宁修云躲开简寻的索吻,喘着粗气在简寻肩上羞恼地咬了一口。
残存的理€€智让他想
起,还有最后一样礼物没有送给简寻。
“……先沐浴。”宁修云嘶哑着声音说道。
简寻下意识地挺身,不太情€€愿,他嘟囔着:“没关系的……”
“乖……”宁修云按住自€€己身前蓄势待发的人,示弱道:“让我沐浴……”
简寻重重地喘息几次,一脸委屈地直起身,从宁修云身前退开,放对方去沐浴。
他一脸焦躁地在屋子里打转,甚至在空旷处打了一套拳法,欲望才隐隐有被遏制的趋势。
简寻出了一身汗,在宁修云回来之前去院子里冲了冷水,仔细把自€€己擦干净才回到卧房。
他回来的时€€候宁修云已经在了,床榻边传来银铃的轻响,简寻抬头看去,立刻被眼前的景象震在原地。
宁修云穿着一件轻薄的里衣,颈间一圈白€€色绒毛,衣料从颈环两侧流淌下去,白€€皙的皮肤在薄纱下若隐若现€€,蝴蝶骨、细腰、长腿,一览无€€余。手环收住袖口,脚环带着铃铛,在走动间发出清脆的响声。
宁修云回头看他,撞上简寻幽深的目光,很想问一句是不是很奇怪,但那样又仿佛在简寻面€€前漏了怯,于是他干脆把简寻推倒在床榻上,“上次说过了,随你喜欢。”
红烛帐暖,银铃声响了一夜,到天明时€€,简寻恋恋不舍地退去。
“不想你走……”简寻无€€意识地喃喃着。
宁修云累得抬不起手,迷迷糊糊地吻住简寻的唇。
他们之间,终有一日会再不说离别€€。
第91章
深秋,太€€子即将归朝的消息不胫而走,朝中众臣盼星星盼月亮,终于在嘉兴帝病逝之前把这位祖宗给盼了回来€€。
盘龙的金顶马车为首,御林军的两排士兵开路,旌旗飘扬,南巡的车队浩浩荡荡地进了国都的城门。
百姓夹道相迎,裴相带着一众官员在东宫门口迎接。
为首的御林军将领停下车队,隔着一段距离对裴相抱拳行€€礼,道:“相爷,御林军千余人€€,护送太€€子殿下平安归京,幸不辱命。”
裴相一身赤红官服,站在一队官员正前方,他十分矜持地捋了一把胡须,道:“辛苦将军。”
两人€€客套完,却迟迟不见€€车里€€的人€€露面,一直到侧方车队里€€,一道青衣的身影策马过来€€,即将僵硬下去的尴尬氛围才活络起来€€。
裴相身后的官员见€€到那青年,立刻便认出那是裴家三公子,顿时一句接一句地恭维个不停。
然而裴相却并不觉得欢喜,他隐约觉得太€€子这番行€€径是准备给他一个下马威,只€€见€€裴延走到众臣面前,礼貌地笑道:“太€€子殿下忧心陛下龙体,便不与各位大人€€在此寒暄了,还望诸位见€€谅。”
裴家这一老一少,隔着几丈的距离对视,无声中似乎有种针锋相对的氛围。
片刻之后,裴相在自€€己小儿子似笑非笑的目光中,主€€动带着众臣退了一步,“这是自€€然。”
马车于€€是掠过众臣,向着皇宫奔去。
被抛下的臣子面面相觑,委实没想到一向宽厚、会对臣子表现出拉拢姿态的太€€子殿下,如今竟这般强硬,视他们于€€无物。
隐隐的,众人€€都预感到了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态势,心中不由€€得惶恐,太€€子登基已成€€定局,他们这些曾经对太€€子爱答不理的官员,还有出头之日吗?
……
喧闹纷扰的人€€声打扰不到马车内的人€€。
宁修云嘴角噙着一抹淡笑,手边是一张写了一堆酸文€€的绢纸,蓝羽鸽子在手边的桌板上踱步。
简寻最近给他传信,内容写得越加放肆,他都不敢在有外人€€的时候打开。
这张上面写着:“铃铛我戴在腕上,他说想你了。”
什么铃铛?他怎么会知道,一定和那夜他戴着的那枚没有关系。
宁修云伏案写下一句调笑话:“让铃铛陪你玩吧。”
他提笔在上面补了几句,提醒简寻冬日添衣,便将绢纸塞进小孔雀的信匣里€€,撩开窗帘,抬手将他放飞。
蓝羽鸽子拍打着翅膀翱翔于€€天际,越过都城的楼宇,逐渐消失在视野之中。
“殿下,到了。”门外沈七如此提醒他。
宁修云于€€是掀开帘子下了马车。
他穿着许久没有上身的厚重蟒袍,人€€/皮面具再度戴在了脸上,铁面也一柄戴上,憋闷的感觉让他方才的好心情瞬间€€泯灭。
宁修云在内侍的接引下坐上步辇,一路到了嘉兴帝如今养病的崇华殿。
沈三这种佩刀的护卫被拦在了皇宫之外,只€€有沈七作为随侍一起陪同。
隔着很€€远的一段距离就能看到崇华殿门口跪了一堆妃嫔,隐隐约约的哭声传来€€,凝重悲伤的氛围好像在昭示一个现实。
€€€€嘉兴帝已在弥留之际。
宁修云下了步辇,走入崇华殿,两侧的妃嫔让出一条路来€€,他无视了这群十分陌生的人€€,直接来€€到内室。
太€€子没有对她们行€€礼,一众妃嫔却也大气不敢出,毕竟谁都知道,这位已经是板上钉钉的未来€€储君。
内室中,嘉兴帝正在身旁老太€€监的帮助下坐起来€€,他似乎早就听到了太€€子回宫的消息,视线在宁修云一进门就已经落到了他身上。
宁修云也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面前苍老的人€€,他穿着明黄色盘龙的寝衣,或许是病痛折磨他太€€久,他并没有一点身为上位者€€的威势,也没有身为父亲的慈爱。
“回来€€了?”嘉兴帝目光沉沉地看着他,只€€说了一句话,却立刻咳了起来€€。
他咳了一巾帕的血,却还是撑着质问道:“宁远,你知罪吗?”
“知罪?您是说在江城查到母妃身世与死因的事吗?还是说为您下诏罪己、以平民怨?亦或者€€是查封了醉风楼那个淫窝?”宁修云语气淡淡地说。
这三句反问说得毫不客气,甚至以两人€€的父子关系来€€说,有些大逆不道。
但嘉兴帝思维迟缓,第一时间€€注意€€到的居然不是话中的内容,而是宁修云的声音。
没有经过刻意€€掩饰,压得低哑平直,而是清冽如山泉的嗓音,单是简单地开口说话就已经十分悦耳,却唯独有一点不好€€€€不像他。
嘉兴帝浑浊的老眼中露出了一抹茫然的陌生,这声音不是他熟悉的那个太€€子,这一反常态的情况让他心里€€不由€€得涌上一股不祥的预感。
这个用虚假的面具和伪装包裹起来€€的孩子,在南巡离开国都之前仍然对他表现得又敬又怕,那双眼中时常被孺慕占据,完美地满足了他的虚荣心。
这世上许多人€€都叱骂他杀父杀兄,连自€€己同胞的幼弟都不放过,但嘉兴帝从来€€没觉得自€€己有什么错处,他只€€是想要帝位而已。
想要,那边去取。
他曾有过后悔的时候,在他的儿子一个接着一个夭折之后,但当年南巡之后有了宁远,他的这份后悔便被得意€€取代了。
看啊,所有人€€都说他会绝后,可他偏偏有了一个亲生的儿子,他或许因为早产不健康,但嘉兴帝会遍寻天材地宝,为宁远改善体质,让他安稳活了下来€€。
宁远是嘉兴帝唯一的亲生儿子,嘉兴帝对他又爱又恨,爱的是他身上流淌着与他同宗同源的血,恨的是宁远没有一
丁点像他,自€€幼天资聪慧,身体康健之后文€€武皆宜,长得也越来€€越像那个胡姬。
宁远身上居然没有一点他的影子。
嘉兴帝怎么容许这种事情发生。于€€是他让太€€医给宁远下失魂散,宁远逐渐浑浑噩噩,幼时展现出来€€的天资全都消失不见€€,他变得和他一样平庸,开始在他的严词训诫下敬他、畏他。
长得不像他?没关系,他找人€€给他下批命,逼着他戴上假脸,让他越来€€越像他的孩子,他臆想中的“孩子”。
嘉兴帝平复了一下心情,他说:“所有与那些事相关的人€€,朕都帮你解决,你永远要记住,你是朕的儿子,继承的是朕的皇位。”
嘉兴帝知道宁远已经知道了当年的真相,他或许已经不像从前那样会任他拿捏,但那又有什么关系,终究是他赢了。
他的血脉就此流传,绵延不绝,反倒是那些反对他的人€€,全都无后而终。
这么多年过去了,嘉兴帝都快忘了,幼时的宁远是什么样子的,也快忘了,自€€己这个亲生儿子的真实面容。
他忘了没关系,宁修云会让他想起来€€。
“孤当然知道。”宁修云轻声说,他抬手揭下了脸上的铁面,又粗暴地将那张让他难以呼吸的人€€/皮面具扯下,他真实的容颜就此展露在嘉兴帝面前。
宁修云随手将那脏东西扔掉,说:“孤会继承皇位,在您驾崩之后,毕竟这世上您也没有第二个继承人€€了。但杀母之仇,不共戴天,孤也不像您那样,追求千秋万代。”
“继承帝位之后,孤会将帝位交给宁鸿朝的孙子,他本就是先帝属意€€的继承人€€,如今拨乱反正,才不算愧对宁家列祖列宗。”
拨乱反正……好一句拨乱反正!
嘉兴帝死死盯着面前陌生的儿子,他那€€丽而带着异族血脉的面容,逐渐和二十几年前那个女人€€嫌恶看着他的脸重合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