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也挺好奇的€€€€”裴妍看着秦谨之,“你和温霁怎么感觉不像他们说的那样啊。”
裴妍和他们都是老同学,偶尔会听到班级群里谈论起两人,再加上原本同班时两人就不对付,当着班级同学的面也没少瞒着。
秦谨之没回,不过等服务生推着小车端菜时,他强硬地扯开话题:“先吃东西吧,”
餐厅内是被温霁包了全场的,除了工作人员和一边正拉着小提琴的男生外,并无其他。
琴声悠扬,美妙得宛若身置音乐厅现场,华丽的吊灯光芒璀璨,装潢华丽富贵,气氛温馨,与室外骤雨瓢泼的场景泾渭分明。
温霁垂下脑袋,拿着手机的右手还依旧保持着接听的动作放在耳边,柔软的碎发遮盖眼中的情绪,灯光温暖乍泄洒在头顶,明明是温柔带有暖意的光线却令温霁簌然觉得发寒。
他手一松,手机直直坠在沙发软面上,温霁浑身泄气一般仿佛一个饱满的气球被银针扎了一道小口,颓唐地半躺在沙发背上。
温霁闭了闭眼,心想:算了,不来就不来吧。
温小少爷窝在沙发一隅静了几分钟,收拾起情绪重新捡起手机,屏幕还停留在挂断电话的页面,他鬼使神差地重新点开秦谨之的聊天框,发了一条消息过去:今天忙的话,改天行不行?
见没有回复,温霁又退了出去,见朋友圈那一栏上显示着褚景意,他随手点开来看,褚景意发了一条意味不明的朋友圈,还配了张图骂道:狗东西。
不必猜都知道是吵架了。
温霁挑眉,不禁想到:这小药罐子怕不是找的小情人,估计是找的小祖宗吧。
可能是想打发一下时间,百无聊赖中等着秦谨之的回复,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往上滑着,正巧裴妍也发了条朋友圈,配了一张窗外的景色:老同学相见。
温霁看了一眼随手点过,迅速往下翻,可手指陡然停滞,思绪都慢上一拍,温霁也呆住了,近乎是不可置信地一点一点用指腹重新滑到刚才的一眼瞥过的图片上来。
图片没错,透明窗一眼望去能看到外面已有些昏沉的夜色,街道边的路灯也亮了起来,ledgg屏也光彩十色地闪着画面,雨滴淅淅沥沥地坠到窗户外,雨珠都显得漂亮至极。
温霁来不及欣赏这些美景,只是聚精会神地盯着玻璃上倒映出来的侧影,虽不显眼,但温霁还是能够看清楚那张冷淡脸是谁的。
方才被调解好的心情陡然变得更差了,用糟糕一词都难以形容这种差劲。
真是太差了。
温霁将图片点开,手指来回放大仔细观看,视网膜仿佛要将这张照片中秦谨之的侧影印在脑海里。
这就是他口中说的那句“临时有事吗?”
他牙齿咬得发紧,牙床都绷紧开始隐隐酸痛,一股巨大的失落、沮丧成群结队地笼罩在他头顶,层层逼近。
温霁也不免觉得委屈,澄澈的眼底映照出类似水光的灯亮,一簇一簇的。
他其实这没想做什么,他只不过是,想在今天吃一顿饭而已。
桌面上还摆放着温霁喜欢的冰碎蓝玫瑰,尖刺被剃掉,以一种优雅的姿态被摆在中央,明明之前温霁是喜欢的,现在却偏偏觉得这玫瑰似塑料一般,白色花瓣上的那一抹萃蓝都仿佛是用廉价的蓝色油漆喷上去的。
温霁面无表情,时不时会偶尔懒散笑一笑的五官此时却失了色,面无表情地起身,丢了张卡在上面直挺挺地在一排站立的服务生眼前走出门外。
秦谨之与裴妍吃到一半便觉得难以忍受,心不在焉地看了眼外面黑透了的天色,温霁发来的消息他没想回复,可是那可怜兮兮的语调,不免让秦谨之面前出现那张半躺在沙发上,以手覆盖在哭出泪花的眼上。
心里一阵难受,沉甸甸的,好似放了一块无比沉重的石头,挪不走,就这样压着让他喘不过气来。
“心里有事?”裴妍放下手里的银箸看着他。
秦谨之摇了摇头,只是越发觉得口中的食物难以咽下了,几分钟后,外面的雨越下越大,暴雨溅落在地面形成一层朦胧的白雾。
秦谨之放下手中的刀叉,拿起餐巾在嘴边按了几下,语气揣着歉意:“不好意思。”
裴妍摇着头笑笑,“没什么好抱歉的,手机都见你看了好几次了,有事的话就先去忙吧。”
秦谨之点头,问裴妍还有没有其他想吃的,裴妍笑着:“晚上不能吃太多,得保持身材。”
秦谨之颔首,将卡从皮包里抽出来递给服务生,裴妍叹了一口气:“本来说好的我请你的。”
“没事。”接过卡后向裴妍打了声招呼就走了。
雨势不减,秦谨之开着车将刷雨器打开,用定位器搜索温霁订下的酒店位置,车行驶了约莫半个小时到了。
秦谨之将泊在停车场,乘坐电梯上去,身上还带着从外面夹杂着的一身冷气,快到餐厅门口时,看见里面亮堂的璀璨大灯,明晃如昼日,光线温暖,让从外面刚刚淌过狂风冷雨的人见着莫名觉得暖和。
“瞧着又帅又有钱,还特地提前半个月包了场子,结果不还是被人放了鸽子,你说现在找对象都这么挑的呀?”
“谁知道呢?”
秦谨之盯着从那家餐厅出来的女服务生,路过时还能听到两人悄声议论的声音,他将人拦住,礼貌询问道:“请问是A座31号的客人吗?”
短发女生瞥他一眼,敏锐地没有说话,谨慎地没有将客人的信息暴露出去,可身旁的女生说话没个把门的,年纪也小,心直口快地说:“对啊,你怎么知道的。”
短发女生拉了她一下,皱着眉示意她别乱说话。
秦谨之没再说话,眼睛在走道外将餐厅内的场景大致巡视一遍,通通没有见到温霁的身影。
“你就是要等的那个人对吧?”短发女生上下打量着秦谨之,从衣着考究、举手投足一一判断后才说道,“不过他已经走了很久了,而且€€€€”女生迟疑了一刻后才说道:“他走的时候看起来很难过。”
女生的声响委婉透着股低柔,还没说完就被另一个女生插嘴抢了话:“什么看起来很难过,明明都哭了好吗?”
她当时站在门口,离得最近同时也看得最清。
她清楚地见到温霁颓丧中面目发冷,手臂上搭着一件衣服,室内有暖气温度比室外高,门甫一打开,一阵力道不强的冷风灌进来让离得最近的几个服务生打了个冷颤。
可那位客人任由冷风吹在脸上,衣服也没有一点要披上的意思。
女生描述得绘声绘色,秦谨之脑海里已经下意识浮现出温霁挺着胸不管什么时候都保持着自己的傲气,可眼圈仍旧是发红的模样。
“谢谢。”秦谨之低语一句,从手机里调出温霁的号码,拨通了过去。
电话里一阵忙音,随后是冰冷有条不紊的女声,一板一眼地说着,秦谨之沉默地挂断,在某一刻顿觉两人身份似乎倒转了。
秦谨之迅速地回了停车场,开车往南湖的方向行驶。
路上遇到红灯,车停在马路口静待,秦谨之目光深沉盯着前方雨幕,行人打着伞来来回回急忙躲避,车子驶过一坑水洼而溅得路人半裤子脏水,正想骂结果车早就飞远了。
秦谨之心里堵得慌。
他似乎、很在意温霁。
一路上他想了很久,他分不清楚是原本的秦谨之带给他的情绪,还是自己被鬼迷心窍了,在极度抗拒的情况下,产生了这种不受自己控制的情绪。
秦谨之按了按开始头疼的脑袋,呼出一口重气,竭力将多余的想法撇清楚。
可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温霁委屈又失落的样子,就这么孤零零地走出门口。
红灯转绿,秦谨之手掌搭在方向盘上,稍微一侧转到右边一条主干道上,风雨未歇。
温霁现在应该回家了吧,秦谨之惴惴不安,手一打滑,在驶向南湖道路时差点一下子撞到街边的梧桐树上。
秦谨之仓促地进了电梯、按下楼层,沉静冷淡的脸上带上一层少有的着急,他在潜意识里似乎知道自己的行为已经让温霁难过了,于是开始迫切地寻求着补偿。
可是门被打开的那一刻,屋内并没有看见他想要看见的人影,他心中抱有侥幸,轻手轻脚地来到温霁的门口敲了敲,并未做声。
等过了好几个钟头,秦谨之冷淡的目光落到门把上,轻轻地拧动,却发现侧卧内根本没有人影,床单、用品都整整齐齐地放着。
也许是在这一刻,秦谨之突然觉得温霁放在这里的东西少之又少,他甚至不需要收拾什么,就可以说走就走,说不回来就不回来。
第21章
温霁给褚景意打了个电话就将手机关机扔到一边,一路车速直直飙升,不知道的还以为是F1赛车录制现场,车身猛速飞过溅起一轮子的水花。
车开到褚景意名下一所不常见的别墅,保安举着一把大黑伞顶着雨过来接人,呼啸的寒风快要将伞骨吹翻开来,温霁开门出来,还是猝不及防地被淋湿了肩膀和后背。
温霁进门时接过保姆递过来的毛巾,擦了擦带着潮湿水汽的发尾,褚景意正在客厅里忙乎着,将刚到的几份外卖拆开放在沙发前的桌上,几份日料,烧烤,啤酒。
见温霁从外面带着湿淋淋的雨水进来,侧过头来,怔了一下,“这么快就来了,不刚打完电话吗?”
温霁脱下外套,熟练地递给一旁的阿姨,“刚才停车的地方离这儿近,十来分钟的车程。”
褚景意点点头,抬了抬下巴尖:“瞧你这一身,都湿透了,快去洗个澡吧,免得感冒了。”说完对着旁边身材微胖的中年妇人说:“张姐,你快带他上去洗澡吧,给他拿一套我得衣服就成。”
张妈说好,带着温霁上楼去褚景意的房间洗澡去了。
他在浴缸里泡了一会儿,热气氤氲,每一寸肌肤都因为灼热的白气而张开,暖意驱散了方才来时的遍地发寒。
温霁无神地凝视前方,发了好一会儿呆,时间久到水都失去应有的热度变温时,温霁拿起毛巾将身上擦干,换上了褚景意的衣服。
两人尺寸相差无几,衣服套在身上还算合适,温霁下楼时褚景意已经将外卖全部装在自家用的精美瓷盘上,手边上还整齐摆放着两瓶啤酒。
“快下来。”
温霁将头发随便折腾两下,就把毛巾丢在一边,拿起筷子刚夹了一块肥嫩的生鱼片,蘸了蘸酱料还没来得及塞进嘴里,便听褚景意问道:“说吧,遇上什么事儿?看起来这么难过。”
温霁嚼了几口,心想自己进门时有表露出来吗?
褚景意面目得意:“没看出来,猜的。”说完又自顾自地哈哈大笑起来。
温霁身边没几个玩的好的,发小就褚景意一个,主要是没人能受得了他这个狗脾气,玩着玩着就受不住气似的跑了,所以一有什么事除了往温绍裴那儿委屈巴巴地求哄,就跑来褚景意这里一团乱骂。
秦谨之前几年可没少在褚景意这里挨骂,不过这两年倒是没往他这里跑了,就连吐槽秦谨之的次数都极其罕见,褚景意曾经一度认为温霁是不是变异了。
不过当然这话没敢当温霁面说。
温霁当然也丝毫不让,拉开啤酒的易拉罐,啤酒的酒花滋滋往上冒,温霁将酒水倒入一旁的高脚杯中,抿了一口:“没什么,倒是你,不跟你的小情人住一块儿,跑到这八百年住不上一次的房子里,怎么?吵架了?”
褚景意哼了一声,狠狠咬了一口放了孜然的嫩肉,“被他气的。”
温霁眼观鼻鼻观心,心中默然了一瞬,这人可真是一头傻狍子往里跳,跟人吵架了倒是气得自己搬出来,当金主当成这样的也是罕见。
两人一边看着电视一边吃着东西,时不时的讲几句话,倏地一道电话铃声响了起来,温霁的手机关机了,这自然是褚景意的。
褚景意吃生鱼片时蘸到一大片青芥末,芥末入喉辣得他瞬间泪花直涌,脸色瞬间比方才红上一个度,温霁递过一杯水,他急急忙忙喝下看也没看一眼就接通了。
“喂?”
那边传来小情人的声音,委屈地说:“景哥,我错了。”
褚景意没听上几秒钟就挂了,一想到他包养的小情人居然想上自己,顿时就臊眉耷眼的,脸上皆是被冒犯到的不虞。
褚景意没当一回事,温霁自然更没当一回事,等吃饱了就喝一小口酒,不多时两罐啤酒尽数被喝完了。
顾闻西电话总是打个没完,响了被挂断,挂断后又响起,周而复始吵得两人耳廓刺痛,温霁胳膊杵在桌上手掌托着腮帮子,指尖不耐地点了点,“要么接,要么关机,总这样也不是个事。”
温霁话音刚落,电话跟催命符一样又响起来,褚景意吁了一口气,看都不看地接起来,声线略带烦躁地说了一声:“你烦不烦呀?”
那边沉默了一瞬。
褚景意见顾闻西又不讲话,努着嘴唇,声调都带着点脾气:“说话呀。”
“温霁,在你那吗?”冷冷的嗓音进了褚景意的耳畔。
褚景意面容一瞬的扭曲,五官都快要被冻住,整个人呆若雕塑跟傻了一样,他抬起视线僵硬的眼睛一点一点落在正悠闲观看电视的温霁,咽了咽喉咙:“干、干嘛?”
温霁听到他这副结巴胆怯样,疑惑地转过头来望了褚景意一眼,褚景意被盯得莫名紧张心虚,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在第一时间告知温霁是他死对头打来的电话。
而且还是问他在哪。
这是什么年度鬼故事?两人关系有这么好吗?哎,刚才他是不是朝秦谨之发火了,可是他居然忍着没挂电话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