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说孟凛自己也卡了一下,他摸了下衣袖,“白烬,出征又不是小事,战场上刀剑无眼,我自然是担心你的安危,你我认识这么多年,我怎么也是想着你的好的,一句舍不得当然是真的舍不得。”
“那……”白烬认真地看着他,“那我可以亲你吗?”
“?”孟凛脑子一翁,“你说什么?”
“……”孟凛揉了揉脑门,“哎哟小公子,我今日淋了雨,还得回去换身衣服……”
白烬却是先抓住了孟凛的手腕,可他一把抓住的还有他的衣袖,湿漉漉的衣袖半挂在他的手臂上,孟凛的手凉的有些过分。
“……”白烬将他的手松了开来,“罢了,你回去吧。”
“白烬。”孟凛衣袖蹭着他的手,他又复杂地多想了会儿,“你干嘛对我这么好,你这会儿是不是还在想我会不会……”
孟凛猛然打了个喷嚏,“……着凉。”
“我对你好?”白烬突然往孟凛靠了一步,差点抵着了孟凛身上带的寒意,“你不知道为什么吗?”
“……”孟凛自觉这话问得就是自找的。
“那……”孟凛也没退,他抬眼道:“那你明日出征之前,我去送你。”
作话:
五部奚有历史原型但是并没有过多参考,请勿考究
时间线终于重合了这个惊蛰
啊下章会是糖糖
第53章 动心 “孟凛承认,他是真的动心了。”
第二日雷雨已停,滚滚阴云之下,城外大军即将开拔,旌旗猎猎间刀剑凛然,骇得猛禽都一时退避三舍。
建昭帝封了白烬为北征军的主将,他少年将军,又是第一次出征,当年秦老将军麾下的副将并未告老,如今添给了白烬,而楼远也是第一次随军出征,由白烬保举做了前锋。
带着世人的嘱托与朝中的期望,年轻的将军踏上了北上的征途。
一眼回望都城,城门巍峨耸立,乌云之下朱红的大门竟是有些浓墨重彩。
“小将军,舍不得吗?”楼远拉着马绳几乎与白烬并立马上,“我从前少出远门,这次北上,我见我娘心中不舍,也觉得有些空落落的,但我爹应当是挺高兴的。”
“离家远行,自是不舍。”白烬将目光收回,他似乎敛起了所有情绪,浅浅地看了楼远一眼,“但楼大将军对你期望甚高,此番自然很是高兴。”
“父亲期望,我不欲辜负。”楼远眼神坚定地点了头,“但是小将军,前几日我爹邀你过府一聚,到底是说了什么?竟是连我也不能听了?”
白烬不过沉默了须臾,楼远立刻就自己接了话去,“此去北上,我与大哥已经好多年没有见过了……”
“小将军€€€€”隔着人马,林归骑着马飞快地奔行着,下面人认得他是白烬身边的人,任着他一路奔到了白烬的身侧。
林归“吁”了一声,“小将军,孟公子在长亭等你,还请你……”
今日白烬出门太早,竟是没等到孟凛送他,他回望时内心惆怅,还以为孟凛当真不想来送他了。
“将军。”楼远朝天上望了眼时辰,立刻拉住马绳放缓了步子,“属下在此等候。”
白烬一点头,勒着绳子偏转了马去。
长亭短亭隐在树后,昨日雨迹未干,透绿的新芽浸了雨水,入眼就是葱郁。
白烬下马,踩在带着新绿的湿土上,孟凛站在长亭中,晨时有些冷,他披着斗篷背对着来路,一眼望去,这场景他有些像是身在画中。
林归在亭外的路上守着,白烬独自走了过去。
“孟凛。”白烬对着他的后背道:“我以为你今日不来了。”
孟凛转过身,白烬这话入了耳,竟觉得他有些委屈似的,“小公子,我如何这般说话不算数了?”
孟凛今日眉眼温柔,像是要说几句真心话的模样,他打量了白烬一身装束,“白烬如今算不得小公子了,白将军披挂上阵,今后是人人传颂的大将军,以后建功立业,白烬,我替你高兴。”
他虽是有些舍不得白烬走,却知白烬这一生的夙命定然会与战场扯得上关系,不管他们来日的关系会是什么走向,如今到了这个地步,他怎么也不想一拳打到绵软的真心上。
“我此去山高路远,你在京城诸事小心。”白烬对视着他的双眼,“你平日里莫要日日出去吹风,这几日下雨也莫要淋雨,也别忘了喝药,林归我并未带走,遇到什么麻烦你让他去羽林军找人,应当无人会拦他,有事也可去找六殿下以及……应如晦应大人,还有……”
孟凛不禁笑了,“白小将军竟然也会如此€€嗦。”
“……”白烬欲言又止,“也罢,此去应当也不算久,家中桂花树开的时候,我应当就能回来了。”
“孟凛……”白烬似乎又犹豫了片刻,这才沉声问道:“我,我回来能吃桂花糖糕吗?”
孟凛方才生了白烬已然不是小公子的感觉,却又被问及桂花糖糕,白烬尚且还是十二岁的时候吃过他的糕点,那时的小白烬吃药嘴上说不怕苦,可谁小小年纪不怕苦啊,孟凛这番不禁偏头想:小公子怕还是小公子吧?
“能吃,我此后就有月俸了。”孟凛拍着胸脯道:“吃了小公子这么久的白食,下次换我来请你吃饭。”
看着孟凛笑,白烬心里竟是又生了愁绪,从前离开京城,他只当孑然来去了无牵挂,可如今一算,至少是几月不能归家了,这不舍缠得他心里不乐。
但白小将军一言既出,做不出临阵后退的事情。
“那……我可以……”白烬不禁抿了下嘴,他忽而道:“我早就不与你瞒着我的心意了,今日一别,至少几月难归,你……你可以亲我一下吗?”
“?”孟凛一怔,怎么这话忽然就转到了这里?
“……”孟凛面带难色,“不是,白烬,这话你昨日才……”
不对,孟凛反应过来:亲我一下……是……我来亲?这白烬怎么还带得寸进尺的?
见孟凛脸色一变,白烬不禁将心中惆怅显露于表,“罢了……”
“我此去凶险……”白烬仿佛欲言又止,竟是只微微沉下了眸子。
孟凛心中叹气,历经了前段时间的事情,白小公子在他面前的凄楚模样他看得比往日几年都多,他自以为自己看破了他的这般面目,却是在“此去凶险”面前又犹豫了,战场上刀剑无眼,就算前世的白烬能得胜归来,万一再有变数呢?如今的变数又岂止一二。
何况……有些事情就是避无可避。
孟凛见着白烬的头微微低垂,这个高度他同白烬竟是正正好地能够平视着,孟凛手指在衣袖里下意识打圈,心中已然打翻了遍地的百般滋味。
他二人如今相视的距离并不算远,不过是日常说话正好的位置,孟凛往前扫了眼距离,他心中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步子踩得很轻,一步就几乎走到了白烬跟前,孟凛忽然偏着头,眼神复杂地随意往白烬脸上一靠,像是小鸡啄米一样地往白烬的嘴上啄了一下。
“……”孟公子感觉自己没干过这种事,他几乎要把自己的耳朵都给烧烫了,脸上都给这般热意红成了并不惨白的样子,他随之咽了口口水,这感觉太奇怪了,明明……明明也不是第一次了,他心里怎么就这么别扭呢?
不就是浅浅地亲了白烬一口吗?
白烬却是只愣了一瞬,他抬起眼眸惊讶一闪而过,却是正经地又拉了下嘴角,“孟凛,你……你能不能认真一点?”
“?”孟凛仿佛听到什么离奇的话,白烬这……这这这,他怎么能说出这种话?
“我怎么不认真了。”孟凛有些恼了一样,话却说得不大声,“我明明……”
孟凛尚未说完,白烬忽地借着这亲近的距离,伸手揽过了孟凛的肩膀,他微微低头,这距离他几乎听到孟凛的鼻息,白小公子眨了下眼,再闭眼时,竟是往孟凛的嘴上又吻了过去。
白烬吻得很轻,像清风不绝地吹着脸,缓缓的呼吸落在孟凛的鼻息处交缠,白烬的手顺势又将他拉进了怀里。
冰冷的甲胄与滚烫的鼻息仿佛让孟凛置身水火,无法直面的心仿佛在这一刻澄明地站在了镜前,他大概……是能听到自己怦然的心跳声的。
世间的天理人伦犹如枷锁束缚着人循规蹈矩,孟凛始终不清,白烬这样谨守礼仪的人为何会喜欢他?他出身带着罪孽,他活着带着病痛,鲜血与算计都难以让他看到明媚的来日,可他仿佛在白烬的真心里看到了他不敢选的将来。
风花雪月朝着他迎面扑面,他一丁点躲闪的机会都没有,孟凛昏了头,他伸手覆在白烬的背上,鬼使神差一般地又走近了一步,他在这缠绵里触到了白烬的口齿。
这一刻悱恻的交缠仿佛将时间拉长了无尽,却又戛然而止一般地觉得不过片刻。
雨滴落在水洼里散出涟漪,周围静得甚至未有虫鸣。
“孟凛。”白烬抬头时注视着他,“不用顾及我,你想做什么都不用顾及我。”
孟凛还未从方才的惊心动魄里走出来,又被白烬炽热的眼神灼得闪躲不及,这般为他着想的话从来没人跟他说过,仿佛在他不知去往何方的时候指给了他一条路。
即便那条路会沉沦进深渊里。
孟凛承认,他是真的动心了。
“小公子。”孟凛缓着呼吸后退了一步,“你此去……此去保重,我等着捷报……”
“……和你。”
……
泥泞的路骑马扬不起尘土,白烬在大道上飞奔而去,山水如墨。
孟凛在长亭处发了会儿愣,他脚步一挪,发觉他似乎有些腿软,他坐在长亭中想了想来日,苦笑着才又站在山坡上看着远处。
雾气遮了远山,阴云下仿佛同天缠绕在了一起,而通往山脚的路上,整肃的大军脚底踩着污泥,长龙一般地往远方行进。
阴沉的春日无端多了秋日的萧瑟,可那乌云滚滚之上,白日穿过云层透出一丝明光,仿佛是要拨云见日的征兆。
作话:
这章好短哇
第54章 家书 “正如一夜寒冬入春,犹见花开遍野。”
战线拉起,将士赶赴了北方,京城里仿佛空了许多。
人们茶余饭后的话题也从口诛方扶风转而说起了战事,对白小将军的期嘱几乎掀起阵风波,仿佛他这次决计不能败退。
孟凛对着外边的言语摇头,他其实只想白烬早些平安回来就好,然后一人走进了空荡的将军府。
白小将军一走,并不宽阔的将军府竟也变得宽敞起来,仿佛春意盎然也填不满其中的空缺。
孟凛承认自己的思念,因而将自己埋身在翰林院中,春日里百废待兴,朝中的事越来越多,同从前一样的差事他干起来如鱼得水,孟凛甚至还能算着日子提前赶出明日的事来。春雨骤然,孟凛生了病,偶尔也去太医院找林净山把把脉,这位凭空而来的师兄对他竟很是照顾,那唠叨的性格同他师父如出一辙。
忙碌起来日子就是一晃而过,一月之后,第一封战报传来的同时,那千里而来的小将竟是给孟凛递上了一封家书。
从前在祁阳的时候,白烬也曾外出游历,可白小公子说话言简意赅,写起信来也是如此,那寄来的信中不过是个简单的“安”字,连落款都无,若非孟凛认得他的字迹,说是让人代笔的他也信。
可如今他小心拆开信封,还未展开,就见着了那浸透纸背的行行字迹。
孟凛在桌前露了笑,将信展了开来。
白烬从前练字略有疏漏,字写得没有孟凛那般靠着笔尖过活好看,却是一笔一划写得方正,同他做人一般行得正直。
开篇白烬便是写道:“北上连日奔波,方才抵达龙涵关外,关外高山连绵拦春风未及,冻土封了冰河至今未化,可大军行至此处,久久未至的春雨骤来,留大军在山下停留一日,翌日雨停,竟听流水潺潺叮咚作响,冰封的长河终得雪化,正如一夜寒冬入春,犹见花开遍野。”
这般细腻的话出自白烬之手让他心生诧异,孟凛看了眼桌上一支已经枯萎得看不出形状的梅花枝,仿佛是假装见着了白烬想的花开遍野。
其后白烬又写着抵达凉州,见着了楼远的长兄楼霄,他们兄弟二人生得模样相似,性子却是千差万别,楼霄在北方呆了数年,性格洒脱,有些……太过热情,白烬闪躲不及,只好推着楼远去接这番热诚。
他头一次见着比孟凛话还多的人,却是再消受不起旁人了。
白烬时常写到一半,忽然又断了后话,怕是急着处理什么军务,搁置一旁,再回来时已然不知写到了何处,笔迹一划,只好下次从头来写。烟杉停
孟凛看着失笑,头一次见着白小公子的事无巨细,孟凛这一个月的患得患失被他用忙碌来填满了,可他倒腾着空间出来,如今竟是还能放进去这些新添的欢喜。
等到孟凛将信来回又看了遍,却又发现这平淡又细腻的信中,全然没带了一点忧愁,白小将军临到阵前,刀光血刃之下,一点杀气纵横也没填进去,全是那冰封万里的肃杀下淙淙流着的清泉,缓缓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