睚眦乱臣 第65章

“?”孟凛瞪了下眼,“这这这……”

“就知道你没想什么好东西。”白烬把他的手拍下去了,“我是说见你身子骨实在,实在有些不好,喝药治不了根本,所以从明日开始,你跟我一道晨起出去练些武功,多少强身健体。”

“啊……”孟凛发出声哀叹,他瑟瑟地往后挪了步,“不要了吧……”

“要。”白烬一把把他搂进怀里,“你要是不去,我让你……让你多在床上躺几天。”

“……”孟凛耷拉着眉眼,“小公子好狠的心。”

白烬见他这模样不觉挑了挑眉,“狠心吗?你不知道,我还能更狠心。”

作话:

dbq这章也有点短

哦莫可惜了,你们江家没有一个上面的……

第73章 坦白 “白烬,我想你做个恣肆的少年郎。”

第二日晨时不到,任孟凛怎么耍赖,白烬毫不留情地把他喊了起来。

孟凛换好了衣服,对着外边的冷风打了个喷嚏,“白烬,太冷了……”

白烬掂量了下外头的冷暖,铁石心肠也被风给化开,“那就不出去了……”

孟凛的“还是小公子对我好”还没说出口,就听白烬道:“在屋里练。”

“……”其实孟凛知道白烬是对自己好,这些日子缠绵病榻,骨头都要软了,可他对于练武……始终是有些心结。

白烬关上了门,他停顿着问:“你从前,练过武吗?”

“唔。”孟凛尽量面无表情,他随着白烬退回房内,“练过的,只是……你也知道我,我身子不好。”

白烬微微敛眉,仿佛从中听出了什么,他的手按到孟凛的后背,一路往下摸着滑了下去,孟凛给白烬摸得有些痒了,他笑出了声,“小公子,怎么昨夜摸得还不……嘶……”

孟凛轻佻的“够”字还没说完,白烬对着他脊骨后的穴位一按,给孟凛疼得当场一颤,差点站不住脚,白烬不禁对着他摇了摇头。

“……”白烬并没有说什么,可孟凛看着他那失望的表情,几乎猜到白小公子在想什么了,他一定,一定在觉得自己虚……

完了,孟凛心想:白烬开始嫌弃我了。

白烬摸完了骨,拍了拍孟凛的肩头,“你,扎个马步来看看。”

扎马步用不着拿剑,也用不着挨刀子,孟凛小时候练武也不是没扎过,可如今日子久了,动作早就抛之脑后,这半蹲的动作还难受极了。

孟凛只作出个大致的动作,又朝着白烬软磨硬泡,“小公子,这样可难受了,明日我定然得腿疼了,这与……不是一样下不来床。”

白烬带着些微恼的样子看他,直接上手去纠正了他的动作,“别闹,没同你玩笑,你哭也不管用,除非……”

白烬仿佛觉得嘴边的话说来不妥,一时又没说下去了。

孟凛身体有些过于敏感了,被白烬碰着就有些痒得想笑,他却是追问:“除非什么?你说来听听。”

“没什么。”白烬的手从孟凛身上离开,他后退着坐在了桌边,“时间不长,就一炷香,怕你无趣,我在这里同你说话。”

孟凛腿上无力,扎个马步实在吃力,那汹涌的气血立刻就在上升,脸不自觉有些发红的迹象,而且,白小公子就这么相对坐在他面前。

孟凛凭空觉得自己又是被白烬给罚站了,这一坐一站,全然不听他的恳求,还带了点地位区分似的,竟让孟凛觉得羞耻极了,脸又是红了一片。

白烬不知道孟凛为何扎个马步也能把自己折腾地上气不接下气,他仿佛还在……脸红?

“白烬,你一定是故意的。”孟凛带了点咬牙切齿的意思开了口。

“嗯。”白烬不解他的深意,就扎马步来说,“我的确是故意的。”

孟凛呼了口气,他偏过了头去,“小公子,你可是学坏了。”

这就学坏了?白烬有些不解,他自己从桌上缓缓倒了杯水,斯条慢理地自己喝了起来,“孟凛,放在军营,你若是在我手下,这样可是要被本将军罚的。”

就知道他是故意的!孟凛稍微起身缓了缓腿,当机立断地恳求道:“白将军,我错了,你别罚我。”

孟凛语气一软,白烬竟还真起了点别样的心思,“偷懒,可是要加时,孟大人,你想清楚。”

“……”孟凛只好又蹲了回去,“白烬,我这个人可记仇了!我下次……下次可要!”

“嗯?”白烬有些兴致地看着他,“你要怎样?”

“我还能怎样!”孟凛面红耳赤地呼着气,“我打也打不过你,亲也被你亲了,睡也被你睡了,在你那里吃过的亏可多了,也没哪次能讨回来。”

白烬竟是仔细想起了孟凛说的话,却一边觉得孟凛这脸红的样子很是可爱,忍不住想去亲他,可他还记得自己本来要说的话,“孟凛,你跟我坦白一件事好不好。”

“非得这个时候坦白吗?”孟凛吃力地眨眨眼,“小公子,有什么你问就是,你不会是觉得我瞒着你,特意来罚我的吧?”

白烬放下杯子去纠正:“我没有在罚你。”

他叹了口气,“孟凛,我是想问你,你从前……是为何变得身子不好?”

白烬其实许久之前就想问了,从祁阳到淮北的时候,白烬曾在孟凛迷蒙之中问过一次,可孟凛那时的反应,其中仿佛还有难以启齿的过往,这事郁结于心,他似乎一直没有放下过。

孟凛一怔,他那笑眼缓缓融在沉默里,还一时有些低下了头,待抬起头来,才干巴巴道:“我……七八岁的时候,曾经落水过,早春的时候,江水,江水冷,被救起来后就发了烧,烧了好多天。”

孟凛不禁苦笑着望了望白烬,“小公子,我这身子就这样了,我也不想,不想拖累你……”

“你说什么胡话?”白烬立刻就像是生气了,他直接站起身到了孟凛身边,伸出去的手却是又停了,还让孟凛继续扎着马步,“你再跟我说一句拖累,我就让你……”

白烬不擅长威胁人,一时喉中卡住,他低了声音:“我让你知道我狠心在哪里。”

白烬这样说,孟凛反而缓了口气,他赔笑道:“不敢不敢,小公子,我再多告诉你一些,你让我不站了好不好?”

这前后其实才不过一会儿,孟凛他怎么……这都站不住,白将军从小历经的风霜多了,实在难以把握住这以己度人的程度,可他还是心里慨叹:孟凛这样下去,以后可怎么办啊?

白烬握上孟凛握拳放在腰间的手,他还是心软道:“下次可不许这样了。”

孟凛得了便宜,手被白烬拉过去,直接收了力气往白烬身上靠,白烬下盘稳,被他这样靠着竟也没挪动半步。

“小公子我累。”孟凛把头搭在他的肩上,“你借我靠靠。”

白烬在原地站定了身子,任着孟凛的鼻息落在他耳边,他也不催促他,只回了个“好”。

孟凛仿佛深吸了口气,他才用着平静的语气缓缓道:“白烬,哪怕你不在乎,孟明枢……我总归还是逃不脱他,我终究还是给他当了十几年的儿子。”

“但其实孟家王府里儿女众多,孟明枢压根看不上我,说来可笑,我竟然还追着他的脚步,非要给他当个懂事上进的儿子,连……连我母亲的话都曾不放在眼里。”

当年孟明枢反叛,宁素素就已经怀上了孟凛,为着这个孩子,也或许还带了点曾经无法割舍的爱意,宁家的女儿跟着孟明枢去了南朝,在战乱那年的冬天生下了孟凛。

但宁素素不认同孟明枢的所作所为,她又和孟明枢闹僵了,只把自己关在偏院里,与世隔绝地养大孟凛。

孟凛幼时也算天资卓绝,入了学堂,被先生夸赞,他还拿起刀剑,一日一日地勤学苦练,但年幼的孩子也想要父亲的偏爱,他努力地想要那个对他不上心的父亲可以高看他几分。

母亲让他藏锋,他不听,他羡慕王府里那个嫡子可以轻而易举得到父亲的关注与爱意,于是他的刀锋愈发凌厉,言辞愈发激切,直到他惹怒了孟家那几个眼高于顶的嫡子女,生生给自己斩断了一条后路。

“孟家的宅院,多的是儿子,孟明枢从前的长子死了,他还有婢女生的三子四子,更有后来娶了皇帝妹妹生了新的儿子,哪里会多看我一眼。”孟凛仿佛看开了,说起来只带了些慨叹,“我一个劲的冒尖,结果把人疼爱的儿子惹生气了,人家不把我的人命当命,一把就把我推进了江里。”

白烬的手间一顿,孟凛的话说得过于平淡,说得白烬反而心里有些不好受了,他伸手去把孟凛揽进了怀里,“你要是不想说,就……”

“我没有不想说。”孟凛轻笑了声,“那时连侍卫都不敢救我,天知道我怎么捡回的一条命,但是自从生了大病,我这手……”

孟凛手间略微攥了下,“就再也提不起刀剑了。”

“锵锵”的刀剑坠地声仿佛在孟凛耳边响起,幼时从江里死里逃生,躺了多日才大病初愈,孟凛却背着宁素素,偷偷从床上爬起来,从架上取走了往日用的剑。

小孟凛拖着剑跑出院子,他呼呼地喘着气,往日轻松拿起的剑竟像是注了铅,压得他的手臂几乎抬不起来,孟凛不可置信地握了握手,没有力气……他发现自己没有力气去提动剑。

怎么可能?孟凛执拗地想着剑招,一边不气馁地挥舞着长剑,忽地哪里来了一块石子,像个暗器猛地砸向他的手腕。

孟凛立刻吃痛地叫了一声,手里的长剑应声坠地。

“瞧你这个样子,不是上月还说要同我切磋吗?”嗤笑声灌满孟凛的耳朵,他那狂妄的五弟提剑走了过来,“一颗小石子就把你的剑给打掉了。”

孟凛咬牙去瞪他,手腕的疼痛还没缓过来,孟凛立马就去捡他的剑,他吃力地横在面前,愤怒地朝对面冲了过去。

可紧接着又是锵然一声,手里的剑又给三两下挑飞了去,孟凛后仰着被推到在地,他像只折了翅的大鸟。

嘲笑蒙了孟凛的耳朵,他狼狈地捡剑,又狼狈地一次次倒地,衣服沾了泥,对面也才不过七八岁的少年几乎要笑得直不起腰来,“孟凛,你可真是没用,凭你也想得到父亲的青睐,做梦!”

做梦……孟凛数次摔倒后在地上忽然咳了起来,他头一次感觉这种心肺都要咳出来的无力,胸口压抑地像是添了巨石,手竟也不住颤抖,他捂着胸口爬不起来,却是只听他那作为嫡子的弟弟冷冷地说了句:“废人。”

然后轻蔑地转身走了。

孟凛心底的防线倏然决堤,自诩坚强的少年眼里模糊,竟有大滴的眼泪从中落了出来,砸在地上和了灰烬。

“废人。”孟凛心里念着,他从明亮的剑身上看到自己反射的眼睛,其中的懦弱无能像根针刺了进去,孟凛绝望地闭上了眼……

他再拿不起刀剑了。

想起这往事,孟凛才有些不忍地闭了眼睛,下巴往白烬的肩窝处蹭了蹭。

白烬轻轻往他后背拍了拍,他一时有些后悔了,“我不该让你说你的伤心事。”

“伤心也早伤心过了。”孟凛把攥着的拳松开,“我做过的自讨苦吃的事多了,只是觉得有些对不住我母亲。”

“我跟你说说我母亲吧。”孟凛说到宁素素的时候语气才带了些波澜,“我母亲出身江湖,外祖是从前江湖里有名的世家宁家家主,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昏了头,背井离乡也要跟着孟明枢,孟明枢无情无义,在南朝时给我母亲的宠爱少之又少,连母亲的院子也甚少踏及。”

“但我母亲待我极好,我印象里她永远都对我温柔带笑,见我懂事也不骂我,我幼时可听话了,也不给人添麻烦。”孟凛一顿,仿佛猜到白烬心里会想什么,“你别觉得奇怪,我现在也不给人添麻烦。”

白烬把头贴过去了下,示意他在听。

“还有,我母亲以前告诉我,我生在冬至,那年的冬天却是尤其的冷,因而孟明枢给我起了如今这个名字,可我母亲不喜欢,她觉得孟凛这个名字太过肃杀,要给我取个小字,叫……”孟凛伸手到白烬的后背,在他背上一笔一划地写了两个字。

“初寒……”白烬待他笔画停了,轻声地在他耳边喊:“初寒。”

孟凛心里一个咯噔,可能这名字来自于母亲,这些年没有一个人喊过,孟凛又未曾与人提及,白烬这样喊着,竟给他喊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孟凛把手留在了白烬背后,“母亲与我相依为命,从前唯一的慰藉就是她了,可惜……母亲也不在了,我对南朝也算是半点情谊也没有了。”

白烬心里酸涩,又觉得有些难受,他从前并不知道孟凛的过往,不知道他的母亲与南朝王府的冰冷,他眼里的孟凛平日爱开玩笑,倘若以前的日子过得痛苦不堪,他是怎样变成爱闹的性子的?

后来才发现,孟凛闭眼时不见笑眼,就多少带了些说不出的忧郁来了,他闭口不言经历的苦痛,还时常特意在他面前装出轻松又不在乎的样子。

白烬心疼他,就更加抱紧了些,“我若是在你幼时就遇见你,就早早地带你走,不让你继续呆在那个王府里。”

孟凛问他:“小公子,你想带我去哪?”

“带你去……”白烬一下卡了壳。

白烬不多说,但孟凛知道白小公子幼时也曾流离失所、家破人亡,如今却来心疼起自己了,“白烬,我喜欢祁阳,你我比邻而居,你每天骂我不走正门,非要搭个梯子翻墙,然后日日看着你练剑,我在旁边读书,然后就这样青梅竹马地长大,但是可惜没能同你一道上学堂,那时和你也太过疏远,没有一同去看戏吃糖,无忧无虑地做个少年。”

“白烬。”孟凛温声在他耳边说:“我想你做个恣肆的少年郎。”

冬日仿佛吹过阵化雪的春风,和着淅沥的雨敲打心上,生长出无限的柔情蜜意来。

白烬心口一撞,他闭眼缓缓呼了吸口气,几乎在确认自己是不是在做梦了,才在孟凛耳边轻声地“嗯”了一声。

孟凛不觉笑了笑,他忽然觉得很是幸福,又想开口,却忽地眼前一亮,房间的大门忽然让人给推开了。

“孟凛€€€€”江桓正正一把推开了门,直接冲着里头道:“你起来了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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