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审判 第18章

  “不,都跟着他。”白尽泽快了他一步。

  余羡跟上他,细心地注意到二人并排的月影竟然贴到了一起。

  余羡看着影子,边走边问:“白尽泽,小公主同灵梵相爱着吗?”

  白尽泽不答反问:“小雪凰觉得爱应当是什么?”

  “陪伴?”

  白尽泽摇头。

  余羡接着猜:“拥抱和舍不得?”他看到小公主同灵梵拥在一起,觉得他们之间应该是相爱的。

  白尽泽还是摇头。

  “可他们二人那样,就是爱。”余羡这样说道。

  白尽泽轻笑几声,看着模样认真的少年,“你还不懂,罢了。”

  他走了。

  余羡落在后边一动不动,气了。走了的白尽泽又折回来,点点他皱起的眉,“总有一天你会懂,不急一时。”

  余羡问他:“你什么都会教我,为何不肯这个?”

  “爱是与生俱来,如果有天,爱也需要教了,那它本身就不存在,教了也无用。”

  “你有吗?像小公主同灵梵那样的爱,有吗?”余羡并不觉得逾矩,问完便故意不看白尽泽,迈的步子同他一般大。他嫌月光太刺眼,想躲进树的阴影里。

  “有。”

  余羡的心里有一串铃铛动了,脆脆地击在心窝,只因这一个‘有’字。

  灵梵到了王城,便在各个街角给人算命,不要银钱只要吃食。

  光是算命就算了三日。

  起初余羡不知他要为何要为这点吃食这么费心费力,后来路过茶馆时,偶然听得谈天的人提起这件事。

  说是王城来了一位道行极高的道士,任何事只需他动手算上一挂便立刻见分晓。

  余羡才恍然大悟。

  溯方国君迷信,灵梵在投其所好。

  思索间,灵梵算命支起的摊子停了一位老者。

  他身上一个铜板也掏不出来,但灵梵愿意接待他。

  老人布满沟壑的脸庞结合了受宠若惊和不知所措,愣愣走出队伍,小心翼翼把土鸡蛋放在方桌上,“我想让您帮我算算,安宁村的河神是真是假,若违背了河神意愿会不会真的天降灾祸?”

  灵梵看着他随即掐指算,扮像和昨天的书生模样截然不同,刻意的装扮使得他真像一个修仙的道士。

  不一会收了手,灵梵神情凝重道:“老人家可否带我去看一看这条河?”

  “好!我带路!”老人家激动地搓着手,道:“过几日我女儿就要被献祭给这位河神,实在没办法了,若道士您肯帮一帮,拿我的命换也行。”说着老人家就要跪下,黑白参半的发丝在风里凌乱,许是见不得这样的场面,灵梵弯腰将他扶起来。

  “老人家无需这般,我不过尽自己所能罢了。”

  余羡望着二人离开的背影,“白尽泽,我有不懂。”

  白尽泽说:“跟上便知,此人聪慧过人,这样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去村庄的路上,老人家大致说了安宁村近几年发生的事。

  河神这说法是安宁村祖上传下来的,两百年前安宁村曾遭遇天灾大旱,环村唯一条活水红河因半年未落雨干涸见了底。

  人尚且喝不上水更别说田地里未长成的庄稼粮食。存粮殆尽眼见就要啃树皮嚼树根,绝境之时村里冒出个山野乞丐。他运气好,饥荒遇上好心人家得些干粮饱腹,聊表感激那乞丐一本正经又言辞凿凿为村长指点迷津。

  他让村长寻个未出阁的貌美女子,收拾打扮好送给红河里神,所有问题自当迎刃而解。古往今来祭天祭地祭祖宗,还从没听说河也需祭奠。

  先不论这褴褛乞丐话的真假,村中谁家女儿不是十月娘胎里出来的,如何愿意舍出来献河神?原以为这事儿就此不了了之,谁知三天后村里竟有孤女自告奋勇愿献身一试。

  她一袭嫁衣纵身跳入干涸河中,只刹那河水倒灌将那抹红色卷入其中。

  天未降雨红河中莫名有了水引渐渐潺潺灌满堤坝,自此永不绝。春能种,秋有收,世代孕育村中白户人家。

  祭新娘的习俗就这样从祖上传下来,至今两百年余。

  平久必乱,变故发生前几月。

  村中正常嫁娶,新娘连同红花轿一齐失踪。第二日红花轿停在红河祭坛前,新娘依旧不见踪影。

  不是河神吞了又是谁?

  三月一连失踪八个新娘闹得安宁村日日不得安宁,求神告祖宗什么法儿都用尽了都阻止不了。村里不敢再办喜事,可这不是长久之计。

  村中元老商议,恐是不慎惹恼了河神,那就再风光献一个新娘子以求安宁。

  灵梵问:“所以,他们选中了老人家您的女儿?”

  老人点头,“我老来得子,她母亲生下她后不久于人世,若连萍儿也去了,我该怎么活....”

  余羡借着灵梵提的明灯看着水光粼粼的河水面,想起了神娶亲凡人。

  他问:“白尽泽,红河里的真是河神吗?河也能成神?既然是河神又为什么要娶亲?书中常说人鬼殊途,人和神难道就不殊途了?”

  “我同你说过,有志者事竟成。这话适用万事万物。”说完白尽泽忽然抬眼看余羡,他对余羡“殊途”一词的理解不甚满意,便郑重其事对他说:“这世上人、鬼也好,妖、神也罢,不分高低,唯论善恶。是人心桎梏不怪殊途。”

第21章 相见的缘

  人心桎梏,不怪殊途。

  余羡默默在心中记住了这句话,他具体不出这话多特别,因白尽泽说得格外认真,让他觉得是重要的。

  安宁村有河神一事短短数日传至十里八乡,远在王城的百姓竟然也略知了一二。说书的先生赶来了解实情,盼着回去靠这玄乎的民间故事赚他个盆满钵满。

  一路过来,凑热闹的百姓不在少数,河神传成了吃人水鬼,夜深人静时专挑貌美女子果腹。

  灵梵的目的便达到了。

  他来安宁村这几日如同钓鱼一般,每天只在夜里做子虚乌有的法来维持安宁村的安定,又不彻底将这个河神揪出来看看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做完法事,从河边回到安宁村为他备下的住所。

  灵梵坐在油灯前,取出一张淡黄色的宣纸,沾了红墨在纸上涂涂画画。

  余羡立在白尽泽身侧,看着灵梵的动作,问:“他这是作何?”

  白尽泽:“画符咒。既是修仙的道士,若用符咒降伏了河神那就是本事,若平白无故施法降伏了,一来没有信服力,二来,被当作妖怪也说不一定。”

  “若被当作了妖,他这一路就都白费了。”

  白尽泽点点头,视线落在余羡印着烛光的脸上,“以往审判,无非于爱恨嗔痴。灵梵为李姝又岂止于此,但他不会觉得是徒劳。”

  余羡迎上他的视线,“为何?”

  “他觉得值得,即是值得的事,便不论后果如何。”

  余羡似懂非懂,他并非觉得白尽泽这句话只是字面意思,其中混杂着他不曾学过,白尽泽也不想教的东西。

  他道:“原来灵梵为了小公主,在此前竟筹谋了这么多。”余羡偏头看他画完的那张图纸,捉摸不透上边的图案,弯弯绕绕,整体像几个字潦草的连笔。

  “他终于决定要将那个河神揪出来了。”余羡问:“白尽泽,那我们何时能下去一探究竟?过不了几日老人家的女儿就要被扔下去了。”

  余羡好奇那被传得玄乎其玄的河神到底会是何方神圣。会不会是灵梵大张旗鼓的障眼法。

  白尽泽也未可知,问他:“今夜便去看。至于捉河神,你觉得看热闹的百姓哪天最多?”

  “祭祀当日。”余羡回答完便反应过来了,“白尽泽,他降河神是假,吸引皇上的注意想入宫才是真,对不对?”

  白尽泽点头,笑道:“不算太笨。”

  一个来路不明的道士贸然想入宫,即便是道法高超也免不得让人心生怀疑。灵梵此番行事,犹如守株待兔。

  他想皇上派人主动来找,这和他主动进宫差别可就大了。

  余羡:“即便他道法再深,宫里还有一位国师,一山不容二虎,灵梵这一路不容易。”

  收拾完桌上的纸笔,灵梵吹了蜡,和衣躺上榻。

  余羡则跟着白尽泽退出去了房间,他们要再去看看红河里所谓的河神到底为何物。

  一路过来,余羡心神烦闷,喘不过气,脚下的步子也迈不动了。

  他晃晃脑袋,低声道:“白尽泽,我可能有点撑不住了。”

  接连受创,余羡此刻身体中流淌的大半内力都来自白尽泽,他对这股强大的内力并不熟悉,以至于耗尽了也不能及时察觉。

  审判果然不是易事,难怪白尽泽说他还需上百年。

  “闭眼。”随后,白尽泽在他耳边念了句什么,余羡眼前的场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转瞬间二人回到王城的客栈中,瓷罐中的魂魄又吓得一激灵,连忙缩回骸骨中。

  这次白尽泽看到了她,并没有在意。他为余羡把过脉后,松了一口气。

  余羡身上的伤夜夜需上药。

  这药膏不好,余羡每每涂完,心中总要升起一股难以启齿的欲望,某处肿胀不堪,翻来覆去睡不着。

  今日他拒绝上药,合衣躺在榻上。他需与白尽泽寸步不离,睡也在同一张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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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刻产生这样的不适,为了不让白尽泽瞧出来,他只能背对着默默忍耐。

  可是将余羡憋坏了。

  他闷哼一声,“白尽泽,我还是不好受。”

  “你先前的内伤未愈,今夜就此睡下吧,养精蓄锐后我们再进去。”他不愿抹药,白尽泽便随他去,吹了蜡在他身侧躺下。

  后半夜余羡实在挨不住了,不抹药膏,正在愈合的伤同虫蚁在上边肆意啃咬,万般磨人。

  白尽泽似乎知道会这般,禁锢住他乱动的手,不让他抓。

  余羡动动手腕,哼了一声。

  白尽泽轻笑道:“怎么样,抹不抹药?”

  “白尽泽!”余羡皱眉,踢开了被褥,“白尽泽,你的药有问题...”

  “什么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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