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余羡追问,“我同你悬棺中的初遇是在元神被抢之前还是之后,你那句‘相见的缘’又是什么意思!还有,你后来说的倾慕已久,是多久...”
“这个时候问这么多,我该先回答哪一个好?”白尽泽泰然道:“不是时候雪凰,现下该谈论的另有其人。”
‘嘭’的一声巨响,合上的石门碎成渣子,烟尘过后,一席红袍的双花含笑进来,问:“白大人何时发现的?”
“就在方才。”白尽泽将徒弟护在身侧,目光点一点晓青润,道:“他先露了马脚。”
双花挑眉:“哦?”
“元神本该在榻上那位身上,可动静总在青蛇这里,如何让人不起疑啊。”白尽泽似乎一点也不意外双花的出现。无论是不是蓄谋已久,对他来说都不是关键。他要的,自始至终都是那碎掉的元神。
“大意了。”晓青润将手中装样子的书册放回架子上,迈步过来请他几人坐下说话。
双花先坐,用最温和的语气道:“白大人替爱徒寻找丢失的元神?据我所知,若找不回,你徒弟的命也就保不住了,可有此事?”
这个说法余羡第一次听说,惊讶之余不曾自乱阵脚。
却见白尽泽点头,“是有此事,二位既拿了我徒儿的元神,还是主动还回来得好,天地间谁人不知我就这么个徒弟,溺爱得紧。”
“白大人有所不知,为收集那碎得不成样的元神,我啊,可是吃了不少苦头的。”双花只是看着瘦弱,目光阴柔,可谓狠辣,他说:“白大人,亏本买卖我不做,我费心费力收集这些元神碎片,若想要,总得拿点什么来换。”
“但说无妨。”
“你的命。”双花说:“一命换一命,意下如何?”
闻言,先有反应的是余羡。他看双花不似玩笑话,这样胆大的将目的说出,必然是有了万全的准备。
他心中发慌,心脏狂跳不止。书房实在暗,压抑得难喘息。
“不可,不可白尽泽...”
“别怕。”白尽泽慢条斯理安抚徒弟,当着他二人的面,亲了亲他的唇。
“不要!”余羡招来锁魂链,将案几劈得四分五裂,“什么一命换一命,简直异想天开!”
锁魂链伸长,直击目标,将双花束缚住后重重摔在了石墙之上,砸到地上时,不堪重负吐了一地血红。
余羡从未这般失控,抬脚踩在双花的胸口,“是谁让你这么做的?圭臧?”
双花眉头皱了皱,朝着晓晴润使眼色,不巧被抬头的白尽泽看了个正着,出声道:“若我猜得不错,他定是允诺你那条黑蛇的性命。但我得告诉你实话,黑蛇已经亡故多时,他所谓地帮你,却让那条黑蛇丢了投胎轮回的机会,也就是说,天地间再无他了。”
“莫要听他胡言!”双花咬牙,高声打断白尽泽的话,“天上地上,想救一条命谈何容易。”
晓青润半信半疑,比起白尽泽的话,他更愿意相信双花说的。
“那就没得谈了。”
白尽泽走到余羡身后,替他收回了锁魂链,说:“该是我徒儿的东西,我会一样都不少地拿回来。至于你们安了什么心我并不在乎。当初这悬棺是圭臧主动送来给我的,想必你们那时就谋划好了一切。不过,你们也算帮了我一把。”
“白尽泽!”余羡捏着拳,“他们想杀了你!”
“对,我们是要杀了你师父。”双花从地上爬起来,靠着墙稳住自己,“这上天入地还没有人能左右白大人。忌惮你的人就岂止是我一个?强大未必是好事,有了软肋,让眼红的人有机可乘,便只有死路一条。”
余羡一脚,将他踹回地上,“是吗?那你先死!”
“审判悬棺!”双花抹了下巴的血污,高声道:“你还不知道吧?审判悬棺审判的只是你师父!”
他转头对白尽泽说:“都说舍小我,成大我,白大人,你仔细回想,为你这徒弟,你到底害死了多少人。”
“这话不对,若是心无贪念,又如何能被蛊惑。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白尽泽不欲同他费口舌,眶中杀意不掩。
“那就怪不得别人居心叵测,白大人早知悬棺有问题却肯收下,借此寻回徒儿,你情我愿的事,论不得好坏了。”
余羡忽而问,“悬棺有什么问题?”
难道白尽泽一开始并非审判者的身份?可人人都这么说啊...
“问得好。”双花道:“你想必知道悬棺乃阴府所出,只知他审判罪大恶极,却不知他如何判定罪大恶极。”
他怡然坐在地上,脏污满身不见狼狈,志在必得道:“悬棺损耗的是你师父的身啊小殿下,你想不到吧,进一次容易,白大人却要吃不少苦头。当年你尸骨无存,留了一丝残魂,养在棺中数万年,要不是你师父肉身相养,你就回不……”
白尽泽蹙眉,一丝不耐弥漫,顷刻间功夫书房炸了,双花之后的话被碎声淹没。
不知如何落到平地的,余羡呼吸越来越紧,慌张地咽唾液,最终四肢瘫软险些跪在地上。白尽泽眼疾手快,捞到怀中稳住了。
……肉身相养。
“他说的几分是真?”余羡紧紧攥着白尽泽的衣襟,声音都在颤抖,“白尽泽,不要骗我...”
“你这样,我不说。”白尽泽似在同他开玩笑,揉一揉他的脊背,道:“双花手上握着你的大半元神,拿回来你就再也不怕寒了。雪凰,无需害怕,我曾同你说的无人能伤我并不是与你说笑。”
“可悬棺损耗的,是你的身啊……当真是如此?”余羡慌了神,几近恳求地道:“师父,我们出去,回家去。”
“当然要回去,等为师将元神给你讨回来。”
余羡立刻摇头。他想起为何很久之前,他还小,在极之渊盼着白尽泽从棺中快些回来,人回来了,却总要先闭关一阵才来见他。
那时他当白尽泽不想要他了,所以躲着。
记事后,白尽泽倒是不再闭关了,却总要去不周山。当真有那么多作乱的妖怪要处置吗?
余羡深吸一口气,不肯听话,“这是鬼君给的棺材,他们特意为你造的坟墓,我怕...”袖中的手被自己掐得不剩多少血色,鼻头一酸,眶中续满了泪。
白尽泽眼睁睁看着,思量片刻说道:“我一早知道其中的厉害,也早有打算,你照顾不好自己,我又怎么放心留你一人。”
说话间,余羡已泣不成声,“白尽泽,他方才叫我小殿下了,我是卷轴上说的无妄神尊的逆徒,南禺的小殿下...”
“不是。”白尽泽郑重其事地说:“你不是逆徒。”
第56章 为了今日。
圣女庙外墙裂了一道拇指宽的缝。云挽苏一不做二不休,抬腿直接将土墙踹塌了,纵身跳进内院。
不料更是人挤人。
他一心想着逮圣女,奋力往人堆挤。脊背不知被谁推了一把,失去重心往地上扑。
云挽苏疼得皱眉,吸一口气准备爬起来。摊开的五指赫然落下一只黑靴子。
有心往他手指上碾。
“啊!”
他吃痛喊叫,颤抖地往回缩,还未及骂出口灵梵的脸先探下来。
他抿唇笑:“没认错的话,你就是我要找的红莲?”
说话间簇拥的人堆一个个死了一般站着不动了。
竟是障眼法...
云挽苏挣了挣,手指纹丝不动,铆足了力半跪着仍旧拔不出,咔咔几声脆响,险些拔错位了。
他仰头高喊:“圭€€€€”
‘臧’字未出,被强行静了音。
灵梵将人扛离了地面,云挽苏拼命地抓也没能抓住一个能救命的稻草。簇拥在圣女庙前的这堆人身上味道极其古怪。
有点像……
十里荷境那些人不人鬼不鬼的提线偶人!
“你要带我去哪里!”云挽苏几乎倒挂着,满面充血,脖颈上的青筋在墨发间时隐时现。
灵梵一开始不搭理他,吵得烦了将人摔在地上,“再多说半句,我现在就弄死你!”
“好,弄死我,赶紧弄死我!”云挽苏从地上爬起来,拍了身上的灰,“我知道你们打的什么主意,不,是圭藏!何必换个人大费苦心来绑我?圭藏自己亲手来多好,他来,我一个字不多说!”
“想从我口中套话?”灵梵晃了晃脖颈,狍€€脑袋化出来。一半人身一半兽首,本身不算好看,这下更吓人。
灵梵说:“你喊也没用,鬼君不会来。”
云挽苏蹙眉‘鬼君’二字倒是提醒了他一件事。
灵梵从阴府逃出当真是因为余羡的疏忽?那丢失的几十生魂,是真有此事还是圭藏进棺的由头?
是早有预谋啊...
“你有不死之身?”云挽苏平静地问。
“就是当年站在顶峰的无妄神尊也不敢说自己拥有不死之身。”灵梵仰头大笑:“不过你说对了一点,我不是死不掉,是轻易死不掉。”
他抬眸盯着云挽苏,微微张开的嘴,唾液一股股细丝拉长,看样子是想将他生吞下肚。
云挽苏见到他的唾液,恶心得寒毛卓竖,态度强硬地不肯退后半步。
他扬起一点下巴,颇有一番高高在上蔑视,换个话题道:“原先还为你同小公主的爱唏嘘,如今看来,你也不过圭藏走狗一条!”
“你与我说这些无用,”灵梵笑得得意,“大局既定,今日你必死无疑。红莲精,这十几万年都是你偷来的,该还回去了。”
他边说边拎起云挽苏的后脖领,提起来往前推着走。
云挽苏挣脱不开,气恼横他一眼,“你是说我体内余羡的元神?”
“你竟然知道?”
云挽苏不应这句,原本抗拒不肯往前,现下如同霜打的茄子,蔫了。
他主动往前走,没几步顿住:“你说还回去,我也乐意物归原主,可你们能有那么好心将元神还给余羡吗!”
有这份好心也不用这一番折腾了。
“你知道的果然不少。”灵梵推搡着人继续往前去,说道:“那只雪凰的元神可是好东西,我此番带你过去,不过当诱饵使。事情一旦成了,你体内这块元神就归我所有。”
“……”
道路两旁的景象越来越熟悉,云挽苏眉头一皱,胃当即翻江倒海。
这地方是他险些将肠子吐出来的巫疆入口。上石板栈道,老远他便看到立在栈台另一旁的那棵长着树人的歪脖子树。
“带我来这儿做什么?”
“废什么话,跟着走就是!”
云挽苏咬牙暗骂。圭臧费心费力给他带进寨子,没几步又被这畜生给带出来了。说明里边的弯弯绕绕就是出自他们的手。
巫疆是幌子,这一出,演的是守株待兔。
云挽苏趁其不备,猛地踹翻灵梵,接着头也不回地往回跑。灵梵挨踹的地方不便言说,登时半跪在地上头都抬不起。
“余羡?白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