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羡思忖再三,打了退堂鼓:“先不找元神,带云挽苏回极之渊,万一他死了怎么办。白尽泽我们回去...”
“来之不易的机会,怎能放跑?”白尽泽低额探到他脸前,额面相贴,说:“雪凰,他们有句话说得不假,元神寻不回来你会死。”
“不会的...”
“我也想不会,若没了悬棺,我便再也寻不到你。”白尽泽似有似无叹气,“岂止他等久了,我也等了很久。”
“你明知道凶险难测...”余羡害怕的感觉越来越强烈,捏着白尽泽衣袖的手指细颤不止,“你们都知道,只有我不知道!”
话音变作哭声幽咽。余羡这回将锁魂链用在了白尽泽的身上,牢牢捆着:“我忘掉的岂止是那一万年,白尽泽我与你到底是多深的情分值当你这样豁出性命去救。可我...可我忘了那份情...不值当了...”
白尽泽撤下锁魂链,一点点缠回徒弟的手腕上,如往常一般说教:“法器不离手,还有,兵戈不可对师父,我教过你的。”
“你识破了鬼君何事?为何要分出一个死活?”余羡眼巴巴望着人,憋着一鼻腔的酸涩,“白尽泽...我想知道...”
白尽泽静默。
若往前,徒弟死死拽着不肯放。若不答,徒弟的眼泪已经准备好了。白尽泽实在于心不忍,挑挑练练捡着话说:“还记得我同你说过的一叶道观,逢应闲吗?”
“记得,云挽苏忘不掉的修仙道士,如今的天帝丞灵。”
白尽泽道:“圭藏就是丞灵。”
余羡大惊:“圭藏就是丞灵!”
白尽泽:“仓景帝的死与他有关。”
余羡瞪大眼:“仓景帝的死与他有关!”
白尽泽:“他假扮道士,为了取信云挽苏。”
余羡:“他假扮道士,为了取信云挽苏!”
白尽泽失笑,点点他的鼻尖:“做什么学我说话?”
第58章 同归于尽。
余羡叫他调侃得面热,收敛讶色,抬手抓住落在鼻尖的手指,拿下来握在手心。
“云挽苏...圭臧骗云挽苏,意欲何为?”余羡狐疑,“若要对付的始终是你,圭臧却要取信云挽苏,难不成……难不成你与云……”
“继续说。”
“露水……之情。”余羡记得白尽泽总说的,他与云挽苏只是几面之缘。
白尽泽无奈:“胡说八道。”
“你说,意欲何为?”
“意欲...”白尽泽视线下移,落在他迷茫的脸上,正色道:“你问的是我识破了圭藏什么,现下刨根问底到了云挽苏身上,雪凰,这件事下次再问。”
“可...”余羡再想知道也分得轻重,不再问。
还不肯放过白尽泽,他继续道:“圭藏是修仙道士,亦是现任天帝。他能害得仓景帝殒命,手段岂止厉害。如今他要对付的人是你,筹谋了多久虽不得而知,可方才他那句与你‘分个生死’底气十足。白尽泽,他要杀了你啊!”
“听上去是这个理。”白尽泽从容道:“雪凰,在接手悬棺时,其中好坏我都尽数清楚,明白。我有心借他之手达成目的,便不论他有何种图谋,相互欺瞒罢了,真真假假不重要,目的达到就好。”
“你知他包藏祸心,仍接下悬棺,承下审判者这一身份,一次次往他圈套里迈。白尽泽,这样做不够聪明!”余羡急了。
“你觉得我不聪明?”白尽泽笑问。
“你就是不聪明!”余羡声音大了些,“是你教我万事留得青山在,将命好好护着比什么都重要,可你现在却这样,如何算得上聪明....”
白尽泽好久不见炸毛的雪凰,又疼又爱,竟然笑出了声。
“你不要笑...”余羡将快淌下的眼泪用力抹去,坚定道:“我是忘了,但我只用仅有的记忆答复你,若这条命要拿你的换,我宁愿死了!”
“嘘。”白尽泽抬手捂住他的嘴,没一会儿放开了,转而拥抱着他,裹紧贴在耳边说:“雪凰,不会有事。”
他分明是柔声地哄,‘我不会有事’这五个字一经出口,余羡重新蓄满的泪顺着眼眶直往下滑,几股水流汇聚到下巴尖,晶莹剔透地泛着光。
他凑过来,张嘴,一口咬在白尽泽的肩上。
算不得重,于白尽泽而言如同被小兽的爪子挠了一下,不收爪,但小心翼翼的生怕将人弄疼了。
“你在耍赖。”白尽泽说。
“没有。”
“抱着不松,咬着不放,这不叫耍赖?”白尽泽笑他,声音轻飘飘的,“什么才是耍赖?”
“师父。”余羡默了几刻,忽而问:“我曾经是不是很闹腾?”
“怎么突然这样问?”
“爱耍赖。耍赖也像般吗?”余羡问得认真,“也咬你,缠着你不放?”
“是。”白尽泽忽然想到什么,笑了一声,“不过,现在乖很多了。”
余羡又问:“不乖...?都是怎样的不乖?”
“只喜欢做一些我不准的事。”
“你会罚我吗?”
白尽泽摇头:“孩子心性,不罚。”
余羡了然,五指摊开召来锁魂链,迅速裹缠到白尽泽身上。他咬破手指,喂给链子一点血。
这法子他几年前误打误撞在铁毛身上用过,若不是血主人亲自解开,链子便一直纹丝不动。
“我想回极之渊,你偏不许,”余羡人畜无害退后小半步,直视他,将话还回去:“孩子心性,不罚。”
白尽泽目光柔柔,心知他的忧虑,可今日之事今日结。
所谓收棺,现在的时机才算合理。
不消片时,锁魂链主动松了绑,唯唯诺诺不敢缠回余羡的手腕,悄悄缩进白尽泽的衣袖里藏着。
余羡诧异:“为何,为何你能解开?”
“这是我给你的法器。”
果然。
余羡蹙眉,扭头望着灌进光亮的另一面,挡在白尽泽面前,一动不动。
又意识到这样的阻拦皆是徒劳,白尽泽若想做的事,谁又能拦得住?
想到此,余羡心口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烦闷涌上来,揪着一颗心,却不知当如何。
白尽泽:“他们有图谋,我亦是有备而来,无须担心。”
“你说不会如何,可你也不知鬼君他们图谋什么,又为今日做了何等的准备。”
余羡怪自己废物,脱了力倾身抵着白尽泽的胸膛,阖眼近乎呢喃地道:“记事起,我认得的你一直是仙神敬畏的审判者大人,我也从未有过怀疑。忽然有天告诉我,都不是。你当审判者,收下悬棺只是为了将我的元神寻回来。几百个数不清的日日夜夜我甚至不知你每一次入棺遭的反噬,我不知你要承受那么多,白尽泽,现在知道了,我当如何...”
“若这个丢了元神的是我,雪凰当如何?”
“要...”余羡仰头将泪逼回去,心中有了笃定的答案,所以才委屈得不可言喻。
他几近崩溃,回道:“要寻回来的...”
“是了,你能明白就好。”
余羡不语,哭得细声,若不是肩头的颤动便发现不了他在抽泣。
白尽泽素来惯着他,今日也不肯退步了。但总要先将人哄乖才好,他环着徒弟的腰身,轻轻贴着他的唇,‘无事’二字含在了吻中。
捂着余羡的眼不让看。吻深了。缠绵至极,含着浓情蜜意相拥着。
白尽泽允诺他,寻回元神,带他回故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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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室入口昏暗,往里走越敞亮。双花立在正中,不时望向前方的玄虚镜。天上的神物,能看到布下阵法的那个密室。
画面中,罗盘正中央悬着一颗蓝色光晕的圆球,外围一圈浅色弧光。
这便是几万年来,他们收拢的元神碎片。寻遍大江湖海,实属不易。
为了不让白尽泽起疑,此前抛出两个无关紧要的诱饵,才哄骗至此。
灵梵负有重伤,醒时一阵晕眩,抬目看去,发现圭臧已经到了。这伤是他一手造成………
灵梵心有余悸道:“鬼君救那红莲花有何用处?”
圭臧却道:“他身上那片元神无关紧要,呆在那师徒二人身侧这样久都未曾察觉,不取也无妨。”
双花冷哼一声:“溯方一行不慎让那只雪凰将元神碎片收了回去,已是万不该,如今事半功倍,你却对一朵成精的红莲心慈手软。倘若因为他,乱了计划€€€€”
圭臧并不爱听,打断他的话,道:“我说,云挽苏体内那枚元神虽是余羡的,可和瓜分那次散落的有所不同,不取出来也无妨!”
圭藏似不愿在这件事上费口舌,表露出明显的不悦。双花再有话也吞回了肚子里。
半炷香后,玄虚镜入了两道人影。
只见白尽泽并未过多犹豫,直奔浮空的元神而来。双花万分忧虑,期待着,不安着,于是紧了拳头。
若白尽泽敢将元神取走,触发罗盘机关,八卦图显,坠下万丈渊底,将永远被困在其中不见天日。
这世间是无人能杀死白尽泽,可若能困住,同死了又有何不同?
圭藏却是蹙眉,隐隐察觉不妙时,下一刻,一声巨响盖过天,整个罗盘炸做灰飞!
浓烟滚滚,看不清形式。
三人迅速赶往,烟尘不散,探不清脚下的路,一个不慎便会从豁口坠下囚人的炼狱。灵梵急于邀功,冲在最前。
余羡早已等在暗处,背靠白尽泽,唇角不禁露出一抹狡黠。
无论先行者谁,待人出现,锁链飞出,缠住后甩至半空。
突如其来的变故,灵梵险些吓破了胆,他知渊底厉害,下去便出不来。
不知这绳索牢不牢固,越想越是心惊,遂抖成了筛子,结巴道:“你你你你你,你将我放下来,有有有有,有话好好说!”
“你,”余羡漠然道:“将上面的元神取下,递给我,否则别怪我手滑,将你抛下去!”
灵梵略带惊恐地甩动脑袋,拿东西断不能用他的手去拿。左右为难下,能做的只有支吾不作答。
犹豫间隙,捆在腰上的锁链松了,灵梵往下坠了几寸,原形吓出嚎叫不止。
余羡紧上链条,又问:“如何,拿是不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