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特助憋着笑。
每次林鹿一病倒就会变得很幼稚。盛危见不得他磨磨蹭蹭的,直接把纸杯拿起来塞到林鹿手里,“趁热赶快喝,不然一会还要重新泡。”
林鹿含糊应了一声,依旧全神贯注看着屏幕。
这时隔壁传来声音,抱着孩子打点滴的母亲,也在低头哄孩子,孩子大约六七岁,说话鼻头嗡嗡的像是感冒了,趴在母亲怀里撒娇:“妈妈药太苦了,能不能不喝……”
“不喝的话病不会好的,我们是小男子汉对不对?如果身体不好,怎么保护妈妈呢?”母亲旋开保温杯,哄他:“眼睛一闭,捏着鼻子就喝下去了。”
孩子挺起胸膛:“妈妈帮我捏着鼻子,我一口气就能喝下去,我要当妈妈的小男子汉。”
盛危转过头,似笑非笑:“怎么,林总也像小孩子一样要哄吗?”
林鹿眨了下眼,病怏怏的脸流露出几分期待:“盛哥想要哄哄看吗?”
盛危:“……”
他就不该和林鹿抬杠,林鹿没什么羞耻心的,每次吃憋的都是他。
话虽这么说,林鹿还是端起纸杯,仰头一饮而尽,苦涩的腥味在舌苔上蔓延开来。
林鹿皱了皱眉头,苦涩的味道从舌根一直延伸到胃里,甚至觉得有点反胃。
他是真的很讨厌苦味,即使上一世在病房里度过了那么漫长的时间,他也从来没能习惯过药的苦味。
他宁愿手背上多挨两针也不愿意喝这种像毒药一样的东西。
钱特助适时道:“林总喝点热可可。”
甜腻丝滑的朱古力味瞬间冲淡了嘴巴里的苦涩,林鹿眉头也松缓下来。
电影放完了,恰好药袋也空了,护士及时过来给林鹿拔针。
林鹿按着针孔,疲惫地靠在椅子上,瞥了眼旁边的盛危。
盛危还和钱特助在讨论工作上的事,忽然打进来一个工作电话,他朝钱特助比了个手势,举起手机走进安全通道。
钱特助留下来,手脚麻利地整理周围的纸质文件。
林鹿摸了摸喉咙,要喝下去之后反上来的是淡淡的薄荷味,原先那里像火烧一样的刺辣感觉也不那么明显。
现在已经来到下午,输液室里的人渐渐变多,人来人往的病人踩在地板上发出哒哒哒的声音,还有许多坐在轮椅上的病人被推着走来走去。
坐在隔壁的母子起身走了,就好不容易有个位置空下来,一个年轻男人顿时快步抢先坐下来。
林鹿虚弱无力的闭着眼,感觉到旁边有人坐下来,才抬头瞧了眼。
入眼的是一张熟悉的面孔,和上次容光焕发相比,这回汪杰明显神色要憔悴许多,和林鹿对上视线,脸上一瞬间涌现出错愕和尴尬。
上回在医院碰面的一幕幕浮现眼前,他以为林鹿落魄了,对他极尽奚落,后来惨遭打脸落荒而逃。
为了不再和林鹿碰面,他都特意换了个医院,没想到又碰上了。
汪杰坐不下去了,直接扭头就走。
钱特助试探地问:“林总认识刚才的人?”
“不认识。”林鹿没精打采地打了个吹欠。
钱特助回想当时汪杰的表情可不像是不认识,“他好像认识你。”
林鹿:“……我记性不好。”
钱特助:“?”
作者有话说:
鹿鹿:不哄哄我吗?
盛总:??
鹿鹿:欺诈!
第33章
钱特助还想再追问。
这时输液室门口传来一阵刺耳的喧闹声,还伴随着粗鲁的谩骂。
一名脸涨的通红,满身都是酒气的男人推搡着医务人员,指着其中一名医生的鼻尖大骂:“我老婆没了,你们是全责,全责!什么狗日的医生,我老婆送来的时候还有气呢!现在你和我说她人没了!”
“这位先生,您镇静一点,医院里的病人还很多。”
“我就是要让大家都听见!”
“发生这种事情我们也想不到,您老婆送进来的时候就已经心脏停跳了……”
“胡说八道!”
男人恶狠狠地将过来劝阻的人挥开,他嘴巴里面不干不净的骂着脏话,气焰越发嚣张:“你们这群狗日的东西就是不想负责任,我告诉你们想让我息事宁人,没门!今天你们必须拿出个说法!”
钱特助脑门上出了一层薄汗,神情紧张:“林总,您跟紧我,当心被波及了。”
林总可是个弱不禁风,稍一碰就能碎掉的玻璃娃娃,要是被冲撞到哪里,后果可不堪设想。
林鹿笑笑,他没有多管闲事的习惯:“你放心。”
他见过不少医闹,当年常居疗养院,每天都有人病逝,大多数家属还算冷静,少数闹事发疯的也被他碰到过不少次,基本上每周都会发生。
男人情绪激动,又喝了酒,嘴巴里冒出来的脏话越发不堪入耳,输液大厅里带孩子的父母都不自觉的把自己家孩子的耳朵捂上。
医护人员不停开解劝慰他。
周围围过来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也跟着一句接一句开劝。
“事情还没搞清楚呢,小伙子先不要这么激动。”
“你们懂个屁,”男人破口大骂:“嘴皮子一碰劝我不要这么激动,感情死的不是你们家里人!”
在酒精的刺激下,男人情绪越发烦躁,有人过来拉他,都被他狠狠甩开,通红的眼睛就像野狼一样恶狠狠环视四周。
他撸起袖子,露出结实的肱二头肌,做出一副要打人的模样,吓得周围的人群纷纷后退。
男人一个箭步冲到主治医生面前,揪起他的领子,拳头就要挥到脸上去。
好在握着警棍的保安及时赶到,把男人按倒在地。
人虽然被制服了,但男人之前气势汹汹的样子,吓坏了就诊的不少小孩,走廊上此起彼伏都是孩子的哭嚷声,在场人窃窃私语,都在议论:
“也是个苦命人,但是再怎么生气也不应该闹事,不偏激了,应该和医院好好协商啊。”
“医闹啊,多半都是要赔偿的,谁知道他是不是真的为他老婆。”
一片嘈杂的环境里,看似事态已经平息,医生护士步履匆匆的离开。
林鹿无意间一瞥,注意到男人裤子口袋里面有一块巴掌大小的凸起,形状细长。
趁着保安在用对讲机说话时,原本低着头的男人,忽然暴起,从裤子掏出把折叠刀。
停在走廊上的医疗器械车被撞翻,托盘里面的东西稀里哗啦落了一地,金属物品落在地砖发出刺耳的声音。
输液大厅门口一片惊呼。
男人脸色涨得紫红,一身酒臭气,显然已经失去理智,握刀恶狠狠瞪视人群。
周围人纷纷避让,但走廊宽度就那么大,能自如走动的人倒还好,坐在轮椅上的病人就没那么走运了。
男人一下就注意到坐在轮椅上的女孩,眼眶一红,咬着牙握刀直冲过来。
有人尖叫:“当心啊€€€€”
走廊一片兵荒马乱,女孩看着转眼就近在咫尺的折叠刀,吓得不知道该做什么。
林鹿快速看了眼周围,女孩的家人也不在附近陪同,不知道是做什么了,他皱起眉,大步冲过去,把女孩从轮椅上抱离,用手臂护住。
折叠刀擦着他的手臂深深扎入轮椅坐垫。
就差一点折叠刀就要刺进女孩的身体。
男人往地上吐了口唾沫,把折叠刀从坐垫里拔出来,直奔林鹿而去。
周围一片惊呼,然而下一秒,男人的手腕就被一股巨力扼住,男人动了动,没甩开对方,反而被巨力强行反剪背在身后,后颈也被扼住,高壮的身子轻而易举被摁倒在地上。
“妈的……”折叠刀落在地上,男人扭过来往后看,想看来的人是谁,只看到深色高领风衣,袖口随意翻折到上方,露出一截结实有力的小臂。
男人使劲挣扎,嘴巴里骂骂咧咧,盛危没给他继续骂的机会,干脆利落地直接把他两条胳膊折在后背,一条腿就压着对方两条腿动弹不得。
胳膊筋肉被拉扯的疼痛瞬间传来,男人额头贴着冰凉的地面,酒终于醒了大半,趴在地上嚷嚷哭喊着疼:“哎呦,松手,快松手,我手臂断了€€€€”
“断了不好吗?”盛危空闲的那只手拍拍他的后脑勺,嗤笑:“耍横回去耍,别在大庭广众丢人现眼,尤其是专挑女人和弱小,以后还敢不敢了?”
男人觉得两条膀子钻心的疼,都快没知觉了,眼泪鼻涕冒出来糊了一脸,按在他后脑勺的那只大手,遒劲有力,仿佛他只要再横一下,就能按着他的头把他的脸砸向地面。
男人服软了,着急忙慌的摇摇头:“我不敢了不敢了€€€€”
之前被男人撞倒的保安也迅速从地上爬起来,把折叠刀踢的远远的,用力压住男人。
增援的保安也赶过来,弯腰鞠躬向盛危道谢。
见事态彻底平息,林鹿把怀里女孩放下来。
女孩的妈妈一边呼喊女孩儿的名字,一边拨开人群,踉踉跄跄冲过来抱住女孩,泪流满面:“吓死妈妈了,你有没有哪里受伤,快告诉妈妈……”
女孩儿趴在妈妈怀里哭的直打嗝。
妈妈把她留在这里等待输液,自己则去挂号机交费,男人过来闹事的时候,女孩并不想看热闹,那时她摇着轮椅想出去,但左右都是看热闹的人团团围过来,把走廊堵的死死的,她也出不去,吓的眼泪水都流出来。
尤其是当她和男人对上视线,对方捏着刀冲过来的时候她整个人都吓得愣住,连哭泣都忘了。
现在重新回到妈妈的怀抱,她才放心的哭出声来。
钱特助从人群挤过来,脸色发白:“林总您怎么一声不吭就冲过去了,伤到哪里了吗?”
“您动作太快了,我都没反应过来。”
那其实才是正常人的反应,他也是医闹见的多了,所以反应比较敏锐。
林鹿撑着墙闷头咳嗽两声,忽然手腕被握住,他转过脸,盛危看着他的腕骨:“你擦伤了。”
林鹿翻过手腕,果然看到腕骨处有一道血口,应该是之前他把女孩从轮椅上抱起来的时候,被折叠刀划蹭到了,血渗透到袖口,把袖口染的血迹斑斑的。
盛危皱了下眉,眼色深沉的能滴出水来,让钱特助去找个经验丰富的护士过来,这时医院里医护人员追过来道谢,盛危问:“报警了吗?”
“直接报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