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盛危第一次约他,又是时隔一周第一次见面,林鹿很重视。
姜学文到走廊打了个电话让人备车,回到衣帽间,发现林鹿还在对着满墙的衣服面壁思过。
“林总?”姜学文问,“您对着柜子在想什么呢?”
林鹿叹了口气,“看了一圈,没什么可以穿的。”
姜学文看了看满墙的奢侈品:“……”
他从柜子里取出一件来:“这件铃兰风衣怎么样?颜色清新,保暖又舒适,非常适合这个季节。”
林鹿犹豫,“颜色是不是太素了。”
怎么说也是时隔一周第一次见面,颜色那么素,会不会让人印象不深刻。
“那这一套呢,”姜学文深思熟虑说,“这一套是a家限定,岩红色应该不是很素。”
林鹿记性很好,“这套我穿过一回了吧?”
姜学文:“……”
差点忘了,林总穿过的衣服很少再穿第二次。
最后经过反复比对,林鹿挑选了一件浅色高领针织,外面配深红外套,腕表是过生日的时候J家特意为他定做的森林麋鹿款式,主打就是一个森系风格。
换好了衣服,林鹿一边整理着翻领,一边说:“柜子里没有几件我挑上眼的,你有空把这批处理了,再换一批。”
姜学文说:“好的。”
嗡嗡€€€€
林鹿拿起手机一看,盛危发来了消息。
[盛危:你现在在哪?]
林鹿回了一条:[在林氏总部,你呢?]
过了几分钟,盛危回复:[东郊华庭。]
东郊华庭是商务会所,一般接待商务会谈都会选择那里,盛危应该也是刚和别人谈完事情,林鹿正想问什么时候见面,盛危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盛危坐进车里:“中午吃过了吗?”
“还没有,刚结束一个会议。”林鹿拿起外套往外走。
盛危靠在后座,声音慵懒:“林总日理万机。”
“彼此彼此,”林鹿说,“咱们在哪见面?”
“林氏总部在南边吧,”盛危和钱特助确认了一下地址方向:“你要是有事可以先处理,在办公室等着,我过来接你。”
从东郊开车过来怎么也要一两个小时,林鹿否决了这个提议,“这里附近没什么好吃的,不如我们在市区见?”
盛危不甚在意,“也行。”
林鹿:“市区什么地方适合吃饭呢……”
姜学文适时插了一句嘴:“琅苑路附近开了一家花园式餐厅,氛围感不错,需要我去预约吗?”
林鹿说:“我问问盛哥。”
“我都行。”盛危也听见了那头他们对话,“你边上有人?”
“是我助理。”林鹿走进电梯,信号开始变差:“那就这么定了,到时候我把地址发给你,一会儿见。”
盛危停了下:“一会见。”
€€
琅苑路又称四季路,在新京市是很出名的一条网红街。
长长的街道,左边是寺庙景点,右边是各式各样的网红餐厅,尽头则是大大的琅苑湖。
正值深秋,街道两旁的桂花树金枝点缀,微风一吹,整条街暗香浮动,引人驻足拍照。
里面是步行景点,车在外围就必须停下来,林鹿从车上下来,一眼就看到不远处盛危手插在兜里,倚着引擎看着他。
他快步走过去:“你什么时候到的?怎么站在这里等,为什么不发信息告诉我?”
盛危:“也是刚到。”
那边姜学文和钱特助也在相互寒暄,两个人之前只是彼此听说过,但是见面还是第一次。
社交一向不是钱特助的强项,见姜学文西装革履,脸上架着金丝边眼镜,笑容斯文淡漠,看着就很不好招惹。
他摸着后脑勺,绞尽脑汁夸了一句:“听说午餐地点是姜助理订的,姜助理真有品味。”
姜学文淡淡:“那也是林总熏陶的。”
钱特助:“……对对对。”
从停车的地点到餐厅还要走个几百米,虽然不是周末,但街道上游人如织。
风一吹,细碎的桂花从枝头落下,擦过林鹿的鼻尖,他忍不住捂着嘴打了个喷嚏:“啾。”
姜学文正要关心,盛危便停下脚步:“把外套穿好。”
林鹿不情不愿把披在肩头上的外套穿好,“不是风吹的,只是刚才吸了点花粉。”
盛危说:“等你觉得冷了就迟了。”
林鹿回想起刚才在车里听到的广播,“不过听说寒潮要来了,最近气温据说又要大跳水了。”
盛危:“所以你更要把衣服穿好。”
林鹿呼出一口气,仰脸笑了笑:“我的意思是你也别站在路边等,不觉得冷吗?”
“那我应该在哪里等?”
林鹿想了想:“要么去餐厅,要么在车子里。”
“在车里你看得见我?”
“我认得你的车呀,”林鹿开了个玩笑,“人可能忘了,但是车还是记得的。”
姜学文走在一旁,听着两个人对话,抬头看了一眼盛危,曾经在一次酒会上,他和盛危有过一面之缘,他对盛危的印象是,这个人自信又傲慢,不太能想象出他去迎合别人的步调。
但现在他却在放慢自己的脚步,配合林鹿的步伐。
是他想多了吗?
说话间,来到正营业的花园餐厅,姜学文早就和餐厅的主管打过招呼。
他们一来,就被专人引入环境最好的包厢。
包厢分为内外两间,林鹿和盛危在里间,姜学文和钱特助留在外间。
花园餐厅主打的就是人为环境和氛围,花园里还有供人观赏玩乐的小动物,他们的包厢有一整面的窗户,离后花园很近,能够看到一群小朋友正围着一只羊驼。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过两天有台风登陆,最近风也变得很大。
草坪旁边还有小朋友们的家长在给他们拍照。
林鹿看了一会儿,端起花茶品了一口:“你要当面说的事是什么?”
盛危往他面前丢了一份文件夹,林鹿翻了两页,眉头微蹙,缓缓抬起头来:“这是……”
“卢医生这个人起初查不出有什么猫腻来,没想到突破口在他老婆身上。”盛危说:“他老婆是一个制药厂的主管,职位不低,但想往上更进一步,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但前段时间被破格提拔,一查才发现他老婆通过人脉给公司拉了一个大订单……顺姜这层关系往下查,发现他老婆和一个小白脸走得很近。”
“那个小白脸不是她养的人,而是庄萱安插过来的棋子,你所看到的文件是他们的银行流水,基本上是能对得上的,还有其他的证据,换而言之,卢医生老婆的升职和庄萱脱不开关系。”
林鹿垂眸翻阅文件,“卢医生是萱姨的人证据确凿了。”
“往后再翻翻,还有疗养院里卢医生的学生的供述,按照他的说法,卢医生在治疗这一块几乎是垄断的,他待的年份最长,有理论成果,也有学术研究,在治疗领域几乎是专断独行,但凡和他意见相左的人都被他找理由或用各种手段踢出了疗养院。”
盛危看了眼他的表情,道:“十年之间被他用尽各种手段排挤出去的人,少说也有三四十人,卢医生在疗养院里资历最老,所以其他的医生护士想要绩效或者评职称,全都得看他的心思,所以就算是如医生排挤掉别人,也不会有人拿这件事出去声张。”
林鹿看着那些供词,回想起上辈子他在疗养院接受治疗时的情景,当时他只是觉得其他人很尊敬卢医生,毕竟卢医生德高望重,从他的外婆那时起就负责主治工作,又是从小看着他长大的叔叔,所以他也很尊重卢医生,却没想到这背后还有这些隐情。
盛危像是看透了他在想什么:“你太看轻了,医院内部的竞争。”
林鹿确实不怎么了解,不像盛危本身是做房地产的,跟各行都有所联系,还有个熟识的叔叔是医院的院长。
盛危:“不过这些都不是关键。”
这都不是关键,还有什么是关键?
没等他开口问。
盛危便将文件拨到有标注的那一页:“左面这份是卢医生老婆所在的制药工厂制出来的药,右面这份是卢医生给你开的药,你再看看成分表?”
林鹿仔细对比两份资料发现两份药品,居然有大量的成分是几乎重叠的。
他本身就是一点就通。
这两份本该疗效、针对性的疾病都不一样的药物为什么会有大量的成分重合!?
一个离奇的想法在他的脑海一闪而过,林鹿眸底风起云涌,他想到那个可能,脸上血色尽褪,眼神却变得极为锐利。
“看来你也想到了。”盛危道:“你包里的那堆没开封的药我都拿去实验室化验了。”
林鹿一顿。
盛危:“那些药根本不是治疗你这种病的,而是肾病的特效药,长期服用会对心脏供血造成巨大负担,对于免疫系统造成破坏,说是毒药也不为过。”
盛危眉头略松:“好在你没听他的鬼话,没吃那些药。”
不,他吃过了。
他曾经把这些药当成救命药,赔上了自己一条命。
现在想想,恐怕不只是这些药,他躺在病床上时,那些他以为救他性命的点滴,很有可能也是这种成分的药物。
林鹿看着手里的文件,上辈子他被凄惨的困在病床之上,毒药顺着导管流进他的身体,他面对死亡苟延残喘,那种种场景在他脑海飞速闪过。
“碰€€€€”
茶杯被扫到地上,碎了一地。
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还是没把波澜起伏的心情平静下来。
他脑海里面飞速转动,萱姨…还真是个能人啊。
何其滑稽讽刺,他自诩一切尽在掌握,但他的病,从诊断到治疗,让他痛不欲生的那些过程居然是彻头彻尾的一场骗局。
被他从未放在眼里的那个女人蒙蔽得彻彻底底。
一直以来萱姨都装得太好了,她会偶尔耍些小心机,实际上人如果没心机,他才会去怀疑,而萱姨就把这个度拿捏得恰到好处,她把有心机实则胆小的形象演的淋漓尽致,连他也被骗了过去,把庄萱当做依附于林海天的菟丝花,没胆子去做些出格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