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辞月当场呆住!
事情峰回路转,却和江辞月的想象完全不同。
可怜的新任灵犀宗掌门人睁大了双眼,瞪了眼前的魔头好半晌,不太娴熟地开始尝试谈判:“你、你可否换一个条件?”
“不能。”段折锋悠闲地回答。
江辞月又尝试讨价还价:“那我如果满足你的心愿,你是不是应该跟我回灵州?”
“也不能。”段折锋笑着看他。
江辞月绞尽脑汁,试图说服他:“我甚至都枉顾人伦法理,开口喊你……那个,我们既然亲如兄弟,你难道不应该随我回家?”
段折锋就坏笑着道:“难道不该是你跟着哥哥回家么?我断生离恨殿虽然偏远了些,但足够宽阔,住的下你和那一帮子梦貘,甚至能让你带着灵犀宗全部人马过来,我养着就是了。”
江辞月凝噎片刻,垂死挣扎般道:“至少……给我一个了解真相的机会。我曾经许诺过你,要在桃源绘卷中休假几天€€€€”
“这个倒是可以答应你,不过……”段折锋凑近他耳根,“你先叫一声来我听听。”
江辞月低垂着如墨眉眼,依旧同少时一样,感到羞耻之时,眼睫总是不住地颤抖。
段折锋发出闷笑声,手掌盖住他的双眼,低低笑道:“你要真的不肯,那也就算了,我这就喊人来就地解决€€€€”
他还没说完,江辞月伸出手指揪住了他的衣袖,湿润的唇瓣微颤。
“……哥、哥。”
声音轻得像羽毛,悄然落在人心上,无端地引发酥麻的痒意。
段折锋拢紧了手,凑近什么也看不见的江辞月:“小师兄,怎么办?我现在不想放你走了。”
第48章 叙平生(1)
既然江辞月都已经喊了“哥哥”,段折锋自然也信守承诺,将这一大群梦貘交到江辞月手里。
自幽州腹地向外,一直往灵州的大道通行无阻,都为江辞月一行敞开。
考虑到旅途不便,江辞月便取出了桃源绘卷,让梦貘居于其中,自己则实际赶路,并且以法术通知了灵犀宗与其他同道中人。
他很快得知:段折锋只将自己留下,而先前同行的修真者,则直接送出了幽州,直到此时都还找不到办法重回魔域。
江辞月“深陷敌营”的这些天,修真者们差点以为他已经遭遇不测,直到这时才惊愕地发现:江辞月竟然孤身一人,潜入魔域,还救回了一群灵兽梦貘。
只可惜……不周天柱终究还是崩塌了。
关于此事,绝大多数人已经通过各消息渠道,得知是由于守护者烛龙突然离世,才会导致本就有所缺损的天柱彻底倾覆。索性是在幽州妖魔地界,仙道中人并未太过关心。
不过,有那么一群人还是受到了极大震撼。
周颦:“我、卧槽……”
李珠儿:“段总真的,还是,成功了……”
穿越者们正聚集在魔域毗邻处€€€€青州驿站中,借着难得的机会,开一个“秘密会议”。
此刻会议中,愁云缭绕。
“段总真是个狠人啊,只用了那么几天时间,真就把不周天柱也推翻了,现在幽州乱成了一团,他在魔道中的话语权应该也增加了不少。”
“根据面壁人的总结,我们的穿越已经引发了不得了的蝴蝶效应,不周天柱的事故发生提前了好多年!很可能就是因为提前接触两位幼年期的大佬,导致他们之间感情深厚,剑宗这次提前来找段总,结果他卷入了不周事件,然后引发了这次的剧情提前!”
“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最后一切都还是按照魔尊的计划进行着……”
“细思极恐。你们还记得最早的谣言吗?”
“谣言就是说魔尊要对不周天柱动手啊,所以剑宗才会提前去找的吧?”
“现在仔细想来,说不定谣言不是从我们的同志嘴里不慎泄露的,也许是魔道主动散发的,为的就是勾引……啊不,吸引剑宗来找,然后他就落入段总手中了!”
“嘶……”
会议再次沉默片刻,每个人都对这个恐怖的猜想感到胆战心惊。
“这就是段总的手段吗?就连我们都被他利用了吧!”
“现在剑宗大人都还陷在幽州,我觉得他应该不会那么容易能走……虽然不知道后面的具体剧情,但是段总想要毁灭世界的手段不就是推翻天之八柱么?现在已经完成八分之二了,而且提前了这么多,那下一个说不定也已经在他计划中了!”
讨论到这里,他们有些焦虑。
此时,会议正当中的一名黑衣人€€€€穿越者中熟知剧情的“面壁人”,终于开口了:“没错,无赦魔尊的下一个计划,已经在悄无声息地进行了……甚至,他的计划已经囊括了下一个、再下一个天柱。”
众人再次倒抽一口冷气。
周颦脱口道:“卧槽!我们面对的到底是怎样一个城府深沉的大魔头啊!前一场大仗他刚刚获胜,就已经在布局下一场了!我们真能有胜算吗?”
“就算毫无胜算,我们也有必须要做的事。”面壁人意有所指地说,“比如现在,我们必须去救灵犀剑宗!”
“剑宗怎么了?”李珠儿等人非常紧张,“他人在幽州,不会出事了吧?”
面壁人道:“他没有危险,但是却和魔尊斡旋、缠斗,足足两个月之后才能回来。从那之后……师兄弟二人便会正式决裂。”说完之后,他闭上双眼,这也意味着不能在继续说下去了。
但光是这个消息,已经足够众人震惊了。
“决裂!”
“糟糕了,我们必须得去阻挠才行!”
“没错,从灵犀宗这边的经验来看,江辞月这个师兄很可能真的是魔尊最后的善良,万一要是他们决裂,魔尊就真能毫无留恋地毁灭世界啊!”
“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了,一旦连剑宗都不能用怀柔手段感动魔尊……难道我们真的要亲自硬上,打赢大BOSS?”
“夭寿啊,快去救剑宗!江辞月到底和魔尊打得多惨啊,直接恩断义绝?”
……
“江辞月,要是觉得疼的话,你可以叫出声。”
“唔……”
江辞月咬牙不语,趴伏在榻上,只觉得后背处传来又热又麻的感受,并非是全然的痛意,却令他感到颇为煎熬。
段折锋正在他身后,法力如无形巨手,将江辞月固定在榻上,避免他乱动。
一道烛龙之血,正被控制着悬浮于空中,宛如红宝石一般剔透发亮。
段折锋正在祓濯江辞月后腰上的龙印。
三年过去,他留下来封印龙印的法力已经接近消散,龙印盟誓形成一圈暗色痕迹,在江辞月身上极为醒目,像一道无法愈合的疤痕。
江辞月低低喘息,声音里透着忍耐:“还……没结束吗?”
“很快了。”段折锋说。
随着刺痛突然中止,江辞月咬住了自己下唇,额发因濡湿而显得凌乱,一双云雾迷蒙的黑眸也看向身后。
€€€€龙印已经彻底洗去,只剩一滩污血洒落在地。
制约江辞月的这道禁锢,终于消散无踪,也像是搬开了他心头一块大石,当即疲惫地倒了回去。
段折锋却没有收回手,灼热手掌贴着那处敏感的肌肤,低沉声线就凑在江辞月的耳边:“小师兄,我是不是应该抓住这个机会,在这里留下独属于我的印记?”
江辞月趴伏在原处,手指揪着床单,道:“你这……混账师弟……”
段折锋笑了起来,却不说话,只是摩挲着那片地方。
€€€€前世,一直到最后,江辞月都禁锢于龙印那“不可能对任何人动心”的桎梏之中。
如今想来,此情可待成追忆……
只是当时已惘然。
须臾,江辞月缓过神来,旋身看向在榻边坐着的段折锋。
为了施术方便,段折锋褪去外衣,仅着一件松垮的长袍,白发束在脑后,像每一个闲居在家的凡人一般,唇角含笑。
江辞月的目光落在他的肩头,想到那里还留着一枚龙印,是同年同月同日,被自己刺下的。
“为什么……”江辞月低声道,“为什么不解除你自己身上的龙印?”
“我已经习惯了。”段折锋不甚在意地说,“我身上的誓约,不过是不能伤害你。江辞月,我都不在意这个,你又在乎什么?”
江辞月沉默片刻,手掌贴在段折锋肩上,说:“我不懂你,师弟。你要是还……心悦于我,那就该与我回灵州;你若已经变了心,那就不会留下自己的龙印。”
“我是魔道之人,跟你回灵州就是自投罗网。江辞月,你趁早死心,不如早点弃明投暗来。”段折锋伸出手,抓住江辞月的指尖,含笑道,“道、魔殊途,势同水火,我只怕我一不小心会牵连到你。有朝一日若龙印激发,那就是我活该,你不必介怀。”
“你要我如何释怀?当年刺下龙印是我心甘情愿,我以为这是我们之间的公平,我以为可以……”江辞月忽然停住了。
“以为什么?”段折锋问。
江辞月沉默不语,段折锋就俯下身去吻他的眉梢,低笑着哄他:“江辞月,快点说,不然我不放你走了。”
江辞月恼了:“你明明答应了。”
段折锋耍无赖:“嗯,但我是混账师弟,说话不算数。”
江辞月:“……”
€€€€为什么他当初会看上这么可恶的小魔头,而且还毫无所觉!难道年轻时候的自己真就那么傻么?
再次被欺负的江辞月生了一会儿闷气,才开口解答:“我当年以为我们两个,会一直在灵犀宗这样过下去。我们可以一起学习功课,一起闭关修炼,然后结丹、化婴,甚至一起飞升……你可以养那只狐狸,一直到它开启灵智之后,正式拜入灵犀门下;还有那只小凤凰,如果可以的话,其实应该保护他,等能化成人形之后,再由他自己选择去留。”
听到这里,段折锋闷笑了起来。
江辞月问他:“这有什么好笑的?”
段折锋说:“江辞月,你真不觉得这像是俗世夫妻的愿望么?相安一世、白头到老,再养一儿一女,带到他们成家立业……”
“胡言乱语。”江辞月反应过来,耳尖突然红了,“什么夫妻……”
“不是夫妻,是道侣。”段折锋在他耳边哄道,“最早的时候,我听见龙印盟誓,我也‘以为’过,我以为小师兄从此就属于我一个人,再也不准想别人,不然我就被他伤心了,龙印就得狠狠惩罚他€€€€谁知道,龙印根本不管这个。”
他说着,笑着咬了一下江辞月的耳垂。
江辞月两耳通红,躲闪了一下,却逃不开他的怀中,过了一阵子,忽然小声说:“我其实……不介意……”
“嗯?”
江辞月垂下眉眼,冰魂雪魄的沉静面容下,心如擂鼓的声音近在咫尺,只有段折锋听得清晰。
€€€€他的小师兄鼓足了勇气,才说:“我其实不介意你在我身上留下印记。一人一个,盟誓一生,那样才算是公平。”
段折锋怔了片刻,问他:“即便是十恶不赦的魔头留下的印记,是终你一生都不可告人的秘密?”
江辞月凝眸看着他,忽然莞尔一笑,似寒梅初绽:“傻师弟,除你之外,还有谁能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