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澜先掀开车帘下车,下车后,他一手挡住车帘,一只手伸向江怀黎。
江怀黎盯着那只手看了一眼,自然将手放在他手里,被他扶着从马车上下来。
江安睁大了眼睛,乐康好像没看到一样。
四人两前两后向前走。
走了好几步,陶澜问乐康:“没看到本王非常开心吗?”
乐康:“看到了。”
陶澜:“那你怎么不问问本王为何这么开心?”
“……”乐康立即:“王爷为何心情如此之好?”
陶澜:“刚才怀黎拉了本王的手。”
乐康:“恭喜王爷,刚才奴才也看到了。”
陶澜摇头,“不是你看到的,是在马车里,怀黎主动拉本王的手。”
乐康露出震惊至极的夸张表情,陶澜一副这有什么的样子。
江怀黎:“……”
江安一脸茫然。
江怀黎快步走到大门前,敲了敲门。
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一个小厮从门内小心探头出来,看到江怀黎立即把门打开,同时向院内喊:“老爷,是小少爷,小少爷来了!”
“小少爷快进来!”他笑容面满地请江怀黎进,看到陶澜时,面露疑惑,“小少爷,这是谁呀?”
连京城各府邸的守门护卫都没怎么见过澜王,他没见过正常。
江怀黎说:“这是澜王殿下。”
小厮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孟秋庭从房间内出来,他已经七十,头发花白,身子骨看着很健朗,走得很快,“是怀黎吗?”
江怀黎忙迎上去,开心地叫了一声:“外公。”
他已经有一年多没见外公了,很是想念,“外公身体可好?”
孟秋庭也非常想念这唯一的外孙,“好好好,外公一切都好。苦的是怀黎,外公都明白,你放心,外公来了,一切都交给外公,外公豁出去这幅老骨头,也要阻止这场婚事。”
“别,外公……”
孟秋庭挥手打断他,他握住江怀黎的手腕,笑着跟他说:“怀黎,你是潇雨留在这个世上唯一的孩子,外公一定得护住你。外公没几年好活了,但你还有大好的前程。”
“明天我就托人求见皇上……”
他的话也被打断了,不是被话打断,而是被眼前场景。
一个俊美的少年走到他外孙身边,自然而亲密地牵起他外孙的手,而他那个性子清冷的外孙,被牵住的瞬间抿唇浅笑,不好意思地垂下了眼。
两人的样貌都是少见的好,这样两个少年郎站在一起,十分养眼,但对心脏不太友好。
孟秋庭:“这、这……”
陶澜礼貌带笑,“孟老您好,我是陶澜,是怀黎心爱之人,是他的未婚夫。”
院子里寂静一片。
一刻钟后,茶室。
每个人都喝了一杯茶了,还是没人说话。
孟秋庭打量着两个坐在他对面的人,还是难以接受,他终于开口,“怀黎,你真的喜欢澜王?你怎会……”
后面半句话,他没说出来,两人却都知道是什么。
他怎会喜欢澜王这样的人。
陶澜:“怀黎喜欢我很正常,孟老不知道吗,自古乖书生爱坏男人,本王不坏,怀黎不爱。”
江怀黎:“……”
孟秋庭下意识想说他一派胡言,但忽然想到自己的几个女学生。他教学不限男女,有两个很优秀的女学生,不喜欢隔壁学堂仪表堂堂的才子,偏喜欢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
还真是这样?
难道怀黎这样的人骨子里更叛逆?
他还是不能接受,“我听说澜王非常厌恶怀黎。”
陶澜:“孟老,您可能不知道,这大晟京城人是最爱乱传八卦的,自编自嗨那种,所谓三人成虎。”
孟秋庭又说:“怀黎在宫中长跪抗婚总是真的吧?”
这个问题江怀黎之前预想过了,他抿唇说:“我对王爷是一见钟情。”
孟秋庭盯着陶澜的脸看,一时说不出话。
怀黎竟如此肤浅?
眼看他信了一点,陶澜叹了口气,“实话跟孟老说吧,我和怀黎是欢喜冤家。”
“一开始我们都是一副谁都没看上谁的样子,经常吵吵闹闹,京城才有那些传言。在吵闹中,我们彼此都心动了,只是不愿意承认,契机在我们去尚云寺那天。”
江怀黎端起一杯茶,喝得有点大口,在桌下用脚轻轻碰了陶澜一下,提醒他注意点。
这个“心动契机”一听就不太靠谱的样子。
陶澜转头看向江怀黎,眼里桃花化春水,“那天我们互说不想跟对方成亲,去找尚源大师看姻缘,都说肯定八字不合,这样就能让皇上退婚了。没想到,尚源大师外出云游了。”
“怀黎一副很不开心的样子,本王终于被刺激到了,当即就从怀里拿出一把刀,塞到怀黎手里,握着他的手刺向我。”
“你不是不想嫁给我吗?只要杀了我就不用嫁给我了。来啊,杀了我吧,我也不用拖着一身病体还要被情折磨了。”他的语气和“当时”一样悲愤无望,眼睛猩红一片。
“怀黎无助地后退,不断摇头。”
“那天山寺桃花开得很美,怀黎的眼泪和桃花一起纷纷落下,比桃花还要美。”
“不不不,王爷,怀黎也心悦于你啊。他说。”
第20章
“我们在漫天的桃花雨中相拥,确认了彼此的心意,从此再也不提退婚的事。”
陶澜以这€€句话结束了他的演讲。
孟秋庭:“那么多桃花落下,是€€有人在桃树上€€摇?”
陶澜:“不是€€,这€€是€€一种€€夸张的修辞手法,来表达我当时€€激烈的情绪。还有,心中的甜蜜也美化€€了回忆。”
孟秋庭“嗯”了一声,没再说€€其他。
江怀黎不知何时€€以手撑额,长袖遮住了他的面容。
茶室安静了下来,安静了好一会儿。
孟秋庭又慢慢喝了一杯茶,问:“怀黎,你€€真要嫁给澜王吗?”
江怀黎声音不大但坚定,“是€€。”
孟秋庭重重叹了口气,“外公不是€€不能€€接受你€€跟男子在一起,可€€是€€你€€知道你€€跟澜王成婚,做一个男王妃意味着什么吗?”
江怀黎起身,跪在他面前,双手交叠于地上€€,以头€€相触,他说€€:“怀黎不孝,辜负了外公的期望。”
孟秋庭移动一步,紧握住他的手腕,“怀黎,你€€只要跟外公说€€一声你€€不想嫁,只要你€€说€€一声,外公就……”
“怀黎愿嫁。”江怀黎打断他。
少年跪地时€€,脊背弯曲,长发垂于两侧,看不清他的面容,只能€€听到他的声音,慢慢沉沉,“怀黎想跟澜王成亲,愿外公成全。”
“你€€、你€€怎么如此糊涂!”
“孟老要棒打鸳鸯就打本王一个吧,是€€我在尚云寺逼他的,都是€€本王的错。”不等孟秋庭反应,陶澜对€€外面的乐康喊:“乐康,荆条准备好了吗?”
“马上€€就来了王爷。”
乐康竟不知何时€€找来了一捆荆条,正向院里拉。
陶澜:“本王这€€就给孟老负荆请罪。”
“……”
“罢了,罢了。”孟秋庭挥了挥袖子,一身疲惫,“你€€们走吧,算我白来一趟。”
陶澜拉起江怀黎,对€€他说€€:“孟老没白来,一定要来参加我们的婚礼。”
孟秋庭:“……”
不给他反应和继续盘问的机会,陶澜忙拉着江怀黎走了。
乐康问:“王爷,这€€些荆条?”
陶澜:“留在这€€里,让孟老随时€€能€€看到本王的心意。”
孟秋庭听到后€€,差点当场让人把荆条扔出去。
他们走后€€,小厮进茶室时€€愣了一下,竟然看到老爷双眼泛红。一见到有人来,他头€€就转了过去,“什么事?”
本来是€€见人走了,来收拾茶盏的,听他这€€么问,小厮小心地问他:“老爷,今晚还见刘大人吗?”
孟秋庭沉默片刻,说€€:“见。”
另一边江怀黎和陶澜坐上€€了马车。
陶澜呼了口气,“好紧张。”
江怀黎:“……”
没见他哪里紧张,紧张还能€€说€€出那么精彩的“心动契机”?
陶澜看了他一眼,江怀黎垂眸安静坐在马车上€€,没应他的话。他的睫毛很长,垂眸时€€看着就容易有落寞之感。
他说€€:“我们怀黎受委屈了。”
刚才跪在地上€€跟孟秋庭说€€他愿意成婚时€€,少年手面上€€的血管都比平时€€明€€显了很多,字吐得比平日慢,每一字都带着沉沉的气音,好像很难发出来。
江怀黎抬眼看向他,“没有委屈,今日多谢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