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压寨夫人后 第100章

  “回大人, 没听说有什么动静。”

  “他一个边城大营的主帅, 竟也咽得下这口气?他咽得下,我咽不下!”知州目光一凛, 朝属下道:“北殷的人让我不痛快,我也不能让他们好过!”

  当晚,季浮沉原以为衙门里会派人在城中大肆搜捕他们,没想到竟是猜错了。城中巡防的人虽然增加了,但看上去并没有那么严防死守。

  尽管如此他们还是多加了几分小心。为了防止衙门里的人埋伏,季浮沉和周岸特意换了一批人,没再去找先前合作过的那帮流浪汉。

  次日一早,整个边城便传出了新的“谣言”,说皇帝驾崩了。

  这次季浮沉没让乞丐们去衙门里哭丧,而是让他们走街串巷,去散布这个流言。再加上城中各处地方都贴了告示,不过晌午这个流言在边城就人尽皆知了。

  正如季浮沉所料,百姓听了这大逆不道的话,只当是先前的谣言升级了,没有人会相信皇帝真的驾崩了。

  原以为今日这个热闹已经够大了,谁也没想到晌午城中就出了另一个新热闹。

  薛承举和张平在城中逛了一圈,回来后就把此事告诉了季浮沉。季浮沉一听有热闹可看,拉着周岸便出了门,直奔城中的茶楼而去。

  边城近来不太平,茶楼的生意原是很惨淡的,但今日却十分热闹。两人进去之后,才得知今日喝茶吃点心价钱都减半,而且有人请了说书先生来说书,说的便是今日的第二个热闹。

  “这北殷大营的主帅,昨夜得了马上风,死状极惨……”

  “噗!”季浮沉一口茶刚喝下去,闻言忍不住喷了出来。

  便闻那说书先生又道:“要说这北殷也是祸不单行,主帅半夜暴毙,国君次日一早便一命归了西。这君臣二人倒也默契,此番能共赴黄泉,也不枉一世君臣情谊。”

  季浮沉听了这话差点被笑死,低声朝身边的周岸道:“是谁这么缺德啊?”

  周岸顾忌着周围人多口杂,只忍着笑看了他一眼,并未答话。

  此事不用猜就能知道,肯定是知州或者边城大营的主帅所为。他们被人造谣暴毙,将这笔账算到了北殷头上,为了出气索性张嘴咬了回去。

  “真是想不到这出戏会发展成这样,哈哈哈哈。”季浮沉越想越觉得好笑。

  这样一来,水搅得更浑,倒是为他的计划添砖加瓦了。

  当日下午,他们去了边城最好的一家酒楼,要了一桌好菜庆祝。此番事情进展地非常顺利,他们明日一早就可以安心地返回祁州了。

  至于边城接下来会如何,就不是他们能左右的了。

  几人从酒楼出来时,天色已经擦黑了。

  季浮沉和周岸并肩走在边城的街上,心中不禁都有些惆怅。

  “你说若是边城一直不破,该多好啊。”季浮沉道。

  “若是朝中上下一心,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但如今我朝自上而下就如一盘散沙,别说是北殷了,就是换成五年前的边城大营,也能轻而易举地攻下这里。”

  季浮沉转头看了一眼远处的夕阳,忍不住叹了口气。

  就在此时,不远处忽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随后一匹马疾驰而过,马上坐着一个边城大营的士兵。

  “出什么事情了?”季浮沉拧了拧眉。

  “你看那边。”周岸指了指方才那人来时的方向。

  季浮沉这才发觉,后头跟了几辆马车,马车上不知道拉了什么,只能看到上头盖了几件衣服。在马车经过他们身边时,他闻到了一股浓浓的血腥味。

  “车上是什么?”季浮沉问。

  周岸将季浮沉往自己怀里揽了一下,开口道:“应该是尸体吧。”

  “谁的尸体?”

  “不知道。”

  周岸转头看向薛承举和张平,吩咐道:“你们俩去打听一下,注意安全,别引起旁人的注意。”

  “是。”两人齐齐应了声,转身跟着马车离开的方向跟了上去。

  回到客栈之后,季浮沉就有些不安。

  他想起那满是血腥味的马车,总觉得有事情要发生。

  不多时,薛承举和张平就回来了。

  “如何?”季浮沉忙问道。

  “马车上是北殷派人送回来的俘虏。”张平道。

  “都死了吗?”

  “是,说是五十个俘虏……”

  “五十个?看着不像那么多啊。”

  “因为只送回了脑袋。”薛承举道。

  只送回了脑袋?

  所以他们遇到的那几辆马车上,装着的是五十颗脑袋!

  季浮沉只觉一阵恶寒,登时有些想吐。周岸上前攥住他的手,另一手在他后背上轻轻顺着气:“北殷怎么在这个节骨眼杀俘虏?早不杀,晚不杀……”

  “会不会是今天的事情,激怒了他们?”季浮沉问。

  “不像。如果他们真的派了人随时盯着边城的动向,那他们应该知道流言不止是针对他们的,而且这也太快了。”周岸想了想,又道:“杀了战俘砍了脑袋,命人送到边城城外,这不像是临时起意。”

  言外之意,此事应该和茶馆里那个说书的没关系。

  “那是为了什么呢?挑衅边城大营?”

  “挑衅,激怒……”周岸拧了拧眉:“我想到了一个可能。”

  “我也想到了。”季浮沉看向周岸,“他们也得到了消息。”

  “看来他们在京城也安插了细作,陛下驾崩的消息已经传到了北殷。他们此举是想激怒边城大营,而后借着朝中大乱之际,一举拿下边城。”

  季浮沉他们忙活了几日,虽然暂时稳住了边城的军心和民心,可真打起来,双方的实力还是存在着无法逾越的差距。

  “只要边城不是即日破城,咱们的目的也就达到了。边城大营只要能沉住气,拖延上一阵子,九爷那边的部署就会更缜密。”周岸朝季浮沉安慰道。

  季浮沉也知道他们已经尽力了,便也没再纠结,决定次日一早便回祁州。

  这天晚上,季浮沉睡得不太踏实。

  他一闭上眼睛,就忍不住想起了那几辆马车上的血腥味。

  想到那些衣服下头盖着的头颅,想到边城的未来,想到城中那些将来不知会如何的百姓,这一切都让他寝食难安。

  “睡吧。”周岸将他揽在怀里,一手在他后背上轻轻拍着,那动作和哄荣宝时很像。

  季浮沉将脑袋埋在周岸颈窝里,情绪总算是稍稍安稳了些。不过后半夜他睡得也不算很好,睡梦中总觉得隐约有哭喊声传来,直到后来周岸感觉到他的不安,将他搂得更紧了些。

  次日早晨,四人用过早饭,便退了房打算启程。

  客栈那伙计一直很喜欢季浮沉,毕竟很久没遇到长得这么好看,出手又大方的人了。所以得知季浮沉他们要走之后,他忍不住开口道:“你们早些离开也好,这亲戚寻不见,若不是遭遇不测,多半就是逃难去了。这边城是待不住人了,昨晚听说死了不少人。”

  “昨晚死了不少人?”季浮沉问道:“什么意思?怎么死的?”

  “北殷的人呗,派了刺客混入城中,一夜杀了几十口,一大早尸体都横在街上呢。”

  季浮沉一惊,半晌没说出话来。

  “他们这是想干什么?”季浮沉看向周岸,眼底满是怒意。

  周岸攥住他的手道:“大概是觉得五十个俘虏的脑袋不太够吧……”

  北殷想激怒边城大营,想逼他们主动出击。两方实力不对等的情况下,边城大营守而不出还有点胜算,一旦主动出击,必死无疑。这个道理太过简单,谁都能想到,就看边城主帅能不能沉得住气了。

  从客栈离开之后,四人便朝着城门而去。

  他们途中恰好路过北殷人杀人横尸的地方,那处满地的鲜血还没清理,看上去触目惊心。季浮沉只看了一眼,便被周岸纵马跟上挡住了视线。

  他们没再停留,一路直奔城门口。大概是因为昨晚的事情,今日出城的人比上一次还要多。几人下了马排在出城的队伍之后,等着守城的官兵一一放行。

  就在这时,不远处有人推着一辆木板车要出城。守城的官兵显然早已认识他们了,都未盘问便直接放了行。排队出城的人群见了那木板车都纷纷避让,显然知道上头拉着的是什么。

  昨晚死了几十口人,衙门里派了几个拖尸体的用木板车往城外运,已经运了好几趟了。

  “怎么尸体直接让官府的人掩埋?”张平不解道。

  “这些都是没人认领的,估摸着家里没人了吧。”旁边的一个百姓道。

  季浮沉闻言转头朝那辆木板车上看了一眼,恰在此时车子稍有些颠簸,盖在上头的席子被掀起了一个角,露出了一具尸体的半张脸。

  那是一个七八岁的孩子的脸,季浮沉进城那日在路上刚见过,还给了对方馒头……

  “那是……”季浮沉身体一僵,转头看向周岸,想确认自己是否看错了。但周岸的表情已经给了他答案,他没有看错,车上的确有那孩子的尸体。

  周岸攥住他的手腕,将他拉到怀里,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安慰。

  “那个孩子……他们怎么能对一个孩子下手……”季浮沉想到先前那孩子鲜活的模样,只觉心中愤懑不已,眼圈霎时便红了。

  “什么都不要想……我们该做的都做了,这不是我们的错。”周岸将他紧紧抱在怀里,在他耳边低声道:“我们马上就要回祁州了,荣宝还在家里等着我们呢。”

  季浮沉将脑袋埋在周岸肩膀上,只觉悲从中来。

  他只能安慰自己,好在边城大营如今士气高涨,哪怕真有一战也未必毫无胜算。等将来九爷上了位,北殷欠下的血债,都会一一还回来。

  守城的士兵似乎没什么耐心了,加快了盘查的进度,不多时季浮沉他们便被放出了城。

  四人一行朝着祁州的方向纵马疾驰,沿路都是从边城逃出来的百姓。季浮沉努力克制着自己不去看他们,可路边一个佝偻的身影,还是撞入了他的视线。

  那佝偻的身影旁边,带着一个瘦弱的孩子,正是他们进城时遇到过的那对婆孙。只不过两个孩子中的另一个,已经被草席卷走拉去埋了。

  季浮沉突然勒住了马,从马背上跳了下来。

  那阿婆只当是挡了路,拉着手边的孩子往路旁又让了让。

  “你们不是说投奔的亲戚已经走了吗?”季浮沉问她。

  阿婆转头看去,似乎没认出季浮沉,喃喃道:“边城待不住了……”

  她的一双孙儿、孙女已经没了一个,剩下的那个不能再死在边城了。老人家双目有些浑浊,看上去神智有些不大清醒,应该是受了太大的刺激所致。

  “走,赶紧走……不能再待了……”

  她只知道必须带着另一个孩子逃跑,别的一概顾不上,甚至连另一个孩子的尸体都没认领。

  一旁的孩子想到惨死的手足,呜呜地哭了起来。老人见状忙将孩子搂在怀里哄,哄了几句又拉着人要赶路,嘴里念叨着:“待不住了……待不住了……”

  季浮沉看着他们的背影,忍不住吸了吸鼻子。

  “其实,我还能再多做一些事……”季浮沉看向周岸,眼底满是难过,他想如果就这么回去,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会记得马车上散发出的血腥味,记得边城夜半的哭喊声,还有那草席下裹着的孩子的尸体。

  很多东西见到了,再想忘记就难了,所以他必须再做点什么,为了边城,为了那个孩子,为了更多他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你不管想做什么,我都陪着你。”周岸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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