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寄厘笑道:“你别贫了,我真得去医院了。”
“走走走,打车打车,东西给我,我拿着吧,你拿着水壶就行。”
桐桥镇的生活节奏很慢,也因为这里气候适宜温暖湿润,极少有人生病,所以医疗水平并不先进,只能维持最基本的需求。
而就是这么一件事,邵维叨叨了一路,说什么这里医院太小,设备太落后,早两天说就带他去市里了,江寄厘也不反驳,靠在车后座上抱着水壶喝水。
浅蓝色半透明的杯身里面有一根长长的吸管,下面泡着两片柠檬,这是江寄厘特意买来喝水的,容量很大,还有一根背带。
同色系的塑胶带子垂在洁白的T恤上,他咬着吸管听邵维训他。
邵维:“这么大人了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体,什么钱都能省就医院的钱省不得,道理你不懂吗?就算你想省,你肚子里那个……”
他的视线和旁边的青年对上,猛地就卡了壳,重话半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那什么……我这是关心你……”
江寄厘点头“嗯”了一声。
邵维没憋住感叹了一句:“……你这张脸也太占便宜了,我要是长你这样能少奋斗十年。”说着,他“啧”了一声:“别的不说,包养我的人就能饶桐桥八十圈……”
这话还没说完,就看见眼前的人脸色变得很苍白,低垂的睫毛颤抖着,半晌都不说一个字。
邵维瞬间意识到了什么,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大嘴巴。
他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去了医院以后江寄厘也没怎么说过话,安静的做完检查后就和邵维请了全天的假,说身体不舒服想回去休息休息。
邵维心情复杂,还有些说不出来的自责,便也没说什么,把他送回家后嘱咐了两句就离开了。
下楼时碰到一个拎着小板凳择豆角的大妈,他礼貌的点点头,没想到大妈非常生猛的甩出一句。
“你是小江男朋友?”
邵维:“?”
大妈:“是不是嘛?”
邵维:“不是,我是松华路那家琴行的老板,江由在我那教小朋友们弹琴。”
大妈恍然大悟,手上择豆角的动作快了些,她随口问道:“小江这个人不错吧?追他的人是不是挺多?”
邵维蹭了下鼻尖:“还行。”
两人正聊着,从东边走来一个人,他穿着半点也不讲究的大短裤和拖鞋,上身是一件黑色的齐肩T恤。
他看着门口的人,对着大妈道:“妈,认识?”视线是盯着邵维的。
乔姨:“刚认识刚认识,这是小江琴行的老板。”
乔纵脚步顿住了,邵维个子很高,长得也不赖,大小是个老板,所以平时拾掇得人模狗样的,熨帖的白衬衫修饰出他健壮的身躯,看着还挺能唬人。
乔纵有些别扭,几乎生出些自惭形秽的感觉来,心里更觉得自己配不上那么好的人,于是匆匆点了个头就上楼了。
乔姨骂骂咧咧:“瞅你那点出息。”
邵维也有些尴尬,随便说了两句就离开了。
回去时他一直在想今天在车上的事情,青年的表现很难不让他多想,再一结合之前的猜测,邵维觉得自己已经很接近真相了。
不出意外,江由根本就不是谈了个狼心狗肺的渣男男朋友,而是被什么有钱的人包养了,不堪其折磨才偷偷跑出来自己生活。
在邵维的想法里,能让青年如此避讳嫌恶,怀了孩子还要逃跑的,肯定是个大腹便便又丑又秃顶的中年男人。
邵维想到这里心里就气得很,但又忍不住有些心疼,他想,那种满脑肥肠的王八蛋最好不要找来这里,不然他见一次打一次,打到他再也不敢来为止。
而此时淮城南区大宅,男人又打碎了六个价值连城的古董花瓶。
淮城以及淮城周边几个城市都被翻了个底朝天,仍然没有任何消息和踪影。
戎缜的太阳穴在突突直跳。
转身走进棋室里,解开衬衫的扣子,把衣服扔在了地上。
他上身赤裸,结实的小臂肌肉和腹肌上蜿蜒着条条青筋,坐在座椅上,从棋罐里拿出几颗棋子,试图让自己冷静一下。
然而不知想到了什么,暴怒的情绪更加无法掌控。
“轰”的一声,整个棋桌应声而倒。
第24章 chapter24 囚笼困兽
因为邵维简简单单一句话,江寄厘又被噩梦折磨了好多天。
戎缜似乎成为了他永远都无法逃离的梦魇,那些痛苦和惊惧有如附骨之疽,密密麻麻的缠绕着他,好像永远都无法透过气来。
他无数次告诉自己他现在是江由,不是江寄厘,不是什么戎夫人,更不是戎缜圈在牢笼里的玩具和情人,可那些话还是不停的在他耳边响起。
“一个玩具,什么时候有资格质疑主人的决定?”
“你最好能学会怎么当一个合格的情人。”
“不过是一个下贱的情人,在对谁提要求?”
男人阴冷讥讽的语气将他刺得千疮百孔,纵然过了这么久,再想起来还是心脏抽疼。
他怕极了戎缜,同样现在也恨极了戎缜,他不想再和过去有任何的瓜葛。
之后的几天,江寄厘又把家里的东西仔仔细细清理了一次,就连虫虫吃的猫粮和罐头都换了全新的牌子,抽屉里的新证件和新卡,新的备忘录和联系人,江寄厘都翻出来看了一次。
邵维给他打电话叫他江由,琴行的小朋友们叫他“江老师”,乔姨明大爷叫他“小江”,这一切都是新的。
江寄厘的生活又渐渐回到了刚来这里的安逸。
只是没想到,很快桐桥镇就来了一个人,那是除戎缜之外,江寄厘最不想见到的一个人。
那天桐桥的天气久违的阴沉,像是要下雨,琴行下课后,江寄厘和邵维也准备早点关门回家,但是有一个小孩的家长有事暂时来不了,他们便多等了一会。
小朋友姓陈,小名叫小橙子,性格很腼腆,还有些内向,因为琴行就剩下了他一个人,所以一直都有些局促不安,看着快要哭出来了。
邵维不会哄人,越哄小橙子越害怕,坐在凳子上眼睛红红的,江寄厘就过去陪了他一会,教他弹了几首简单的儿歌曲子。
小橙子小小的手被江寄厘握住,一下一下按着黑白的琴键,悦耳轻快的琴音叮叮咚咚响了起来。
没一会小橙子就咧开嘴笑了。
江寄厘摸了摸他的头发,柔声问道:“小橙子会弹了吗?”
“嗯!”小橙子认真点头,然后小声道:“谢谢江老师。”
江寄厘笑了笑,坐在旁边看着他弹。
这时,琴行的门突然被推开了。
正在一边坐着看手机的邵维抬起了头,看着视线转向弹琴方向的男人,刚想问一句是不是小橙子的家长,就见江寄厘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凳子“喀拉”一声,发出刺耳的拖动声。
邵维也站了起来。
门口的男人戴着一副很斯文的金丝框眼镜,但是整个人的气质却和斯文不沾边,镜片后狭长的双眸微弯。
他翘着唇角,朝着江寄厘道:“江老师,好久不见啊。”
江寄厘脸色不太好,邵维偶然一瞥,发现他垂在身侧的手一直在颤,有一瞬间邵维差点以为这就是那位传说中的前男友或者金主。
他语气也不是很好:“这位先生,我们现在还没有下班,如果您有私事的话……”
男人慢腔慢调:“哦……不,是公事。”
“不知道江老师这里收不收我这么大的学生,以前见江老师弹过一次琴,就特别想跟着江老师学习。”
江寄厘脸色白了几分,他把小橙子送到邵维手边,转身就要出去。
邵维低低叫了一声:“江由。”
江寄厘没应声,反而是男人颇有兴味的盯了他一会,而后才跟着离开。
琴行不远的地方停着一辆迈巴赫,是和桐桥完全格格不入的高调奢侈,男人很绅士的替江寄厘打开后座车门,等他上去才迈腿坐在他旁边。
江寄厘没有沉默,他直接说道:“秦医生,以后可以不要再来找我了吗?”
秦琮姿势很懒散,背靠车窗侧面坐着,手肘撑在车门上。
他的视线扫过青年一身休闲宽松的T恤短裤,在他纤细白皙的小腿和胳膊上停留了一会,忍不住笑道:“看来我们江老师离开淮城后过得很自在啊,琴行那个是你新男朋友?”
江寄厘抬眼,抿唇道:“秦医生,你不要乱说。”
秦琮了然的“唔”了一声:“不是啊。”他托住了侧脸,笑眯眯问道:“那江老师愿不愿意给我个机会,我也很喜欢你的,我都特意从淮城跑来找你了。”
江寄厘不说话了。
秦琮极有耐心,食指不紧不慢的点着侧脸,视线一直锁定着眼前的人,好像他不说话,他就能盯到地老天荒。
江寄厘转开了头:“您还是走吧,我想一个人生活,欠您的人情我都记得,等……等以后我会全部还给您的。”
秦琮约莫能猜出那个以后可能指的是他生下孩子以后。
“那如果我要你现在就还呢?”
秦琮动了下,突然朝江寄厘靠了过去。
“宝贝,要不你跟了我吧,我能保护你永远不被戎缜找到。”他嗓音很低:“你大概还不知道,戎缜现在正满淮城找你,他已经知道你没死了。”
江寄厘惊骇的睁大了眼。
秦琮慢悠悠笑道:“给戎缜的种当爹,想想还挺带感。”
他的手慢慢伸向江寄厘的腰间,刚一碰上,就见青年反应极大的将他甩开。
“你别碰我!”
然而和身高一八几的男人相比,他的力气还是太小了,秦琮几乎纹丝不动,抬手便将他圈在了两臂间。
江寄厘后背抵着坚硬的车门,退无可退,秦琮视线垂下,看着他惊慌的双眸,愈加觉得有意思。
“要不要试一下看看,我和戎缜谁比较厉害?”
江寄厘气极却不会骂人,几次张嘴都没说出什么来,最后眼圈都红了,才憋出一句:“你不是脑科医生吗?怎么不给自己治治脑子。”
秦琮瞬间便笑了出来,道:“因为医者不自医啊。”说完后,他慢慢垂头,低声道:“江寄厘,你真可爱。”
“放心吧,我不会让戎缜找到你的,我还想看他多发两年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