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有些控制不住的只有戎缜本人,不知道是受了他早上哪句话的刺激,还是怕他不自在不开心,从进到大宅开始就寸步不离的跟在他的身边。
江寄厘不想当着其他人的面说他什么,哪怕有时候过分了也会依着他。
大宅的人不少,江寄厘一进去的时候就看到了在老太太身边玩闹的兜兜,戎荞拢着耳边的头发在和老太太说话,抬眼之间就注意到了他们,立即起身迎了过来。
“二嫂。”她热情的伸手挽住江寄厘的胳膊,笑道:“本来还说等晚晚周岁宴的时候去看他们,现在巧了……早早,晚晚,有没有想姑姑呀?”
戎荞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能让大宅里的人都听到。
戎荞是戎家的千金,而且是兄弟姐妹里唯一和戎缜有走动的人,她的态度很大一部分能代表戎缜的态度。
一干人谨慎的住了嘴,望着门口抱着孩子的男人。
说不怕是假的,哪怕现在这位身上骇人的煞气收了不少,但依然足够让人胆战心惊,戎家这帮人对这个疯子的恐惧早就刻在了骨子里。
只是默不作声观察了会,还是觉出了不对劲……也不是不对劲,是总觉得这位曾经手段狠辣雷厉风行的掌权者好像变了太多。
他紧紧拉着身旁浅笑的青年,眉眼冷而懒散,但这股冷意与不耐只是他对所有戎家人的态度,和青年无关。
江寄厘笑着说了句:“当然了,前几天早早还说兜兜也要过生日了,想去看看。”
戎荞捏了捏江崇的小脸,亲昵的拉住他,然后看向瞪着眼睛的小家伙:“晚晚,也给姑姑抱抱好不好?”
戎晚晚特别给面子,当即就张开了胳膊。
戎缜把小家伙递给了她,随后就揽住了青年的腰,眉眼间的不耐瞬间消散的无影无踪。
戎老太太的视线一直在这边,她咳了一声,开口道:“阿缜,寄厘,来了。”
戎缜并没有反应,而是低声在江寄厘耳边道:“过去坐坐?”
江寄厘“嗯”了声,他才带着人走过去。
这么几句话下来,在场的人哪还有不明白的地方,站在老太太身边的人头皮发麻,看到戎缜过来下意识恭敬道:“先生。”
以往这种时候戎缜都不会应声,但今天偏偏投了眼神过去,他视线阴戾淡漠,那人也是福至心灵,很快就反应过来对着江寄厘补了句::“夫人。”还不忘对着戎荞手里拉着的和怀里抱着的小孩叫道:“小少爷。”
男人这才不再看他,而是搂着青年坐在了沙发上,给他腰后垫了个软枕。
江寄厘虽然不太在意那些目光,但戎缜这样还是让他如芒在背,他悄悄在身后抵住了他的手,轻声道:“老太太。”
戎老太太:“寄厘,辛苦你了。”老太太话里还算友好,虽然不知道几分真几分假,但起码面子上也过得去了。
他拍了拍江寄厘的手,叹息道:“瘦了。”
江寄厘笑了笑,没回应这句话,只问道:“您这段时间身体怎么样?”
戎老太太:“都是老毛病了,别担心,就是一个人太冷清,你知道的,我喜欢热闹。”她说了几句后,顿了下,突然道:“寄厘啊,回来吧,淮城才是你的家……”
戎缜脸色瞬间变了,他护犊子一般把青年揽过来,老太太手里一空,就看见戎缜伸手扣住了青年的手。
嗓音沉而冷淡:“他想在哪就在哪,你身体毛病那么多,管好自己就行了。”
戎老太太一下被噎住,差点也变了脸,不过还是忍不住了,因为在他们没来之前,戎荞就已经提前给戎老太太打了预防针,说她二哥和二嫂现在感情很好,不要给人不好看,否则到时候收不了场,谁都没办法。
戎老太太虽然气戎缜的态度,但也不是拎不清楚,就算她以前再怎么不喜欢江寄厘,现在也会看在两个孙子的份上熄火,更何况她还不知道求了多少次让戎缜把两个孩子带回来,现在高兴还来不及。
于是收回自己的手:“那是自然,以后在哪生活还是要看寄厘自己的想法,”
眼看着他二哥一句话把天聊死,戎荞很有眼色的把戎晚晚和兜兜放在了一块,两个小孩并排排,都到了老太太身边。
“这是晚晚吧,眉眼真是漂亮,我看着长得像寄厘。”老太太笑眯眯的伸手过去,戎晚晚不愧是戎晚晚,跟谁都自来熟,戎老太太一伸手他就屁颠颠爬了过去,把人哄得晕头转向。
戎老太太怀里抱着戎晚晚,视线又放到江崇身上。
其实一进门的时候她就第一个注意到了江崇,小孩的气质又冷又傲,眉眼之间都是戎缜的影子,他沉默的跟在青年身旁,虽然一句话都没说,但却让不少人都暗自心惊。
太像了。
戎老太太:“早早,是叫早早吧,过来让我看看。”
江崇同样先看向了江寄厘,青年朝他点了头,他才走过去,但并没有叫她太过亲昵的称呼,只是不冷不淡的一句:“老太太。”
戎老太太想伸手拉他,但是小孩很自然的躲开了,他说道:“我爸给您带了礼物,您看看吧。”
老太太也看出来了,这是个比亲儿子还难啃的硬骨头,父子俩一模一样,从进来到现在,也就江寄厘对她的态度过得去,儿子孙子全拿她当仇人一样防着,戎老太太也不好再自讨没趣,便顺着话头应了,又抱起身边漂亮的小娃娃。
在派人出去拿礼物的间隙,戎缜一直黏着他,江寄厘给了个眼神示意他别太过分,但戎缜并不听,在他侧脸上亲了亲。
低声问他:“饿不饿?饿了等下再看礼物,先吃饭。”
江寄厘:“等下吧,你别这样,好多人看着呢。”
戎缜下巴磕在他的肩窝处,突然抬起了眼,扫视了一圈,启唇道:“谁看?”
江寄厘被他这副幼稚模样搞得哭笑不得,趁着大宅里的人都移开了眼,忙伸手推开戎缜。
“别闹。”
戎缜:“没闹,宝宝,不开心就大胆说,没人能对你提要求,我也不行。”这话说得声音不低,老太太一听就知道是给谁听的,半尴不尬的和戎荞逗着戎晚晚和兜兜,权当没听到。
其他戎家人也各自聚在一起,再不敢胡乱打量。
江寄厘无奈的看了戎缜一眼。
很快礼物就拿了上来,不是特别昂贵的东西,比不得六年前送过的那套“昭明之星”,但准备得很用心,老太太也给足了脸,总算是过了寒暄这一关。
江寄厘悄悄松了口气,戎家人却都提起了心,果然,这顿饭吃的也没顺利到哪里。
这次家宴上本就不止江崇和戎晚晚兜兜几个小孩,还有其他人的千金少爷,这些孩子里有大有小,有懂事的,当然也有不懂事的,吃饭难免吵闹。
只不过有戎晚晚小朋友喝奶的时候吵闹在先,其他人都以为没什么,哪成想那位眉毛一拧,不耐的丢了一句:“管不好孩子就丢出去。”
明明刚才还拿着奶瓶哄自己的儿子,小家伙胆大包天,揪着男人的衣领扑腾,闹成那样没见男人皱一下眉。
双标的明明白白。
江寄厘也有些头疼,他就知道,男人向来这个德行,戎晚晚就是在这样一次次被纵容的过程中惯坏的。
戎缜自己霸道惯了,现在还要带着戎晚晚一起霸道。
但当着戎家人江寄厘还是留够了面子,忍了大半天,好不容易吃完饭,戎老太太和戎荞带着带着几个孩子去了外面的亭子里逗鸟。
本来没人敢走在戎缜的前面,但江寄厘拽了男人好几次,戎缜望着青年的脸,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朝其他人示意了一下,就拉着青年走了另一条僻静的鹅卵石路。
这条小路通向庭院的一个观景湖,这会没人过来。
安静下来后,江寄厘正要说话,男人就搂住了他,低头在他唇上吻了吻:“宝宝,有话和我说吗?”
江寄厘:“我当然……”
“先让我亲亲。”戎缜捧住他的后脑,啄吻了几下后,加深了那个吻。
因为这场突然而至的冬雪,淮城罕见的冷了起来,江寄厘刚想推开他,就被男人用大衣裹进怀里,炽热的胸膛源源不断的传递着热意,暖融融的,江寄厘便也短暂的没有挣扎。
谁知这个吻漫长的无边无际,男人一手扣住他的腰,卷着他的舌尖吻得越来越深,江寄厘心跳得很快,最终忍无可忍,伸手捏住了男人的侧脸。
戎缜却很享受似的,捂住他的手低笑了声,最后被江寄厘咬了一口才松开。
“宝宝,生气了?”
江寄厘被他吻得脸都憋红了,没好气的说道:“你还笑。”
戎缜:“我是觉得宝宝很可爱……不笑了,我的错。”他低头蹭了蹭青年的鼻尖:“不是有话要和我说吗?”
江寄厘瞪着他,这人还有脸提。
“我之前怎么和你说的?你怎么不长记性?”
戎缜煞有介事的想了一圈,回道:“宝宝和我说要分的清好坏,不要总和亲近的人计较,但是他们不算亲人……宝宝不是也不喜欢他们吗?”
江寄厘:“不是说这个。”
青年的眼眸瞪大,水润又漂亮的望着他,戎缜忍不住又在他唇上吻了下。
“宝宝还说不要凶晚晚,我没凶他。”
江寄厘怀疑男人是故意的,在他又腻腻歪歪的亲上来前,“啪”的一声捂住了他的嘴。
“就说你不长记性,你还嘴硬。”江寄厘:“宠孩子又不是你那么宠的,戎晚晚不懂事你也不懂事,说过多少次了别太惯他,你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那样,生怕戎晚晚以后不横行霸道是不是?”
戎缜:“没有,宝宝,晚晚今天是饿了才哭闹,以前吃饭的时候很乖的,比他们的孩子乖多了……”
江寄厘:“还说!”他气急,照着男人的肩膀打了一下。
戎缜闭了嘴。
“什么时候才能改了你这个臭德行,也幸好早早自己聪明,不然全被你带偏了,这个年纪的孩子学东西都是看大人的,你能不能教点好的?说话做事的时候别只管自己心情……”
戎缜:“我错了,我下次不这样了,真的,宝宝,别生气了。”
江寄厘气劲还没过去:“你真的改?”
“改,现在就改。”
江寄厘:“戎缜,上次也是这样说的,再这样真不原谅你了。”
“上次说的不是现在改,上次说的是下次改。”
江寄厘气笑了,男人大概也是故意逗他,闷笑着抱紧他,江寄厘在他肩上锤了好几下。
“懒得理你了,明知故犯,罪加一等,今晚你去和戎晚晚睡吧。”
戎缜当然不愿意,他在江寄厘耳边低声道:“我今晚给宝宝认错,你打我好不好,宝宝不是说做错了就要负责吗?我乖乖让宝宝打,好不好?在床上……”
江寄厘脸一下子爆红,扬了声:“戎缜!”
此时,在另一边一座半掩在五针松后的八角亭里,一众人看了全程。
戎缜和江寄厘在的那片观景湖,正好是八角亭的通视方位,戎老太太和其他人刚上了亭子,就注意到了湖边的人。
起初只以为是那位兴头上来,和家里的小妻子在调情,结果还没来得及移开眼睛,就见向来柔软安静的青年抬手打了男人一下。
他们心惊肉跳的望着这一幕,虽然已经知道戎缜很宠这位夫人,但记忆里的事情还是根深蒂固,他们都生怕那位暴怒起来把人扔到湖里。
结果谁都没想到,男人非但没变脸色,还爱怜的握住了青年的手。
之后两人的样子更是震碎了他们的认知,只有戎荞一脸的意料之中,慢悠悠靠在石凳上喝茶,顺便逗着江崇聊了几句。
至于戎缜,他当然知道老宅的格局,掌权之前他在老宅生活了二十年,他比谁都知道那些人看得清清楚楚,他就是想让所有人都看到。
青年性子软,纵然是现在地位已经轮转,他也不愿意让别人难堪,总是给别人七分面子,但戎缜不想,他想让所有人都知道他的宝贝的地位没人能比得上,包括他自己。
家宴过后,戎家内部起了不少风声,润物细无声的发展着,没两天消息就悄悄传了个遍。
上流圈子人人都说,戎家那位妻管严,这次彻彻底底的栽了。
戎缜自己当然听得到这些,不仅很满意,还乐在其中,江寄厘不知道他鬼心思那么多,那天晚上在男人死皮赖脸的祈求下并没有赶他去戎晚晚的房间,当晚别说打他了,第二天醒来自己像被打了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