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韩青一听这话,就知道这才是司华遥的原话,心中不禁一阵气闷,“那梨汤王爷可是喝了?”
广福见赵韩青变了脸色,心顿时提了起来,道:“回皇上,奴才并不在近前,不清楚王爷是否饮用,但奴才看那瓷盅里的梨汤分量少了些,王爷应是喝了些许。”
“端上来,朕看看。”
广福应声,拎着食盒走到了御案前,将瓷盅端了出来。
赵韩青打开盖子一看,确实少了些许,于是将瓷盅递给广福,道:“剩下的你喝了,说说朕哪里做的不好。”
广福不敢抗命,只得端起瓷盅,看着里面的淡褐色液体,他一咬牙喝了起来,若是要说出个一二三来,一口气喝完还不行,必须慢慢品、慢慢尝,即便再难喝,脸上也不能露出半分,绝对是考验演技的时刻。将所有梨汤喝完,他差点没被€€死,脸上却看不出半分。
赵韩青见状出声问道:“说说看,哪里不妥?”
“回皇上,其他都好,就是糖放的有点多。”
赵韩青听后认真地点点头,道:“朕也觉得味道重了些,明日再做时,记得提醒朕少放些糖。”
“皇……咳咳”梨汤太甜,喝得他一口痰卡了嗓子,连忙咳了两声,随即问道:“皇上明日还要做?”
赵韩青见状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道:“怎么,有何不妥?”
广福心里一紧,忙说道:“皇上,您的手伤成这样,还是过两日,待伤好了再做吧。”
看着赵韩青被惨不忍睹的手,广福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忍不住在心里祈祷:各路菩萨显显灵,千万别让他做了,奴才实在是伤不起!
赵韩青低头看看自己的手,又想想司华遥喝宫怜做的梨汤时的表情,好胜心顿起,道:“不行,朕就不信做不好,明儿继续!”
广福见状也不敢多劝,只能低头应声,忍不住在心里劝慰自己:不过是一碗梨汤,又没毒,顶多难喝了点,别人想喝还没有呢,你一个奴才矫情什么。
既然做了决定,赵韩青心里也就没了惦记,便开始认真处理奏折,直到傍晚时分才停下来歇了一会儿。
摄政王府,楚熙醒了有一阵儿了,只是脑袋晕得厉害,根本起不了身。他躺在床上看着头顶的床帐,脑海中反反复复地放映着昏迷前的画面。在他最无助的时候,司华遥逆着光走来,就好似天神降临般,将他解救于危难。他现在还记得他怀抱的温度,那份他从未体会过的安全感。他当时虽然正处在耳鸣的状态,但从司华遥的口型中可以判断,他对他说‘别怕,我在’,这样一句他曾可望而不可即的话。
楚熙侧了侧身子,随即蜷缩起来,闭上眼睛想象着自己还在司华遥的怀抱里,可惜并不是,身上虽然盖着锦被,却不够暖。
“来人。”楚熙喊了一声。
房门被推开,福禄从外面走了进来,躬身行礼道:“福禄参见殿下。”
福禄奉命来做楚熙的内侍,明面上是服侍,实则是监视。
“你是谁?”身处陌生环境,他必须尽快熟悉起来,就从身边的人开始。
福禄笑着答道:“回殿下,奴才叫福禄,以后殿下的饮食起居,便由奴才负责打理。”
楚熙点点头,随即担忧地问道:“那旺财呢?”
“他受了伤,一时半会不能来侍候殿下,不过殿下放心,王爷已给他找了大夫,现在正在王府养伤。”
楚熙闻言稍稍松了口气,道:“王爷在何处?”
“回殿下,这个时辰王爷应该在书房处理政务。”
楚熙撑着身子想要下了床,道:“扶我去见王爷。”
福禄连忙上前阻止,“殿下受了伤,王爷说让您好生修养。”
“王爷救了我的命,我怎能不去拜谢,服侍我更衣吧。”
“是,殿下。”见楚熙坚持,福禄也没多说什么,反正他想去便去,能否见得着还两说呢。
看着福禄拿过来的衣服,楚熙微微一怔,忍不住出声问道:“这是浮云锦?”
“殿下好眼力,确实是浮云锦。”
浮云锦制作起来相当繁琐,每年的产量不过十几匹,只有赵国的云家能做,且只供赵国皇室使用。齐楚两国只有皇上才有一两件衣服是浮云锦所制,可见其价值连城。楚熙也只见过一次,没想到有朝一日能穿上浮云锦所制的衣服。
楚熙心中欢喜,却推脱道:“这太贵重了,我……受之有愧。”
摄政王府的库房内这种料子多的是,虽然贵重,做出来的衣服却偏淡雅,不符合司南遥招摇的性格,所以很少用浮云锦做衣服。司华遥不同,他喜欢素雅的风格,总觉得之前司南遥的衣服太艳丽,便让人用浮云锦做了衣服。只有这一套做的小了,做好以后便没穿过,楚熙过来没有带替换的衣物,春海便做主将这身衣服拿了过来,司华遥根本不知情。
“殿下这是哪里话,您可是王爷带回来的,自然受得起。更何况王爷说了,殿下有何需要尽管开口,莫说一身衣服,只要王府有的,王爷绝不吝啬。”
福禄自然不能说实话,什么好听说什么。
楚熙从未被这般重视过,忍不住有些动容,紧紧包裹的内心再次裂开一条缝,道:“听闻王府有很多公子,可为真?”
福禄的手顿了顿,随即笑着说道:“王爷何等人物,自然要多些人侍候,不过殿下身份贵重,与他们自然不同。”
“不同吗?”楚熙忍不住在心里问自己,他明白这话听听就好,根本不必放在心上,可心里还是会有些不舒服,就好像自己喜爱的东西被人抢走一样。
整理好衣冠,楚熙便在福禄的搀扶下出了门,看着周围的环境,不禁赞叹道:“这院子的景致不错。”
“这是除王爷的朝晖园外,王府中最大最好的院子,景致自然好。现在是初秋,再过些日子,院子里的梅花开了,那才叫美!”
楚熙的眼睛闪了闪,试探地问道:“是王妃所住的院子?”
福禄犹豫片刻,道:“王府初建时,确实是这么打算的。”
出来院子,来到了后花园,楚熙看向不远处的亭子,见一名男子正坐在里面赏景,道:“那位公子是?”
福禄看了看,道:“回殿下,那是怜公子。”
“公子?”楚熙下意识问道:“是王爷的人?”
福禄如实答道:“是,王爷最宠爱的公子之一。”
楚熙顿住脚步,仔细打量着宫怜,虽然隔得有些远,看不清样貌,但从其身形以及气质上可以判断,他定是个极其出众的男子,佯装好奇地问道:“这位怜公子是什么身份?”
宫怜如今的身份实在不好说,但楚熙问又不好不答,福禄只能说道:“在这王府里不论外面的身份,只看王爷对他是否喜欢。”
楚熙转头看了福禄一眼,以为这是在提醒他,不要觉得自己身份尊贵,便能在王府立足。
在楚熙打量宫怜时,宫怜也看到了楚熙,尤其是在阳光的照耀下,那如水般流动的浮云锦,忍不住出声问道:“那位公子看着有些眼生,是王府的客人吗?”
三喜看了一眼,道:“回公子,那是楚国七皇子,今儿刚被王爷接进府。”
“楚国七皇子?”宫怜愣了愣,随即问道:“他不是该在四方馆吗,为何会来王府?”
“公子有所不知,楚国这次的联姻对象便是七皇子。”
“皇子联姻?”宫怜眉头轻蹙,心里一阵发酸,接着问道:“那王爷是要迎娶王妃了吗?”
三喜摇摇头,道:“这个奴才不知。”
宫怜见楚熙头上缠着的绷带,道:“他的头好似受了伤?”
“王爷抱七皇子回来时,他便昏迷不醒,据说是被人打的。”
“王爷抱他回来的……”宫怜收回视线,垂下了眸子,道:“他是皇子,怎会被人打?”
“这个奴才不知。”
宫怜看了看三喜,又转头看向面前的池塘,轻声问道:“王爷有多久没在后院过夜了?”
三喜摇摇头,道:“自奴才出宫,王爷便一直在前院歇息。”
“是厌了吗?”
宫怜的声音很轻,好似在问他,又好似在问自己。
三喜正犹豫着该如何回答,便见宫怜站了起来,“快到晚膳的时辰了,去厨房看看。”
看着宫怜的背影,三喜突然觉得有些心酸,忍不住劝道:“公子,王爷对您不同。”
宫怜闻言顿住脚步,转头看他,道:“有何不同?”
三喜忍不住为司华遥说话,“王爷对公子如何,公子心里应该清楚,就好似公子受伤那日,是王爷亲手为公子止的血,也是王爷亲手给您喂的水,奴才还从未见过王爷对哪个公子如此上心。”
宫怜自然清楚,也正因如此,他的心彻底沦陷,竟爱上了这个往日里憎恨的人。
宫怜沉默了一会儿,道:“那为何还要让我离开呢?”
“王爷这么做是真心为公子打算。”
宫怜心中突然有些紧张,“如何讲?”
“王爷欣赏公子才华,心知公子不想留在王府后院,便想还公子自由,让公子一展才华完成夙愿。若王爷对公子不上心,又怎会如此?”三喜是真心这么以为。
宫怜闻言心中难免欣喜,可一想到被接进府的楚熙,又忍不住发酸,道:“若我离开,久不能见,王爷可还会记得我?”
“公子,奴才跟你说说心里话。”三喜看得出,宫怜对司华遥是真心,索性就多说几句,“王爷后院里的人不会少,与其以色侍人,不如让王爷看到公子的才华,在政事上对王爷有所帮助,这样王爷对公子才会另眼相待。”
宫怜闻言一阵怔忪,没想到三喜竟会对他说这些,他的话犹如醍醐灌顶,让他从茫然中省悟,心中终于做了决定。
“谢谢!”宫怜感激地看着他,道:“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公子言重,奴才不敢当。”见他如此,三喜也跟着高兴。
“走吧,去厨房,在走之前总要为王爷做些什么。”
“是,公子。”
楚熙看着宫怜离开的方向,道:“那边是什么去处?”
福禄瞧了瞧,道:“怜公子应是去厨房,这几日他总会亲手给王爷做些吃的。”
楚熙点点头,抬脚继续往前走,在福禄的指印下,很快便来到了书房门口。
春海和洪阳都在门口守着,福禄见状连忙上前行礼,道:“福禄见过两位公公。”
两人应声,相继来到楚熙身边,行礼道:“奴才参见殿下。”
“两位公公不必多礼。”楚熙有些受宠若惊,慌忙伸手去扶。
“谢殿下。”春海和洪阳默契地后退一步,让开了楚熙的手。
楚熙愣了愣,怯怯地收回手,道:“不知王爷可在里面?”
“回殿下,王爷正在处理公务。”
“劳烦公公通禀一声,我想见王爷。”
“殿下稍待,奴才这就去。”
春海回到门前,扬声说道:“王爷,七皇子殿下在外求见。”
“让他进来。”里面传来司华遥的回应。
春海将房门推开,转头看向楚熙,道:“殿下请。”
楚熙点点头,迈过门槛进了门,司华遥正坐在窗前看着奏折,夕阳照在他的侧脸,镀上了橘色的光,让他原本张扬的美变得柔和、温暖。楚熙的心狠狠为之颤动,不自觉地伸手捂住了胸口。
司华遥抬头看向楚熙,道:“你的伤如何?可好些?”
楚熙回了神,慌忙移开视线,道:“熙儿见过王爷。”
“不用多礼。”司华遥起身,道:“随本王到那边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