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长相相似之人不知凡几,林相一句长得相似,就断定他们是齐国军士,是否草率了些?”司华遥摩挲着手上的扳指,看都未看林秀之一眼,明着告诉对方‘我根本没把你放在眼里’。
“王爷,若只一人相似,或许是外臣认错了,可接连数人都是熟面孔,这怕不是巧合了吧。”林秀之心中气闷,却又无可奈何,甚至不能表现出丝毫愤怒之色,实在是憋屈。
“呵。”司华遥嗤笑一声,道:“楚国的律法,本王不甚了解,但在我们赵国没有实证不能定罪,若林相有证据,本王便下令抓人,若没有,便不要浪费功夫。本王不会因你上嘴唇一碰下嘴唇,便下令抓人。”
林秀之神情一滞,他现在深刻体会到了楚婷儿的尴尬心情。
“看来林相没有实证,那便没有再谈下去的必要。”司华遥起身说道:“来人,送客。”
眼看着司华遥要走,楚婷儿连忙出声阻拦,道:“王爷留步。”
“本王很忙,若有事改日再说。”不给楚婷儿说话的机会,司华遥脚步不停地走了出去。
春海上前一步,拦住了楚婷儿,躬身说道:“公主、林相,王爷事忙,实在无暇分身,请回。”
正事还没办,楚婷儿心有不甘,道:“劳烦公公去通禀一声,本宫这次过来,给七皇弟带了换洗的衣物,还有他心爱的物件,希望王爷能准许本宫见一见七皇弟。”
“公主把东西给奴才便可,奴才定会亲自送到七皇子的院子里,保证一样东西不少。”
“本宫想当面跟七皇弟道歉,还请公公帮个忙。”
楚婷儿说着掏出一打银票,塞进春海手里。
春海低头看了看,推脱道:“奴才倒是能给公主传个话,但能不能成,奴才不能保证,您还是收起来吧。”
楚婷儿又将银票推了过去,道:“只要公公肯帮本宫通禀,王爷是否答应,本宫都感激,公公只管收好便是。”
春海犹豫片刻,便将银票收了起来,道:“那奴才便帮公主通禀一声,公主稍待。”
“有劳公公。”
见春海出去,林秀之不解地问道:“公主为何执意要见七皇子?”
楚仪的事,林秀之被蒙在鼓里,所以才会这般问。
楚婷儿眼神闪了闪,随即叹了口气,道:“我们身在赵国京都,处处受制于人,一个弄不好性命都难保。如今七皇弟深得摄政王宠爱,若我们打好关系,以后办起事来,也能事半功倍。”
林秀之是进士出身,且是当年的榜眼,内心极端自负。他瞧不起武将,说他们是不通文墨的武夫;也瞧不起太监,背地里一口一个阉人。现在他最瞧不起的就是楚熙,认为他堂堂皇子,居然甘愿被人玩弄,简直是楚国的奇耻大辱。
“七皇子若还认自己是楚国人,便不会做出这种事。”
楚婷儿一怔,随即皱紧了眉头,小声说道:“林相慎言,小心隔墙有耳。”
林秀之下意识地四下看了看,随后说道:“公主实在不必为了七皇子委曲求全。”
“林相此言差矣,本宫是为了楚国,如今我们前有狼后有虎,处境实在堪忧,本宫不得不为楚国打算。”
楚婷儿可不想林秀之搅乱他的计划,说的冠冕堂皇。
林秀之感动道:“公主不愧是公主,下官佩服!”
就在楚婷儿忽悠林秀之时,春海来到了书房门口,朝洪阳点了点头,随后推门走了进去。
“王爷,您走后,三公主开了口,求奴才向王爷禀告,让她见七皇子一面,向七皇子道歉。”春海从袖袋里掏出银票,道:“这是三公主给奴才的银票,请王爷过目。”
司华遥笑笑,道:“既然给你,收着便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谢王爷。”春海重新将银票收了起来。
“你说这个三公主为何执意要见楚熙?”司华遥骨节分明的手指有节奏地敲打着桌面。
春海想了想,道:“一是他们身处赵国,行事不便;二是楚肖王重伤残疾,即便回到楚国,处境也不容乐观。他们是想通过七皇子巴结王爷,以改善他们的处境。”
“若有本王扶植,即便他不良于行,也能登上皇位,确有可能。只是本王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司华遥沉吟片刻,道:“就说楚熙身体还未恢复,不便见客。”
“是,王爷。”
春海躬身退出书房,紧接着来到正厅内。
楚婷儿见状连忙迎了过去,道:“王爷如何说?”
春海略带歉意地笑笑,道:“公主,王爷说七皇子病体未愈,不能见客。”
楚婷儿脸上难掩失望,转头看了林秀之一眼,不死心地说道:“本宫只是去探望,不会打扰七皇弟休息,公公能否再跑一趟。”
“公主,王爷向来说一不二,若再去打扰,不止奴才吃挂落,恐会连累公主。若真如此,公主以后再来,能否见到王爷都难说。”
楚婷儿心里一凛,道:“多谢公公提醒,那本宫便不打扰了,待改日王爷有空闲,本宫再登门拜访。”
“奴才送公主。”
将楚婷儿和林秀之送出府门外,春海重新回到书房,道:“王爷,他们已经走了。”
司华遥点点头,头也不抬地说道:“让福禄将他们来过的事透露给楚熙,看看他什么反应。”
“是,王爷。”
四方馆内,楚婷儿和林秀之回来后,便直接去了楚仪的卧房。
“王爷,高阳王在摄政王府呆了半个时辰之久,也不知他们谈了什么。紧接着我们登门,司华遥的态度便十分恶劣,话没说两句,就要送客。之后下官谈及百花山刺杀一事,他竟以没有实证为由,赶我们出府。下官以为司华遥和高阳王定达成了某种协议,想将百花山刺杀一事压下来,最后不了了之。”
自林秀之坐上楚国丞相一职,已许久未曾受过这种气,司华遥目中无人,看他犹如看街边乞丐,简直是奇耻大辱,他怎能受得了。
楚仪闻言心中也难免气闷,只是他足够冷静,道:“赵国势大,兵强马壮,他又手握大权,自然目中无人。若真与齐国联手,那我们楚国危矣。”
林秀之一怔,头脑顿时冷静下来,道:“那我们该如何应对?”
“现在只能尽量争取司华遥,即便不能将他拉到我们这边,也不能让他向齐国倾斜。”
林秀之眉头紧皱,道:“如今他对我们的态度十分恶劣,怕是有些难。”
“关键在于七皇弟,如今我们只能靠他。”
“我们居然靠……耻辱!奇耻大辱!”
楚仪的脸色一肃,道:“林相,七皇弟为了楚国甘愿受辱,这是何其伟大,你怎能如此说他,岂非忘恩负义?我们楚国积弱,只能用这种方式苟延残喘。若知羞耻,理应奋发图强,以摆脱困境,而不是去耻笑为国牺牲者。”
林秀之被说得脸色涨红,想要反驳却无从说起,道:“是,下官浅薄,还请王爷恕罪。”
“林相不必如此,我们还需同心协力度过难关。”
林秀之是楚仪的支持者,很是欣赏他的才能,但他若真不良于行,林秀之也会毫不犹豫的抛弃他,只是现在还不能过早下结论,该做的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是,王爷,下官受教。”
“林相先去休息吧,本王有话要和婷儿说。”
“是,下官告退。”林秀之行礼后,转身离开卧房。
“今日让你受委屈了。”楚仪心疼地看着楚婷儿。
楚婷儿笑了笑,道:“皇兄说的哪里话,若是能让皇兄快点好起来,就算让婷儿受再多委屈也值得。”
楚仪握住楚婷儿的手,道:“今日才是开始,以后委屈婷儿的地方还多着,为兄想想就觉得心疼。”
“委屈婷儿受得,就怕不能让皇兄得偿所愿。”楚婷儿忍不住叹了口气。
“下次再去,婷儿需备上厚礼。”说到这儿,楚仪突然停了下来,道:“司华遥虽然强势,身子却孱弱,这些年遍寻名医和名贵药材,只为治好他的顽疾。我们不妨从这里入手。”
楚婷儿怔了怔,随即说道:“皇兄是说章辙?”
“章辙的医术可是享誉三国,无论能否治好,这都是我们接近司华遥的机会。”
楚婷儿闻言松了口气,道:“皇兄说的是,那婷儿下次再去,便叫上章辙。”
“辛苦婷儿了。”
摄政王府雪梅园内,楚熙正在书房练字,房门突然被人推开,福禄从外面走了进来,将新泡好的茶放在桌上,道:“七皇子的字写的真是好。”
楚熙赧然地笑了笑,道:“不如王爷万分之一。”
“殿下不必谦虚,您的字写的已是极好,只是稍逊王爷。”
楚熙放下笔,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这茶叶是王爷赏的,殿下觉得味道如何?”
听是司华遥赏的,楚熙笑眯了眼,“王爷赏的自然是极好。”
福禄沉吟片刻,佯装随意地说道:“方才奴才去取茶,听前院的人说楚国三公主刚刚来了王府。”
楚熙脸上的笑一僵,将茶杯放在了桌上,略带紧张地问道:“那你可知皇姐过府是为何事?”
“据说是为了拜访王爷,顺便过来探望殿下。”
“来探望?”楚熙伸手摸了摸头上的白布,脸上闪过害怕的神色,道:“那王爷怎么说?”
福禄仔细观察他的表情,道:“殿下莫担心,王爷的气还没消,自然不会给他们好脸色,三两句就把他们打发了。只是殿下不想见三公主吗?”
楚熙转头看了他一眼,道:“不想见。虽说我们是兄妹,可皇姐时常欺辱我,上次若不是王爷护着,我怕是已经死了。”
“殿下孤身一人在赵国,若因此没了楚国的支持,您就不怕……”
“他们从未将我视作亲人,否则又怎会将我……”楚熙停住话头,急忙解释道:“我对王爷并无不满,你千万别误会。”
看着他急得红了眼眶,福禄安抚道:“殿下别担心,奴才不会乱说。”
楚熙听他这么说,这才放松了心神,擦擦眼泪,道:“自我出生以来,便受尽欺凌和冷眼,我们母子过得日子,甚至不如最下等的奴婢。从未有人像王爷这般护着我,我……不想失去这份温暖。”
福禄见他如此,不由心生怜惜,道:“殿下放心,只要王爷在,没人能再欺负你。”
第41章
午夜时分, 昏暗的夜色下,街道上行驶着数辆马车,巡逻的城卫军见状厉声呵止, “前人止步!”
马车停了下来,待城卫军上前, 车中伸出一只手, 手上拿着一枚令牌。
待城卫军看清令牌, 连忙行礼,却被来人制止,“噤声。”
城卫军统领关岭会意, 挥挥手让众人让开,“放行!”
马车继续前行,来到了摄政王府门外, 随后侧门被打开,车夫拉着马车进了王府。
车帘一掀, 春海走了下来, 一旁的内侍连忙上前,道:“小六子见过公公。”
春海点点头, 道:“高阳王的心意, 王爷收到了, 回吧。”
“是, 奴才告退。”小六子应声, 带着人转身离开了王府。
春海招呼侍卫将东西搬了下来,整整十个大箱子,他来到近前, 打开其中一个看了看,有五箱子金银珠宝, 五箱子名贵药材,哪一样拿出去,都是价值连城。
春海扫了众人一眼,目光落在顺喜身上,道:“把东西抬进库房,好好清点。”
顺喜连忙应声,道:“是,奴才明白。”
春海转身走向司华遥所在的院子,当来到花园时,突然听到一阵异响,他猛地抬头看了过去,只见一道黑影在房顶闪过。来不及多想,他纵身一跃,追了上去,道:“保护王爷!”
暗中蠢蠢欲动的影卫按下了身形,再次隐入夜色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