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韩青瞥了洪阳一眼,道:“朕有要事与王爷相商,还请王爷屏退左右。”
司华遥看了看洪阳,洪阳会意,躬身退出殿外,高怀自然也不例外。他低头翻开一本奏折,头也不抬地说道:“人都走了,皇上可以说了。”
赵韩青见状微微皱了皱眉,道:“朕来是为了谢王爷昨日的救命之恩的。”
“哦。”司华遥敷衍地应了一声,目光放在手中的奏折上,好似连看都不想看他一眼,道:“皇上若无其他事,便回吧,本王还需处理政务,实在没空与皇上闲聊。”
“方才兰嫔来见朕,王爷可知晓此事?”赵韩青心中气闷,撑着身子走向司华遥。
“皇上若还想说事,最好站在那儿别动,否则本王不介意让人把皇上抬回去,以后皇上休想再踏出寝殿一步。”司华遥依旧没有抬头,声音也是懒洋洋的,可其间的威胁意味甚浓。
赵韩青心里一紧,下意识地顿住脚步,道:“朕有些晕眩,只是想找个位置坐下。”
司华遥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提笔在奏折上写着,道:“既如此,皇上还是回去歇着吧,免得死在这儿,还得本王废手脚。”
赵韩青心里一揪,道:“王爷非要说如此绝情的话,伤朕的心?”
“呵。”司华遥嗤笑一声,道:“本王对皇上并无感情,便也谈不上绝情,皇上还是莫要自作多情得好。”
赵韩青的心疼了起来,道:“那为何王爷还要救朕,让朕自生自灭岂不更好?”
“本王说过,接替你的人还未找到,你暂时还不能死。”司华遥终于抬头看向赵韩青,只是眼神冷得不见丝毫温度,道:“若不想被取代,皇上最好不要惹怒本王,否则到时就算皇上不想死,本王也不会留。”
赵韩青伤心地与司华遥对视,道:“昨日王爷救朕时,朕并非全无意识,那时的王爷是那般温柔,朕不信王爷对朕无情。”
“本王最厌恶死缠烂打,皇上在试图挑战本王的底线。”
司华遥厌恶的眼神,让赵韩青的身子本能地开始颤抖,沉默半晌后,转移话题道:“今日兰嫔来见朕,想必王爷已经知晓。”
司华遥见状倒也没揪着不放,转开视线道:“本王散朝时,正巧与兰嫔相遇,自然知道。皇上想说什么?”
“兰嫔来时撞见了王爷?”赵韩青不由有些惊讶。
“兰嫔不错,面对本王也能落落大方,确实有大家风范。”
司华遥说起马秀兰时神情温柔,与看向他的眼神截然不同,赵韩青不免心生嫉妒,口是心非地说道:“能得王爷如此夸赞,兰嫔还真是三生有幸。”
“可惜了。”司华遥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
赵韩青紧接着问道:“可惜什么?”
司华遥不答反问,“皇上到底想说什么?”
司华遥故意说半句留半句,就是想引起赵韩青的猜疑。
赵韩青眉头皱紧,到底没再多问,道:“想必王爷也已知晓兰嫔的身世。”
司华遥点点头,道:“她是将门之后,永璋侯马肃的孙女。”
“朕登基一年有余,她从未来过乾坤宫,却在此时出现,王爷就不怀疑?”
赵韩青的话出乎司华遥的意料,没想到他竟将此事摊开了说。
司华遥不由抬头看向赵韩青,道:“若本王是皇上,本王会宠幸兰嫔,就算不能拿回马家掌控的兵权,至少也能依靠马家夺回原本属于你的权利。”
果然没有什么能逃得过司华遥的眼睛,赵韩青不禁有些庆幸,道:“朕能想到的事,王爷也必定能想到,若朕当真如此做了,说不准王爷会如何对朕,朕又何必自讨苦吃?”
司华遥满意地点点头,道:“皇上倒是聪明。”
不过是随口的一句夸赞,便轻易消散了赵韩青此前心中的不悦,道:“多谢王爷夸赞。”
司华遥不想和赵韩青绕圈子,索性直截了当地问道:“皇上对本王提及此事有何目的?”
“朕怀疑马家图谋不轨。”赵韩青回答的也很直接。
司华遥眼底闪过惊讶,他知道赵韩青很聪明,却没想到他竟如此敏锐,道:“当年赵家能推到司南皇族,马家可是大功臣,现在皇上仅凭兰嫔一次偶然的举动,怀疑马家心怀不轨?”
其实马秀兰的反常,司华遥也有所警觉,便即刻搜索了剧情,发现这个马家确实有不妥,他们在西南招兵买马,秘密发展势力,会在两年后再次发动政变,高举‘清君侧,驱邪’的旗帜起事。
这赵韩青身边的‘邪’是谁,大家都心知肚明,毕竟司华遥囚禁赵韩青的事不是秘密,形象地诠释了那句老话,‘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马家这么做就是打着正义的幌子,为自己谋私利。当然最终被司南遥平定,可赵国也因此元气大伤,给了赵韩青发展势力的机会。司华遥让春海去叫胡逸,就是为了此事。
赵韩青嘴角勾起冷笑,道:“在建国初期,马家确实立了汗马功劳,可自朕登基以来,朝局便被王爷把持,马家却没有任何表示,足以说明马家现任掌权人,对皇室已无忠心。”
“朝内朝外均被本王把持,他们或许在韬光养晦,只待时机成熟,便助皇上夺回政权。之前皇上被本王幽禁,兰嫔没有行动也是怕被本王发现,如今本王解除了对皇上的幽禁,让皇上宠幸宫妃,她出面与皇上接触并无不妥。”司华遥替马家说着话。
见赵韩青神情一滞,眼神闪烁不定,司华遥玩味地勾起唇角,道:“皇上此番过来提醒本王,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赵韩青被说得脸色涨红,道:“不管王爷信不信,朕就是觉得马家心怀不轨。”
司华遥继续说道:“即便是马家心怀不轨,想要和二十几年前一样起兵造反,皇上应该做的也不是告知本王,而是假意与其配合,让我们鹬蚌相争,你好渔翁得利。”
赵韩青沉默地看着司华遥,眼底的情绪复杂难辨。
司华遥勾唇一笑,道:“兰嫔确实不错,皇上该对她好一点。”
赵韩青看得呆住,即便两人在一起一年有余,可他极少能看到司南遥的笑脸,所以就算司南遥长了一张倾国倾城的脸,他也只会害怕,不会像现在这样,沉醉在司华遥的笑容里。
“皇上。”见赵韩青看着自己发呆,司华遥不禁微微蹙眉。
赵韩青回神,苍白的脸上泛上红晕,道:“王爷这是何意?”
司华遥不想再绕弯子,道:“既然皇上怀疑马家的忠心,那我们便有必要好好调查一番,兰嫔应该是最好的突破口,我们不妨将计就计。”
赵韩青闻言皱起眉头,道:“王爷的意思是让朕宠幸兰嫔?”
“有何不可?”司华遥淡淡地看着他。
“王爷这是再揭朕的伤疤?”赵韩青的脸色变得难看。
司华遥怔了怔,随即反应了过来,道:“王爷仅是宠幸了一名宫妃,说不准只是那宫妃无法勾起皇上的兴趣,而并非皇上不喜女子,皇上不妨再试上一试。”
“王爷当真不在乎朕和别人上床?”赵韩青紧紧地盯着司华遥。
“本王说过不止一次,不想再重复,皇上今后无论和谁上床,本王都不会再过问。”司华遥巴不得能甩开这个狗皮膏药。
赵韩青的心狠狠地疼了一下,原本就苍白的脸色又白了几分,双手紧握成拳。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翻涌的情绪,道:“朕可以与王爷合作,但王爷必须答应朕一个要求。”
“皇上有何资格与本王谈条件?”司华遥讥诮地笑了笑。
赵韩青深吸一口气,道:“王爷要想玩好游戏,要肯放手,才更刺激。况且有朕配合,王爷除掉马家,拿回他们手里的兵权,能够事半功倍,何乐而不为。”
司华遥眉头微蹙,不得不承认赵韩青说的没错,马家手握兵权,若他和楚国联手,即便赵国不会被倾覆,也定会元气大伤,到时候受苦的还是百姓。若赵韩青肯配合,他们很有可能兵不血刃,便能解决马家的问题,确实是事半功倍。
见司华遥脸上浮现犹豫之色,赵韩青连忙说道:“王爷放心,朕不会提让王爷为难的要求。”
司华遥开口道:“皇上先说说想要本王答应什么?”
赵韩青想了想,“朕想让王爷住在宫中,直到马家的事解决。”
“住在宫中?”司华遥的眉头皱紧,他躲都来不及,怎么可能住进宫。
“怎么,王爷这是怕了?”赵韩青紧张地看着司华遥。
这么明显的激将法,司华遥怎会听不出,好笑地看着他,道:“本王还从未怕过任何事,却也有个不太好的习惯,别人越是想怎样,本王越不想怎样。”
赵韩青闻言顿时有些沉不住气,道:“王爷向来爱民如子,若因此战火再起,受苦的可是百姓,到时尸横遍野,民不聊生,王爷忍心吗?”
赵韩青这下算是说到了点子上,虽然司华遥在面对两国使者时,总是表现出一副一言不合就开打的姿态,其实他最不想看到的便是战争,毕竟他是和平年代穿过来的,勾心斗角还能应付,让他上阵指挥,当真没有把握,就怕如赵括一般纸上谈兵。
见司华遥沉默,赵韩青再接再厉道:“就算王爷住在宫中,朕又能把王爷如何?”
司华遥思量了思量,道:“好,那便如皇上所言。”
赵韩青闻言心中一喜,连忙说道:“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本王向来说话算话。”
赵韩青这次过来的目的,就是想办法让司华遥留在宫中,摄政王府中窥视司华遥的人太多,他又不能时常在司华遥身边,唯有这个办法才能让他多几分胜算。
至于马家,赵韩青确实怀疑他们有了异心,他被囚禁宫中一年之久,马家人没有任何动静,即便不能动手,也可以想办法和他传个信儿,可他们坐视了司南遥的恶行,仅凭这个赵韩青便已将他们拉入必死名单中,如今也不过是想借司华遥的手杀人而已。
再者,赵韩青已确定自己爱上了司华遥,若想独占司华遥,就必须好好发展自己的势力,而他的这份纠缠,也能适度的降低司华遥的戒心,更方便他以后行事。
“皇上若无其他事,便回吧。”
正事谈完了,司华遥便开始赶人。
赵韩青并未离开,而是来到窗前坐了下来,手扶着脑袋道:“朕有些头晕,歇会儿再走。”
司华遥瞥了他一眼,见他脸色确实不好,也就没再多说,低头处理手上的奏折。
赵韩青见状悄悄松了口气,扬声说道:“来人。”
门外的高怀听到召唤,本想进御书房,却被洪阳拦了下来,“就不劳烦高公公了。”
洪阳推开殿门走了进去,抬头看了看司华遥,见他正低头批阅奏折,便走向了赵韩青,道:“奴才在,不知皇上有何吩咐?”
赵韩青吩咐道:“去给朕沏杯茶来。”
“是,皇上。”洪阳应声,转身朝着殿门走去。
“白水。”司华遥头也不抬,继续看着奏折,随口解释道:“皇上要吃药,喝白水最好。”
“是,王爷。”司华遥发了话,洪阳心里便有了底。
赵韩青闻言一怔,嘴角忍不住上扬,漂亮的凤眼噙着笑意,道:“多谢王爷关心。”
“本王只是不想再费心思找个替代品,皇上莫要自作多情。”
赵韩青眼中依旧带笑,嘴上却配合地说道:“嗯嗯,王爷说什么,便是什么。”
司华遥闻言抬头看了一眼,见他笑得莫名其妙,在心里吐槽了一句,便不再搭理他。
御书房内安静下来,司华遥在认真地批阅着奏折,而赵韩青则在认真地看着他。
赵韩青趴在桌子上,桌上是冒着热气的茶,他透过那层白雾看向司华遥,让他本就绝美的脸又添了几分韵味,朦朦胧胧的,就好似藏在云雾后面的神君,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许是突然放松了心情,强撑的赵韩青突然感觉精神异常疲惫,眼睛不住地打架,很快便趴在桌上睡了过去。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功夫,春海推门走了进来,瞧了一眼趴在床上睡着的赵韩青,来到司华遥身边,小声在他耳边说道:“王爷,胡逸来了。”
司华遥瞥了一眼赵韩青,将事先写好的纸条递给春海,轻声说道:“把这个给他,让他尽快启程。”
“是,王爷。”春海将纸条收了起来,躬身退出了御书房。
当赵韩青醒来时,已是一个时辰后,他睁开眼睛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大脑缓慢运行,记忆开始复苏。
看着熟悉的床帐,他忍不住在想:刚才不是在御书房吗?怎么回了乾坤殿?难道之前只是他做的一场梦?
“来人!”赵韩青扬声喊道。
殿门被推开,高怀从外面走了进来,躬身说道:“奴才在,皇上有何吩咐?”
“朕方才不是在御书房吗?怎么回的寝殿?”
“回皇上,您在御书房睡着了,是奴才背您回的寝殿。”
“你背的?”赵韩青皱紧了眉头,眼底难掩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