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水的月色为墓地披上一层银纱。
而孩子已消失不见。
*
“以利亚大人……”
繁华的诸神之国,洁白的云缠绕着高耸尖塔,一座座神之塔分散排布。
“以利亚大人……”
侍女怯怯的呼喊。
他斜枕于云床,手中拿着一管长烟枪,正吞云吐雾,听到声音,才慢吞吞睁开眼。
“什么事。”
侍女惶恐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以利亚大人,众神都在殿中等您商议,请问您什么时候才愿动身前往?”
他吐出一口烟雾,淡淡道:“就让他们等着吧。”
侍女不敢多言,迅速地退下了。
他把手中的烟吸完,才从云床起身。
悬浮的水镜倒映出他的脸。
漆黑蜷曲的长发散着,像是涂抹着石灰粉的苍白美艳的脸。白色长袍松松垮垮露出半肩,指间夹着一管细长的烟枪。
【不对。】
他想。
镜中的人也望着他,道。
【你是众神之王,欲望之主,立于宇宙无尽生灵之上的至高存在,世间所有欲i望的源头与归处,有什么不对?】
【不对。】
他依然道。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周围景象已如雾般散去了,却还有几缕蛇一样缠绕着他。
他正走在一片玫瑰花海之中。
风吹过,繁花如浪。
有人正站在花海中央。
是个男人。身形修长,穿黑风衣。整体看上去却有些透明。
“好久不见。”男人转过身来,面容与大学礼堂那张黑白照片上的面孔重叠了。
谢眠手插在兜里,淡淡道。
“好久不见。”
没什么食欲的时候,他脸上惯来是没有什么好表情的。
毕竟眼前的人,并不是死亡之主€€€€真正的死亡之主已经沉眠。
也不是循环中的真名碎片€€€€那片碎片已被毁灭,这只是一段被复制下来的记忆留影。仅此而已。
不能吃也不能啃。
随时随地都可能会消散。
男人看着他,笑了笑,“我还是喜欢你电话里叫我铁柱老师时候的语气。”
谢眠:“铁柱老师给自己起名字的功力可真是令人不敢恭维。”
虚影又笑了一下。
“你既然来到了这里。那么,按照记忆的安排,我可以回答你三个问题。”
“三个太多了。”谢眠道,“回答我一个问题就够了。”
“€€的‘心’在哪里?”
似乎没预料到谢眠会说出“三个太多”这样的话,虚影怔了怔,反问。
“€€究竟安排了什么,你不好奇?”
“不好奇。”
“€€真正想要什么,你不想知道?”
“不想。”
“所以,你自私你冷酷你残忍你无情,你什么都不在乎,你只在乎€€的‘心’在哪里。”虚影抬手抹了抹眼睛,虽然那里一滴泪没有,“事已至此,你依然想杀死€€,是吗?”
“我以为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情。”
虚影叹了口气。
“眠眠,你诚实得令人伤心。”
谢眠:“承蒙夸奖。所以,你能回答我的问题吗?”
虚影沉吟了一会,道:“这个问题,我猜应该有人已经回答过了。”
谢眠:“如果你想说的还是€€把‘心’放在了我的身体里的鬼话,那我劝你还是不要继续放屁了。”
虚影:“为什么不能?”
谢眠转身就走。
“等等,”虚影无奈喊住他,“我是说真的。你既然已经确认,€€的‘心’就在€€的梦里。你自己也是€€梦的一部分,为什么不能承载€€的‘心’?”
“不可能。”
斩钉截铁的三个字。
且不论把心脏寄放到一个想要弑主的容器体内有多么荒唐。如果死亡之主真的把€€的‘心’放进了他的身体里,他不可能会感受不到。
“有个地方,你之前一定没有好好注意过。”
虚影的语气却比他还要斩钉截铁。
“我说的是,你自己的梦。”
他自己的……梦?
谢眠脚步停了下来,没有回头,道:“我没有那种东西。”
他确实擅长编织和入侵梦境,那是他与生俱来的本能,就像他本能就能感知和操纵别人的情绪和欲i望一样。
但是,那些梦归根到底都是别人的。所感受的情绪和欲i望,也大部分是别人的。他自己不会做梦,也不必做梦。
“不,你有。”虚影却道,“完整的灵魂怎么会没有梦呢?”
完整的灵魂。
倒也没错。
灵魂中的巨大空洞已经被填平,不再时刻叫嚣着亿万年无止无休的饥饿。
或许他现在的模样,已经确实能够称得上是“完整”。
“况且,”虚影斟酌着说,“梦也不仅只是生灵欲i念编织的幻想,也可以是对曾经历经的过去的缅怀。”
谢眠:“所以,€€把自己切成食物送到我面前,就是为了让我拥有一个自己的梦?”
“这是第二个问题了。”虚影道,似乎有些惊讶,“原来你不是什么都没有知觉的木偶。”
谢眠:“更不是只知道吃的猪。”
“……噗。”
虚影笑出了声,忙干咳了几下,“还是说回你的梦吧。你知道该怎么进去吗?”
谢眠给了他一个“你在说什么废话”的眼神。
“我的意思是,你可千万不能搞错了。”虚影认真道,“哪一个才是你‘自己’的。这很重要。”
谢眠没说话。
他周围还有几缕缠绕不休的雾气,恍神的时候会看见云端上高耸的尖塔。
血红的月色照耀着他。
另一个自己与他紧密缠绕。
他们始终在一起。只要他活着,它就存在。
“不论哪个。只有我承认的,才是我自己。”
他淡淡道。
第210章 大结局
他坐在轮椅上,静静看着夜空中一轮红色的月,还有漫天繁星。
小院很安静,甚至听不到任何虫鸣细语,这里像是完全与外界隔绝开了€€€€与那个硝烟弥漫、丧尸横行的末日世界。
如果忽略头顶天空那层巨大透明的防护罩,这里和末日到来之前没有什么区别。
有脚步声接近。
“在看什么?”
男人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他道:“月亮。”
“又是听到了奇怪的声音么?”男人问他。
他能够觉察到对方的声音已经竭力放轻,似乎不愿意有任何刺激到他的因素发生。
他缓慢地摇了摇头,“今天还好。”又沉默了一下,道:“我们回去吧。”
很快。他被打横抱起。对方胸膛的温度传进他身体,伴着心脏沉稳的跳动。
他已经习惯了被抱来抱去,很自然地就抬手圈住男人脖颈。小院门口的警卫注视着他们,腰间的枪械在夜色中泛出冰冷的光。
他被放到床上。男人转身去医药柜前调配着今天要给他注射的药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