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狩自从离开里谷部落之后一次都没再踏入过,不管什么事情。”那个亚兽有些遗憾地抱怨,“不过他只是去狩猎了,回头会用一些猎物来和我们交换藤蔓,或者让我们转告首领问什么时候愿意搬迁……首领也不出来跟他见面,搞得每次传话我们都累死了。”
白义觉得横茹和狩之间的关系有些微妙:“他们两个之间是不是……”
那个亚兽来了劲,压低了声音:“我也觉得他们还有戏,要是没有骨的话,说不定早就在一起
了。”
“骨是谁?”
“首领抢、呸,找的第二个兽人。在狩逃走之后。”亚兽一边引路一边摇摇头,“就是在骨去世之后,首领才彻底相信我们部落里兽人活不下去。”
白义想起来了。莎莎说过,横茹抢了两个兽人来强行结对,一个逃走了,另一个在部落里去世了。
如果是这样,那横茹对这两个兽人的感情是什么样的,才让他在骨去世之后甚至不愿意见狩一面,但两个部落的合作却不受任何影响?
白义想了想,又问:“既然狩愿意保护你们迁徙,为什么你们不愿意离开里谷部落?”
那个亚兽摊开手:“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首领不同意……但就我来说,我觉得离开或者留下都可以,只要大家都能在一起就好。”
他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要是齿能跟我在一起就更好了。”
如果里谷部落里大多数人都是这个想法,那让里谷部落搬迁的最大难关就是横茹了。
白义想了想,打算先去拜访一下莎莎。
作为横茹的孩子,他应该对横茹有足够的了解。
……
莎莎的帐篷很简洁,摆放很整齐。
因为白义那边的药膏给得及时,莎莎的腿伤没有发炎化脓,在家躺了一天,已经有了愈合的痕迹。
白义先把狩的那个草编狗狗递给了莎莎。
莎莎接过来,插在了旁边€€€€那里已经有好几个同样的玩具,有的已经枯黄,有的还算新。
他摸了摸自己的腿伤:“现在出去,父亲肯定会骂我,还是不去见他了。”
白义听出莎莎和狩的关系似乎挺好:“你还认他是父亲?”
“当然。”莎莎认真地道,“以前我刚开始出去狩猎的时候,父亲会偷偷跟在我附近保护我。虽然他没有露面,但我闻得到。”
他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辰扬了扬眉:“亚兽能够继承兽人能力的虽然不少,但多数继承下来也不会很强。”
“我的嗅觉比父亲还要灵敏。”莎莎有些骄傲地挺起胸,随后有些不好意思,“不要跟别人说。”
白义猜测这也是里谷这个特殊地理位置给这些亚兽们带来的好处
。
他暂时放下对莎莎一家人的八卦,问起正经事:“我们听说狩一直想要劝说你们搬迁,为什么横茹一直不同意?是因为和狩关系不好?”
提到这个,莎莎毫不犹豫地道:“不是。亚父不是这样的人,他是很合格的首领。”
他的话语快速而笃定,显然对横茹全心全意地信任。
白义问:“那你知道原因是什么吗?”
莎莎迟疑了片刻,才道:“亚父没有明确告诉过我,但偶尔我们聊天时我能感觉到……亚父认为现在不管往哪里迁移都是死路。”
白义和辰对视了一眼,追问道:“为什么?”
莎莎摇摇头:“这我就真的不清楚了。亚父曾经说,我们最后的安全之地就是里谷部落,一旦里谷部落里的植物也开始枯萎,我们就再也没有希望。所以他一直在尝试在里谷部落里把外面能吃的植物种进来,可惜没有多少能种成功的。”
听说横茹也在尝试种植,白义有种自己终于来活了的感觉,但还是强行按捺下来:“能去看看横茹种地的地方么?”
“那得问问亚父……”莎莎想了想,“虽然有失败的,但亚父很重视他的田地。”
白义道:“刚巧,我在我们岛上也在种地,有一些经验和想法可以和横茹交流。”
莎莎一怔:“那亚父或许会同意。”
……
“松土、浇水……还要注意种植密度?”横茹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的田地,“难怪我之前把浆果密集种在一起却都不结果。”
白义打量了一下周围:“里谷部落里好像没有水源?”
“是,但是可以挖出水来。”横茹指了指田地一角,“好久之前,还有兽人在部落里的时候挖到的地下水,到现在也没有干涸,勉强够用。”
其实早些年时候不够用,因为以前的里谷部落人数更多;反而现在人数慢慢减少了,不需要再出去找淡水了。
白义倒是有些意外这个时代已经有井的出现。
他拿出了随身带的一些面饼和葡萄干,请横茹品尝,并介绍了这些都是他们岛上种出来的食物。
里谷部落的主要食物和这个时代大多数部落一样,都是酸涩的野果和乏味的烤肉,偶
尔有些淀粉含量高的块根已经算改良口味,从面包果内提炼出的面粉、里面充分调味过的肉馅、还有晒干之后香甜可口的葡萄干立刻就让横茹的眼睛睁大,几乎不敢相信还有这种好吃的东西。
横茹目光已经变得无比严肃:“这些都可以从土地里种出来?我们这里也可以?”
白义点点头,又摇摇头:“理论上说可以,但你们这里有点问题。”
横茹追问道:“什么问题?”
“你们这里的土地种出来的食物,对亚兽还好,对兽人而言是有毒的。”白义提醒道,“包括你们这里的土地的一切都是。”
横茹表情沉默了下来:“我是有这方面的猜测。”
辰淡淡地道:“为什么不和巨木部落一起搬走?依靠你们的种植技术,只要找一个雨水充沛的地方,不难活下来。”
横茹扫了他一眼,停顿片刻,才道:“你们既然是从海上来的,大概不知道现在陆地上的情况€€€€实际上我们已经没有其他地方可以去了。”
辰扬眉:“为什么?”
横茹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让他们跟着自己,走向了之前那种藤蔓果子的田地深处。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早年受过伤,横茹的行动速度很迟缓,但走起路来腰杆笔挺,没有一丝软弱之色。
他带着白义和辰来到藤蔓田地的尽头,指着那边的藤蔓道:“看到了吗,边缘的藤蔓都枯死了。”
白义仔细观察,点点头:“这说明了什么?”
“我们在里谷里住了几十年,对里谷内这些藤蔓的特征有一定的了解。如果某个方向有大暴雨,这里的藤蔓周围的土地就会很湿润;如果某个方向有旱灾,那那个方向的土地上就会比较干燥。”
横茹说到这里,表情凝重了许多,“但是就算是最干旱的时候,也不过是让藤蔓有些枯黄……现在从边缘开始,藤蔓开始直接枯死了,并且还在继续蔓延,你们觉得这是什么原因?”
白义的表情也跟着凝重了起来:“说明里谷部落已经被旱灾包围了?”
横茹点点头,表情沉重:“而且是相当恐怖的、根本没有任何抵抗能力的大旱灾。之前其他几个部落迁徙的时候我劝过他们,可是他们坚持要走……我本来想如
果他们真的能够离开,那至少可以回来报个信,但是依然没有任何消息。”
大多数部落都会有一些会飞的兽人,想要报信并不困难,何况那些部落里也有里谷部落的亲人。
可是他们一去不复返,都没有任何消息。
如果这一切如横茹所猜测那样,那么他们所在的这块土地实质上已经成为了孤岛,一面是无法涉足的海洋,另一面是断绝生机的荒漠。
白义皱了皱眉:“这件事狩知道吗?”
“我叫人转告给他过。”横茹的脸色变得淡淡的,“他还是坚持要迁徙,说什么如果陆地走不通就走河流,河流走不通就走海,至少比留在这里等死强。”
说到这里,横茹的眼眸中终于多了一丝惆怅与漠然,“有时候我在想,这是不是神灵给我们的惩罚,才要用这种方式毁灭我们。是神罚的话,不管我们逃到哪里都是没用的……可是我们做错了什么,才要遭受这样的神罚呢?”
白义和辰对视了一眼。
辰开口道:“不论如何,我都建议你们搬出里谷。”
横茹拧眉看着他:“为什么?”
“这里的位置虽然能给你们庇护,但是有隐患的。”辰坦然地道,“你们不会觉得兽人会慢慢死亡,亚兽就完全不会受到影响吧?”
横茹的表情再度沉默了下来:“我们部落亚兽的寿命确实比其他部落短暂了很多,只是靠着生育得多,才能维持部落的规模€€€€但是我们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没有了这里这些果子,我们只会饿死。”
白义问:“为什么不考虑巨木部落?”
“巨木部落是巨木部落,里谷部落是里谷部落。”横茹淡淡地道,“再说,就算我们和他们合并,也撑不了太久€€€€据我所知,巨木部落的神树也开始枯萎了。”
白义看着他们,脑袋里忽然冒出了一个想法,下意识道:“那有没有考虑搬到海上?”
横茹转过头来看着白义:“以前没有考虑过,但你们的出现确实让我觉得多了这种可能€€€€但我们对海洋的情况一无所知,大多数人也不会游泳。所以如果真的要搬到海上,需要你们的帮助。这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辰挑了挑眉:“你这是在请求我们?”
横茹摇摇头:“不,这是在警告你们。我不清楚海上怎么样,但想必那么好吃的食物不会有很多,你们的生活可能未必很好,恐怕支撑不起帮助我们前期立足。所以我希望你们能够慎重考虑,避免给你们造成太大的负担。”
要说白光岛的话,别说里谷部落和巨木部落,就算再来几个也足够养得起。
但是白光群岛距离这里太远了,这么多人千里迢迢到白光群岛,恐怕就算最后能到,最后可能也会有不少人牺牲。
白义转而想到了他们过来的路上见过的三个岛。
那三个岛上基本没有兽人部落,岛神都是年龄很大、生命力快要耗尽的那些。他们平静地飘在海上,安静地等着死亡之日的到来。
当时对于白义和辰的拜访,三位岛神都表现得很意外€€€€他们对辰有着兄长对年龄最小弟弟的关爱与欣慰,又有对辰如今壮大的感慨。
但是被辰问到要不要去白光群岛的时候,他们不约而同选择了拒绝。
“我们活的日子够久了,既然你们不缺土地,那就不浪费你们的精力了。”其中一个岛神坦言,“我们没有肥沃的土壤,也没有特殊的材质,现在只想在靠近父亲的地方安安静静地休息。”
既然他们这么说,那白义和辰也不好强求,只能继续前进来到了大陆上。
那几个岛屿的位置都靠近陆地,而且看样子也不打算远离……白义考察过,他们的土地虽然不肥沃,但种植作物还是可以的,里谷和巨木两个部落的人加起来养活自己应该可以€€€€当然,得种植更高效率的食物而不只是那些果子。
但是这一点白义暂时没有和横茹交流。
他和辰还有想要确定的事情。
……
告辞里谷部落之后,白义和辰随便挑了一个方向,开始日夜兼程赶路。
辰抱着白义,宛如一辆不知疲倦的小摩托,向前不停地奔跑。
他们要去亲眼看一看,被兽人们恐惧的荒漠化到底是什么样子,之后才能针对考虑帮助里谷部落和巨木部落搬迁。等到两个部落都迁移走,辰才能去尝试打开里谷的孔,进去探查问题。
赶路的过程很枯燥,白义只能和辰聊天解闷。
他一边和
辰东拉西扯一边看着外面的景色€€€€一开始还没有察觉,但是随着奔跑的距离越来越远,植被和土壤肉眼可见地开始贫瘠。树木凋零、土壤结块沙化,飞鸟走兽更是基本没有见到,连食腐动物都无影无踪。
再往前走一段路程,白义从辰的肩膀处眺望着天空:“你有没有感觉天色好像变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