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雷布斯说:“不了,等会他们上场时看就行了。”
很快比赛开始,各学校学生轮番上台唱歌。除了修西斯的学校之外,别的弦琴学校的选手绝大多数都是年级较大的少年。在漫天星光下坐在露天剧场里,与两千多年前的人们一同欣赏着少年们比赛唱歌,塞雷布斯一时恍惚,有一种如梦似幻的感觉。
少年们卧虎藏龙,歌声都非常动听,配上古拙的词曲,是耳朵难得地享受。不知不觉二三十个人就唱完了,哈律斯上了场。
虽然选手们的歌声都不错,但连着听了几十个少年唱歌,人们不免也有些厌倦。还是幼儿的哈律斯一上场,人们的精神就是一振。
哈律斯开口唱歌,唱的居然是瑟西非斯的《刺猬与狐狸》。达奈斯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脸色难看极了,连阿普托斯表情都不太好。
塞雷布斯也皱起了眉头。
哈律斯在台上一无所觉,用天籁般地童音天真地唱着活泼趣致的歌曲,人们报以一阵一阵前所未有地热烈掌声。
他与达奈斯他们都不知道的是,在他上台前,主持比赛的人报出他父母的名字和弦琴学校的名称时,场内有一个人的脸色比达奈斯他们更加难看。
这场比赛是五进一,哈律斯毫无疑问地获得了他们小组的晋级名额。
哈律斯还在唱着歌时,阿普托斯兄弟和与他们关系比较亲近的同伴就离开座位,跑去候场区找瑟西非斯了。
克山西普斯目瞪口呆,问塞雷布斯:“这是怎么回事,哈律斯怎么唱了瑟西非斯的歌?他胆子好大,达奈斯会杀了他吧?”
塞雷布斯也有点奇怪。
过了一会儿,怒气冲冲的达奈斯和阿普托斯一行人回来了,还带着瑟西非斯。瑟西非常含着眼泪,样子非常委屈。
一行人坐下,有人关切地问阿普托斯:“这是怎么回事?”
阿普托斯勉强笑了笑,没有说话。
达奈斯生气地吼他:“你为什么拦着我揍那个小偷?他抢走瑟西非斯的机会就算了,还偷他的歌!”
阿普托斯说:“他还要和别的学校比赛,你怎么能现在打他?而且修西斯老师说了是他让哈律斯用的,瑟西非斯也同意了。”
哈律斯又吼瑟西非斯:“你怎么能同意他用你的歌?那是多吉斯叔叔特意请提西斯为你写的!”
瑟西非斯眼泪一下子落了下来,哭着说:“修西斯老师说哈律斯唱那首歌更容易使我们学校获胜……”
达奈斯气的不行:“所以你就同意了!?……”
他们这边的骚动早就引起了周围人们的注意,不止是他们学校的人。大家都连台上的表演都不关心了,拧着身子围观他们的争执。瑟西非斯是个漂亮的小孩,哭起来看着十分可怜,不少人对他心生同情,交头接耳地打听前因后果。得知原因后很多人对上台唱歌的哈律斯感觉有些异样,尤其是知道被他抢走了歌曲和登台机会的瑟西非洛居然是克里斯提尼的孙子,想法就更复杂了。
这个消息以飞快的速度在剧场里流传。
第一轮比赛很快赛完了,选出了十个优胜者,第二轮比赛再次开始。
第二轮比赛哈律斯没有再唱《刺猬与狐狸》,而是唱了一首技巧复杂的饮酒歌,空灵纯净的声线与炫技般的歌唱将同组人趁的黯淡无光,再次胜出。
修西斯在雅典是个名人,许多人都很了解他,不由得暗自嘀咕:修西斯诗琴弹的是不错,但并不以歌唱闻名,居然能教出这么出众的学生?€€€€这男孩真是他教出来的吗?
但不了解修西斯,只听过他名声的人不免想:竟然能教出这么厉害的学生,这学校不错,以后孩子上学要送到这所学校去。
第三轮比赛只剩下了哈律斯和另外一个声音华丽、音域广阔的十六七岁少年。那少年在之前两轮比赛里,一轮唱了一首劝人珍惜时光、及时行乐的饮酒歌,一轮唱了一首阿波罗的颂诗,歌声感染力强大至极,人又长相俊美,唱歌时几乎全场相和,很有后世天皇巨星演唱会的狂热气氛。他同组的人也是被压的没有一点光彩。
两人开始比赛,哈律斯先唱。哈律斯对获得最终胜利的渴望非常迫切,因为这场比赛冠军的奖品很诱人,是一顶橄榄枝冠冕、一只青铜三脚鼎、一把青铜短剑和十罐橄榄油。
这场比赛最终获胜的人可以头戴橄榄枝的冠冕把青铜三脚鼎奉献给神庙,并且在鼎上铭刻自己的名字和这次胜利。这是极大的殊荣。
不止如此,这次获胜,他也许还能获得一个人的认同。如果父亲看到他获得了这样的荣誉,也许会想起他和妈妈。
哈律斯这次唱的是一首怀念祖先功业的著名赞歌,歌词详细描述他们的祖先怎么艰辛奋斗,怎样付出鲜血、生命得到了阿提卡这片土地。这首赞歌是首叙事诗,描写英雄栩栩如生,描写英雄与妻子孩子的感情真挚动人,描写战争惊心动魄。哈律斯投入所有的感情歌唱,唱得所有人心弦随着他的歌声震颤,直到他的歌声停息许久,剧院里还是一片静默,所有人说不出话来。
作者有话要说:又是短小君,而且昨天没有更,对不起大家……
不过我卡文总算过去了,以后不会再这样了,真的。请看我真诚的小眼神。
第51章 歌唱比赛(中)(修)
哈律斯歌唱完毕,该对手唱了。那少年却凝视他片刻,对主持比赛的人说了几句话,举起双手向观众示意了一下,下台去了。
主持比赛的人大声说:“埃斯库洛斯说他的歌声比不过哈律斯,这一轮自愿认输了!”
那个少年似乎是雅典的名人,粉丝不少,观众席上一阵吃惊地喧哗。
“今晚的比赛从所未有,胜利者竟然是这位七岁的幼童!”主持人惊叹着将橄榄枝冠冕戴到哈律斯头上,让他父亲上台来,一起分享儿子的荣耀。连喊了三四声,才有一个三十多岁、相貌很英俊的男子走上台来。
哈律斯睁大眼睛望着男子。其实他对这名男子已经没有什么印象了,据母亲说他小时候父亲对他们母子是很好的,但他两岁多的时候城邦出了一场变故,父亲才和他们分开了。他也隐隐记得小时候有名高大男子常抱着他玩耍,但变故之后,他只远远看见过父亲几次。这还是记事以来他第一次离父亲这么近。
主持人似乎和哈律斯的父亲认识,他走上台后,主持人有一点夸张地说:“卡利马科斯,这只‘夜莺’果然是你的儿子!他完全继承了他母亲的歌喉,连缪斯们钟爱的埃斯库洛斯都在他跟前不战自败呢!”
卡利马科斯好像有点勉强地笑了笑。
主持人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卡利马科斯,你真是让人羡慕。八年前你娶到了出身显赫、歌声能使众神沉醉的亚莉克希亚,城邦里的小伙子们人人嫉妒你;而今你的儿子这么小,又能在阿帕托利亚盛会上为你夺得这样的荣誉。你一定是被幸运女神亲吻过吧!”
他的话语都是夸赞,却让卡利马科斯的脸上笑容都有点撑不起来了。
主持人仿佛没有看见他的表情,指了下放置在旁边的奖品继续说:“请拿走奖品吧,你儿子赢得了一大笔财富,好好庆祝庆祝吧!”
卡利马库斯上前拿起青铜三脚鼎,按照惯例还应该把剑佩到儿子腰上的,他却没有这么做,扭头匆匆地走下了台去。哈律斯急忙跟在他身后。他们的奴隶上台拿走了青铜剑和橄榄油罐。
卡利马库斯直接大步走出了剧场,哈律斯吃力地小跑着追着他,说:“父亲,请等一等,我们还不能走,得去向我的老师道谢。”
到了一处无人的僻静之地,卡利马库斯猛地站住了脚,回头愤怒地质问:“你怎么那么喜欢出风头,我派奴隶去把你摔到嘴出血都阻止不了你参加这场比赛?”
哈律斯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问:“父、父亲,那晚是你、你让人推的我?你为什么要那么做……”
卡利马库斯怒斥道:“当然是为了阻止你让我丢脸!我嘱咐过你母亲多少次,让她安分一点,别惹人注意、别找事!她不爱我吗,连这一点都做不到!?”
哈律斯的班级那次在神庙选拔优胜者,惊动了不少人,其中恰巧有卡利马库斯。出于某种原因,卡利马库斯不愿意儿子引人注意,派了个奴隶跟踪他,命令那个奴隶在他的脸上弄出点小伤,让他参加不成阿帕托利亚节的歌唱比赛。
奴隶照办了,回来告诉他哈律斯嘴都流血了。卡利马库斯以为这样的伤势他肯定参加不成比赛了,没有再关注他。谁知哈律斯伤口愈合的速度快的出人预料,还是赶上了比赛,还前所未有地以七岁的年纪拿到了最后的冠军。
他的神情和话语让哈律斯茫然又恐惧:“为什么我参加比赛会让父亲你丢脸,我拿了冠军啊。你、你不高兴吗父亲……”
卡利马库斯嘲讽道:“哈!我还要高兴!?好不容易几年过去,人们开始遗忘我曾是僭主希庇亚斯的女婿这个身份,在这个庆典上,你给全雅典人又深刻地强调了一遍!€€€€这难道是你母亲的主意吗?因为我娶了新的妻子她想报复我,想毁了我?告诉她这没有用的!今天我已经把我与新妻子的孩子名字在氏族名册上登记了,后天我还要与新妻子在婚姻名册上登记!告诉你母亲不要再缠着我了,我新妻子是希波莫尼斯的女儿,她父亲能让我在城邦飞黄腾达!”
哈律斯惊恐望着这个满脸狰狞地向他咆哮的男人,他英俊的脸都扭曲了,看起来可怕极了。
这就是他的父亲吗?
母亲一直说父亲是爱他们的,但好像不是这样!
就在他害怕而不知所措地时候,一道声音鄙夷地说道,“就像当年希庇亚斯让你飞黄腾达那样吗?”
卡利马库斯喝问道:“是谁?”
一个身影从阴影里走出来,是鼓励哈律斯参加比赛的中年男子。
卡利马库斯戒备地说:“是你,弥隆斯!”
弥隆斯说:“是我。当年你为了追求亚莉克希亚卑躬屈膝的样子,与成为希庇亚斯的女婿后在人前得意洋洋的样子还在眼前,希庇亚斯被赶走,你立刻换了一副面孔,真是让人感慨啊。”
卡利马库斯羞恼地说:“弥隆斯,这关你什么事?希庇耳库斯已经死掉这么多年了,你还是他们家忠实的走狗?”
弥隆斯脸上闪过一丝冷意,说:“没有你改换门庭的速度快,卡利马库斯。”
卡利马库斯讽刺说:“可惜你再忠诚有什么用呢?他们离开雅典时照样没有带上你。希庇亚斯连他的女儿都没有带。”
弥隆斯说:“是我不愿意离开雅典,亚莉克希亚也是如此。我是因为我的祖辈的家业都在此,亚莉克希亚却是为了你。她看错了人,实在不值得。”
卡利马库斯厌恶地说:“谁愿意让那个蠢女人留下来?是她自作主张!如果她识趣点,就知道当时应该跟着她父亲离开雅典!”
弥隆斯说:“好腾出位置,让你再巴结别的权贵时更顺利是吗?你的人品真让人作呕。”
哈律斯难过至极,听不下去他们的对话了,拉拉弥隆斯的衣服,含着泪说:“弥隆斯叔叔,我要走了。”说完就向剧场的方向跑去。他母亲今晚也来看表演了,还没有出来。
弥隆斯眯起眼睛望望他的背影,说:“这个男孩是你的儿子,真让人惋惜。另外,别冤枉亚莉克希亚,让哈律斯参加歌唱比赛的主意是我出的。”
卡利马库斯惊怒地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弥隆斯?”
弥隆斯说:“不为什么,他有这样的才华,你难道要永远让他像老鼠一样躲在阴沟里?”
卡利马库斯尖锐地问:“你是说他,还是说你自己?€€€€或者是你们?希庇亚斯被赶走至今已经第五年了,人们差不多都要忘记他了。你们这是想要动一动了?但是为什么要用我的儿子试探?你那么惋惜哈律斯,还这么对他?”
弥隆斯冷哼:“再过几年,你还会记得还有这个儿子吗?他有这么富裕一个父亲,却连学校都快上不起了。不提醒提醒雅典人,等他成年时恐怕连公民权都保不住吧?我是利用了他,但这利用对他有什么坏处吗?”
卡利马库斯气愤地指指他,转身走了。
哈律斯回到剧场,跑到妈妈的座位,亚莉克希亚为他擦了擦脸上的泪痕,什么也没问,仿若无事地说:“你回来了哈律斯,妈妈陪你去向老师道谢吧。”
哈律斯忍住哭泣,点点头。
亚莉克希亚牵着他的手去找修西斯,边走边问:“第一首歌你怎么唱了《刺猬与狐狸》,我记得你说过这是你同学的歌呀?”
哈律斯说:“是修西斯老师让我唱的……”
哈律斯唱《刺猬与狐狸》,确实是修西斯的授意。但绝不是为了为自己的音乐学校挣得声誉这么浅薄的原因。一个外邦人在雅典开学校,他怎么可能短视到为了那么一点微不足道的荣誉,去得罪一个重要权贵。
瑟西非斯的母亲,丹妮丝夫人曾使人暗示过他,让自己的孩子得到阿帕托利亚节歌唱比赛的名额。其实就算她没这么暗示,修西斯也打算做点小手段,把这个名额给瑟西非斯,博取他父母的好感。
昨天下午哈律斯出人意料的出现,修西斯耍次小手段没有刷掉他,今天以比赛前加紧训练他们的名义将他和瑟西非斯都叫去学校,打算再想个办法让他退出。没想到却有一名在雅典名气不小的公民陪着哈律斯来了学校,看着他们练习。
修西斯不好当着成年人的面耍手段,想办法让瑟西非斯的教仆回家说了这个消息。没想到那个教仆回来,却带回了叫他让哈律斯唱《刺猬和狐狸》这个让人费解的指令。
作者有话要说:我又又又更晚了,对不起。。。。
不是更新,只是发现漏交代了一件事,之前推哈律斯的人是他渣爸派去的,改一下。今天新章节现在还没写好,更的会很晚,大家不要再等了
第52章 歌唱比赛(下)
全雅典人全在一夕之间知道了哈律斯这个名字。
并不是所有人都看了那场比赛,但七岁的儿童在节庆的歌唱比赛上夺得冠军,这在雅典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情。观看了比赛的人们沉醉于他的歌声,每个人回去都津津乐道地盛赞他实至名归;没有观看比赛的人听了别人的赞美,在想象中他的歌声更是美妙如塞壬。
人们纷纷谈起这个孩子:“才七岁就能唱出这样的天籁之音,也许将来我们雅典也会有一个人在德尔斐有一把专属的铁椅子了。”
德尔斐是希腊世界最重要的圣地,古希腊人认为它是世界的中心,地球的肚脐。古希腊各城邦有重要的事情都会去德尔斐的阿波罗神庙问神。阿波罗神庙常常举行各种祭典,歌手若能得到阿波罗神庙女祭司的认同,在神庙得到一把专属的铁椅,那绝对是无上的荣耀。
也有埃斯库洛斯的粉丝提出不同的意见:“他唱的是不错,但唱的是别人的诗。埃斯库洛斯唱的诗歌可都是自己写的。”
更喜欢哈律斯的人反驳:“你怎么知道哈律斯不会自己写诗?那首《刺猬与狐狸》从来没听人唱过,也许就是他自己写的呢?”
埃斯库洛斯的粉丝觉得这话不可理喻:“那小孩才七岁,怎么可能已经会自己写诗了?他连字母都未必认得全吧!”
喜欢哈律斯的人带着粉丝滤镜,坚持说:“也不是不可能,那首歌多有趣啊,又是刺猬又是狐狸的,只有小孩子才能写的出来这么有趣的歌!”
有消息灵通的人听不下去了,神秘地插嘴说:“什么呀,我知道那首歌。那是提西斯专门为克里斯提尼的孙子写的,据说他的孙子今年也要参加阿帕托利亚节的儿童独唱比赛,不知怎么这首歌到了希庇亚斯的外孙手里!”
克里斯提尼可是雅典最有名望的人了,连同他的家族所有人一举一动都受人瞩目。
争论的人面面相觑:“怎么可能呢,阿尔刻迈翁家族和僭主可是死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