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烁站在他身后,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来的,或者说是特意等在这里。“我就知道你不是人,果然,你可算是显出原形了。”
钟言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脖子上还扎着秦翎送他的金簪子。
“大哥早就死了,咽气之后即刻下葬,连停灵都没停。也是直到那天我才知道早给他预备着的棺材里藏着一具尸首,像是有人特意给他找的替身,给他续命呢。”秦烁如今心愿已成,再没有什么顾忌,“这几日我将家仆都轰赶出去,就是等着你回来呢,我不能让这么多人知道我们秦家取了一门鬼妻。”
“秦翎呢?”钟言往前了一步。
“入土了,棺材盖都钉上了,钉得严丝合缝。只不过我心善,还是让他进了秦家早早为他选好的坟。这院早就该散了,四个丫鬟给小妹,她今日出嫁就能带走,其余的人我看着不痛快,干脆一口气轰出去。”秦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长嫂,你说我这样办得对不对啊?”
“埋在哪儿了?”钟言不理会他别的,只想知道秦翎如今在哪里。他不能把秦翎孤零零地扔在坟里,得去陪着他睡觉。
“这就不需要让长嫂知道了,大哥一死,长嫂也不必为他守寡。往后秦家就是我做主,长嫂不必费心了。”秦烁字字刺心地说,他贪婪地凝视着钟言的悲恸。大哥终于死了,心头大患一除他怎么能不痛快呢?从小到大就没有一日像今日这样痛快。再也没有人挡在他的前头,明明行动不便还占尽上风。
“哼,你以为你真的是人吗?”跟着钟言回来的光明道人坐在房梁上,调皮地挑着尾调说,“你也不是啊。”
那日他在院里就看出周围没几个活人,可是当时没有人相信。
“你胡说什么!”秦烁抬眼才看到他,“原来是道人啊,我尊你为高人才称呼一声,如今我秦家的事已经解决,就不劳你……”
“你根本就不是人啊,还不如你大哥那个病秧子呢。”光明道人跳下来,指着秦烁笑,“你就是一个引火烧身的纸人啊!你是纸人!”
钟言顿时撩起了眼皮,什么?秦烁是纸人!
秦烁摇着头,不可置信地否认:“你和我大哥是一伙的,对不对?所以说这些事来吓我?哈哈,你以为我会笨到相信你们的话?”
“你就是纸人,只不过你是很高明的纸人,将你弄出来的那人必定道法高强,所以至今没人发觉,连你自己都不知道。可是哪怕你的身子和人再相似你还是纸人,没有前世今生轮回。”光明道人将他能看出的事情一一道来,“而且你也活不长了,纸人命数也快到头了。”
秦烁整张脸吓得惨白,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但马上又反驳:“你妖言惑众!”
“不,你就是纸人。”柳€€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门口,显然她是跟着秦烁过来的,“从我嫁人那日开始我就发觉出不对劲,难道你没察觉吗?你和我们不一样,你不是娘亲生的。”
“不,不会。”秦烁连连摇头,可是种种细节又告诫着他,自己确实从小与众不同。为何一接近火便那样难受,为何不喜欢水,最重要的是……为何自己留不下子孙?
“如果你是活人,你就会避开秦烁这个名字,你和秦翎一样都是忌火命,命中不能沾火。可偏偏你是纸人又叫了这个字,说明根本无人将你放在心上,只是一个将命数之火引到身上的替死鬼。”柳€€是他枕边人,最知道他平日什么样,“我来告诉你为什么,因为二娘知道你是纸人,她生怕往后再生一个也是忌火命,所以把子孙命里的火都给你了。她自然疼爱孩子,可疼爱的不是你。”
“不会!我怎么可能是纸人!我……”傲慢尽褪,秦烁只剩下狼狈。
“秦家,只有两位真正的公子,一位是秦翎,一位是秦泠,当年根本没有什么二娘生育之事,恐怕她当时就直接弄了个纸人出来。自来秦家的嫡长子就是秦翎,他是当年唯一的孩子,没有什么差一刻落地的二少爷。”柳€€字字诛心,“你认命吧,秦家如今唯一的香火就是小妹,你只是一张纸。”
“我不是!你胡说!”秦烁忽然嘶吼起来,结果就是他这样一吼,完整的手背上忽然裂出一道缝隙。他看着那道做实了他只是纸人的裂缝,怔愣住了,随后发疯一样抽出藏在袖子里的匕首刺向钟言。
他今日本来就是要杀长嫂的,他不能让大哥这一房活得那么快活!
“你那么想我大哥,那你下去陪他吧!”秦烁狞笑着冲了过去。
“小心!”站在一旁的柳€€疾奔而来,还没等秦烁靠近钟言就以自身之躯撞在了秦烁的身上。小臂长的匕首顿时没入她的腹部,只留下一个刀柄。
钟言往前跑了两步,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多管闲事!”秦烁没想到会刺在柳€€的肚子上,一把将匕首拔掉,准备再次刺杀,然而等待他的却是钟言一掌,着着实实地拍在了天灵盖上。他的身子登时朝后飞起,最后又轻飘飘地摔在地上,随后整具身躯发出咔嚓咔嚓的碎纸声,一句话都没说出来就变成了一堆纸屑。
光明道人在房梁上咯咯直笑:“我就说你是纸人吧,算来算去一场空啊,人世皆是虚假,究竟哪个为真?”
“柳€€……”钟言一把将柳€€接在怀里,噗通一下坐在了台阶上。他想伸手去堵柳€€的伤口,然而已经回天乏术,温热的鲜血流满他两只手掌,顺着衣裳淌上石砖。
“没事,终于能死了。”柳€€却在钟言怀里笑了,从嫁入秦家开始她便不想活了,只不过又遇上了懂自己的人。
“你先别说话。”钟言试图从袖口里拿符纸,可偏偏这时候一张符纸都没有了。他记得书案上还有,可是屋里被收拾过,什么都没给他剩下。
“让我说吧,反正也快死了。”柳€€闭了闭眼,厌世的双眸再睁开多了几分柔情,“长嫂。”
“我在。”钟言抱着她的后腰,到现在还不敢信柳€€快不行了。
“若有下一世,你与我在一起吧。”柳€€笑了笑,这便是她最大胆的话了,挣脱了从小的枷锁和世俗后她最大的渴望。她不敢说自己多羡慕秦翎,因为钟言那么爱他。
那种爱是她从未见过也从未想象过的,热烈缱绻到世上、眼中只有对方,她无数次地站在阴影里看着钟言推那把轮椅,轮椅上的人只要回头朝她笑一笑,她便能这样开心。
这样的爱若是给自己,自己说什么都不舍得死。
然而她说完最后一个字就没了气息,身子重重地沉了下去,死之前双眼还看着钟言的脸,像是等待她一个答复。钟言也是直到这时才听懂她的话外之音,才明白她每次说的话都有什么含义。她将她的嫁妆分给自己,好头面一一送来,她嫌弃秦翎给的戒指破旧,埋怨自己救完秦翎又救秦泠,送了一个又一个香囊……原来这里头都藏着她的心事,藏着她一份情。
人死如灯灭,如今这份情也随着柳€€的魂魄消失而散。
钟言不知道这样抱着她多久,光明道人也没有过来催促他。最后他将柳€€打横抱起,轻轻地放在了他和秦翎那张床上,女子本洁,他不能让她就这样躺在地上。
“对不住,我骗了你。”钟言还在床边站着,“我不是女子,即便到了下一世也不能与你在一起。但若你我还有缘分,我要带你看尽世间光华风景,然后带你去找你喜欢的女子。”
说完,钟言将脖子上的金簪子拔了下来,擦净之后珍重地放在柳€€手心当中,再将她无力的手掌合上。从前柳€€给了自己那样多的好簪子,这是自己最珍视的一支,要与她换着来戴。
“少奶奶!大少奶奶!”
院落门口又一次响起脚步声,甚是杂乱,一听就知道不是一个人。钟言浑身僵硬地迈出门槛儿,他这下也没法去问秦烁到底把僧骨弄到哪里去了。从外跑来的两个人不是别人,正是走了好几天的张开和抱着大公鸡的童花。
而张开的怀里还抱着一坛白蜜。
“大少爷……”张开在门口遇上了童花,结果童花见到人只会哭,一个字都没说上来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他看到白灯笼就觉着不秒,越往院里跑越是荒凉。
等到最后终于回来了,却看到高高挂起的奠字。
“张开,你回来了。”钟言在衣服上擦着血,“白蜜找回来了吗?快去帮我烧水开灶,我要做三妙汤了。白蜜难得,刚成亲那时我答应过他,等他好了就做,他若是怕苦我就加些雪花糖,少放冰片。”
张开捧着白蜜跑了过来,没想到紧赶慢赶还是晚了一步。他将白蜜交给了钟言,钟言拧开了坛口,闻了闻,很是满意:“就是这个……你愣着干什么?快去帮我生灶火啊,你们大少爷还等着吃饭呢。”
“少奶奶。”张开狠狠地咬着牙,不敢再说一个字。他再多说少奶奶恐怕就要疯了。
“快去厨房啊,我都答应你们少爷了。”钟言笑着别了一把鬓角,一不小心便将脸上抹了几道鲜血,他捧着张开苦苦寻来的白蜜,一时笑颜如花,仿佛看到那人就在面前,耐心品尝着自己亲手所做的汤羹。
节哀的话就在嘴边,可是张开怎么都说不出来。“少奶奶,您……”
话音未落,耳边响起了破空的弹响,好似惊弓之鸟正在袭来。张开猛然将钟言一推,回身时一张黄色符纸已经贴在了他的胸口。符纸上头写了铭文,瞬间将他纸做的胸口烧出一个大洞。而光明道人只是静静地注视一切发生,并不能干涉人间大事。
铭文碰到纸人便开始弥漫,张开立马将符纸甩下可已经为时过晚,钟言如梦初醒,立马伸出一只手去扶他,可惜他根本扶不住张开。
他亲眼看着纸屑在朝天上纷飞。
“张开,张开!”钟言和他一起倒在了草地上,“符纸!你的符纸呢!我还能让你活!”
“不用了,呃……”张开摸了摸心口对穿的窟窿,“少奶奶,我得去投胎了。”
“不许!谁都不许!谁都不许!”钟言狠狠地掐着他的手腕,伸手搜罗着可以用的符纸,但张开却像活累了一样制止住他。
“唉,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这辈子是捞不着了。”他用很惋惜的语气,但语速却很快,“少奶奶,您不是一直想找秦家的三源鬼吗?是我,我就是那个三源鬼。”
钟言手上的动作一停。
“我是跟着大夫人来的,大夫人才是我正经主子,我活着便是为了她的复活,等时候一到便篡改你们的记忆,然后让竹林子里的她活过来。您……确实懂很多事,但也有不知道的,我们三源鬼,一源掌管记忆,二源掌管梦境,三源掌管恶鬼,但其实……我们相生相克,相互压制,若你身边有一个三源鬼便能成事,若您身边有两个,那两个都会失去娘胎里带的法力。”
“三源鬼就算死了,只要不去投胎也能继续活,因为我们已经超出了轮回,除非我们自己想走。”
种种画面在钟言面前一一滑过,怪不得,秦翎娘亲被自己彻底治死之后就再没出现过三源鬼,原来那人是张开。
张开咳咳了两声,继续说:“我从前活着是为了大夫人,可是后来……我发觉您是真心为了大少爷好。我后来还发现了……朱禹是横公鱼,便守在这里,怕他对大少爷不利。”
钟言染血的嘴唇动了动:“那晚上……和横公鱼打斗的人是你?”
白仙和柳妈妈的灵猫都说过同一件事,那就是朱禹潜入当晚院里已经有别人了,灵猫没法出手,而小小白仙怎么弄得过横公鱼,所以真正救了他们的人是张开。
“是我,只是我没想到朱禹如此厉害,将我抓伤的那么严重,怎么都修不好……不得已,我只好上山找和尚帮我重修身子,我是三源鬼,和尚那点道行打不散我。”张开反手抓紧了钟言的手,“少奶奶,您记住,有事往山上跑,我与清慧相识……他……”
还未说完,张开的半边身子已经化作纸屑,飞向了阴云密布的天空。他只剩下上半身了,喘了喘气后说道:“少奶奶您……保重,贼人来了,我去……拿他。”
钟言用力往前扑抓了一把,这回直接扑了个空,张开瞬间灰飞烟灭,变成了一阵清风。原来他才是三源鬼,他们一直苦苦寻找的三源鬼居然是后厨张开,他哪怕死了也篡改了他们的记忆,那一次让所有人相信人蛹是真正的秦守业。
他是跟着秦翎的娘亲来的,在秦家这样多年便是为了害死秦翎。但最后他又收手了。
“走好,去投胎吧,下辈子好好的。”钟言抓着半空中的飞灰,仿佛连心里的那点痛楚都消失了,疼得有些麻木。现在他身边的轻信都死得差不多了,那么一直想要杀秦翎的人,总该浮出水面了吧。
还没等到那人出现,钟言先是听到了秦瑶院里的吹奏声,那边的女儿正要出嫁,良辰已经到了。
自来女子成婚都在傍晚,这会儿虽然还远远不到,可是秦瑶却提前走了。走得好,离开秦家吧,这里不是人活的地方。
院里的纸灯笼被风吹得直摇晃,钟言仿佛丧失了哭泣的能力和力气,只是坐在地上发呆。忽然,他闻到墙头飘来一阵浓臭的血腥气,但那浓臭并没有再近一步。他立马起身护住身后的童花,然而扭身却瞧见了何清涟。
何清涟从院外缓缓步入眼前,漂亮得宛如画中人。
钟言身上也是一股子血腥:“你……过来干什么?”
“我过来找人。”何清涟对钟言身上的血迹和他的样子毫不意外,显然就是早知道他并不是人,“我真没想到秦翎娶的是一门男妻,更没想到是鬼妻。”
“你知道?”钟言还在思索张开最后的话。他受过伤,是山上的和尚治好的,他又和清慧相识,想来他的伤口是清慧医治。而清慧既然能为他治伤就说明横公鱼不是清慧找来。那么朱禹嘴里说的和尚又是哪个?
“我是女子,又生育过,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到底生没生过?只是不想揭穿罢了,毕竟……那孩子可怜。”何清涟找了找,“秦逸呢?”
“你好像很心疼秦逸啊,是不是看到他就想起你曾经的那个孩子?那个让你经历了千辛万苦才生下,是你和潘曲星所期盼的孩子?”钟言如今也没有什么顾虑,干脆全说,“你到底是什么人?”
“潘曲星……”何清涟慢慢地念着这三个字,“能查到他身上,算你有些本事。”
钟言闭了闭眼,果然都让自己猜对了,潘曲星就在秦家。
但紧接着她语气转变,冰冷刚硬:“只不过我怎么会和那种畜生有孩子?我恨不得日日将他千刀万剐,夜夜让他生不如死!潘曲星,他是我今生最恨之人!”
“什么?”钟言没想到还有峰回路转,“他不是和你情投意合的青梅竹马吗?秦守业不是拆散你们的恶人吗?如今秦家的人死的死,散的散,他满意了?”
何清涟的眼中仿佛闪着寒光,其实那只是憎恶到极点的神色:“我确实和他青梅竹马,可若能时光倒流,我多希望我爹娘根本没有帮他,没有让他来我家避雨。就是那次避雨我和他相识,那时候我们还小,慢慢一起长大他便喜欢了我,而这才是我噩梦的开始。”
“当一个女子被一个她不喜爱的男子炙热渴求时,这一生就算踏进鬼门关。”
“我十四岁那年潘曲星去我家提亲,可是我爹娘根本不中意他,便一口回绝。谁知他疯了一样在村子里传说,说我和他有私情,是情投意合,只是我爹娘看不起他才不认这门亲事。那年我还是个姑娘,哪里见过这种人,吓得每日都不敢出门。但我的名声算是被潘曲星毁掉了,那一年再无人提亲。”
“见无人提亲,潘曲星便再次找来,和我爹娘说除了他没有人会娶我。我爹娘自然大怒,将他轰赶出门,谁知他一怒之下竟然下蛊毒害他们,一夜之间双亲惨死家中。他是用尽手段逼迫我嫁他,不惜毁了我的一切……就在我走投无路的时候,碰到了秦守业。”
“他路过此处,见我一个人办理爹娘的丧事便帮我料理,后来慢慢对我动情,将我带回秦家。我从没见过这样温柔有礼的人,虽然家中已经有了一门正妻,可是我还是喜欢上了他。那一年是我最快活的日子,我与大夫人皆无争宠之心,我们只想着过平静的日子,而且我看得出来,大夫人并不喜欢守业。”
“可是我喜欢,我只要每日见到他便高兴,听他说些什么都觉着有趣。他人很好,只是喜欢听信一些传言,说山上的和尚告诉他将来他的嫡长子会占尽子女星,让秦家后人皆无所出,秦家十代而终。守业他是第九代,他很害怕。”
“所以他那么不喜欢秦翎,那么希望秦翎快快去死?”钟言问,原来秦守业并没有贪图秦翎的运势,他甚至连这个念头都没有。
何清涟点了点头:“是,他虽从未对秦翎下手,但也不想他活太久。”
“那潘曲星是什么时候找到你的?”钟言又提起这个人来。
何清涟提起那人仿佛提到了一个恶鬼:“在大夫人怀有身孕之后,他便找来了。他还说他告诉村子里的人是我让他来的,如果出了什么事,村里的人都会以为是我们私通,我今生也别想甩开他。那时候我没有身孕,他贪图秦家的家业便让我假孕,然后用高深法术弄出一个纸人孩子来,还要我给孩子起名叫作‘秦烁’。后来我和守业有了我们的第一个孩子,便是秦泠。”
“为何他与他大哥同名?”钟言问。
何清涟说:“当时我并不知道,我也觉着奇怪,为何要这样起名呢……我很爱小泠,看到他的时候我便觉着自己什么都可以忍受,直到六年前我忽然发觉……他不是我的儿子了。”
“我的儿子被人换了里子,他看向我的神情带有男女之情……他里头是潘曲星。后来我想,潘曲星早早就想好要占我儿子的身子,他怕我又生一个忌火命,所以干脆将火都引到秦烁身上,而他的名字和秦翎同音,又有三滴水,可谓是一个好名字。”何清涟浑身发抖,“我的儿子被他换了!我怎么能不恨!”
“所以你夜里去找曹良……实际上是想问问曹良有没有发觉三少爷不妥,或者问问他三少爷平日里都去哪里,试图找出真正的秦泠?”钟言心里一紧,原来自己错怪了她。
何清涟长喘了一口气:“是,曹良和他接触最多,我想问个清楚,万一就能发觉端倪呢……可曹良居然提出要我委身于他才能告之,结果就是因为这个,潘曲星动手杀了他。”
“原来他是潘曲星杀的……”钟言刚说完,那股浓臭血腥气忽然加重,他抬头看去,只见他亲眼看着咽气的秦泠就站在墙头上,浑身已经烂透了,肠子都挂在外头。
不,他不是秦泠,他只是占了六年秦泠的身子,而真正的三少爷不知所踪。
“潘曲星!”何清涟见到仇人分外眼红,单手甩出袖里剑,“今日便是你的死期,你还不告诉我你把我儿藏到哪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