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发意外,正常出去就好。
€€€€那帮废物警察不会认得出我们。
€€€€放平心态,不要做贼心虚地不打自招。
警方开始组织人员疏散,通知的大喇叭响在教堂外,与此同时,所有人一齐起身。
他们整齐划一地跑向门口,脚步的姿态如同武装到牙齿的军队,可越接近门外就越慌乱无措,跑出教堂时,这些穷凶极恶的罪犯已经和惊慌失措的普通职工没有什么两样了。
教堂外的广场被划分为几个区域,门外清出了一条路,手持防暴盾的机动队分立两侧。警车车顶上站着个拿着喇叭的指挥员,他正铆足劲拼命大喊:“请大家不要慌乱,所有人听从指挥,有序撤离!……”
出来的众人匆匆走过撤离通道,防暴盾后面的视线目送着他们经过。
近乎诡异的平静中,有几个人已经渐渐出了一点冷汗,他们从突如其来的炸弹威胁里嗅到了一点事态不对的迹象,可直到现在,一切都风平浪静得不可思议,于是他们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走。
而他不知道的是,令自己如芒在背的是一道防暴盾后的目光。
杀人犯自以为泯然众人,殊不知贯穿数十年的仇恨,已经让自己在露面的一刹那被立刻认了出来。
€€€€看到苦苦寻找了多年的凶手从面前走过,特警差点没按住手里的枪。
他的女儿死于非命,尸体被扔在潮湿的河边。
她才那么小,才七岁,花蕾都没有绽放的年龄,裙摆却被糟蹋得一片脏污,漆黑的双眼无助地大张着,死亡的最后一秒她还望着天。
特警为她合上眼,从那一刻他就记挂着为她复仇,可时间已经过去了那么久,久到他以为自己已经快忘记那张模拟画像上面目狰狞的脸了;直到看到凶手的那一刹那,深埋于骨血里的仇恨突然觉醒,他意识到自己没有忘€€€€这么多年都没有忘,他恨不得将这个人千刀万剐!
沉重的防暴盾,被手臂带动得一起颤抖起来,同伴在下面按住了他的手,隔着面具,他冲他轻轻摇了摇头。
再等一会。
十几年都过来了,再等一会,一切就会结束了。
修道士制服掩盖了心虚的痕迹,藏头露尾的众人顺利来到了广场上清出的疏散点。
指挥员问:“所有人,到齐了吗?”
领头的管理者说:“里面没有人了。”
常年在危险间游走的神经,刹那间警铃大作!
这句话仿若摔杯为号,嗅到不对的亡命之徒立刻摸向武器€€€€比他们更早的是机动队,黑压压的防暴盾连成圆形,瞬间将众人围在中央,警方早有准备,无数蓄势待发的枪口对准了他们!
“好!”车顶上的指挥员叉腰挺胸,“里面的人听命,你们已经被我们包围了,请立刻放下武器!重复一遍,请立刻放弃抵抗,否则我们会立刻开枪!”
*
“砰!”
朗姆失手间摔掉了一个盘子,他对电话的另一头难以置信地问:“你说什么?”
犹带哭腔的下属哆哆嗦嗦地说:“朗、朗姆先生,森谷帝二已经被警方保护住了,我们没能够杀死他……”
“废物!”
朗姆在盛怒下摔断电话,他不想再去听这些废物断断续续扯出的借口了。
他胸膛起伏着,站了好一会才恢复冷静,紧接着又下了一个命令。
“那几个据点不能要了,把里面的人全部清理掉。赶在警视厅前面处理完这件事,不能让那些条子发现踪迹。”
朗姆的冷酷与精于利己,让他在一时的失败前迅速反应过来,知道现在最重要的是及时止损。
只要收尾能处理干净,同样的套路未必不能重来一遍,只是投入的心血暂时化为乌有而已。
€€€€这是他最隐秘的产业,完全独立在组织的视线之外。朗姆只将它交给几个拿捏在手里的心腹管理,他不喜欢心腹的位置用聪明人,因为聪明人心眼多,最容易噬主,就像野心勃勃的波本一样。
“包括教堂在内,”电话那头的属下小心翼翼地确认道,“所有的‘据点’……都要引爆吗?”
以往一应事务朗姆亲自过问,从来不觉得繁琐,直到这时候才发现这个习惯的致命弱点€€€€苏格兰的刀都架到了脖子上,这几个蠢货居然一点也没有反应过来!
朗姆冷冷道:“废话。我就在这里看着,现在就炸!”
电话那头传来了惊慌失措的机械声,按钮连按几下,脚下的城市却没有丝毫动静。
令人窒息的沉默持续片刻:这个偌大的东京似乎与朗姆失联了。
很长时间以后,下属才说:“朗姆先生,炸弹……失灵了。”
“……废物,废物、废物!”
朗姆刹那间爆发了,手机砰然摔落,双层的落地窗上立刻出现了一个豁口。半边餐厅如狂风过境,朗姆踹翻了脚边一切可以踹翻的东西,他目眦欲裂,胸膛起伏,站在满地的狼藉中,片刻才拿出备用手机。
“森谷帝二落网,或为双子楼十亿勒索案元凶?”
“第三封公开信抵达!救济所意外倒塌、圣玛利亚大教堂安然无恙,苏格兰的下一个目标是?”
“东京慈惠会医院被标记!它是否能安然无恙?”
朗姆的视线飞速滑过新闻网页,目光久久地停留在第三封预告信的地点上。
“苏格兰……”他声音简直像从牙关里漏出来的,“好你个苏格兰。”
他天南海北地搜罗来这些通缉令上的罪犯,供他们好吃好喝地住着,就是看中了这些人被通缉的身份。
他们的罪名大多是连环杀人,兴致所致,随机游走,毫无规律可言,只需要在案发现场留下一根头发或指纹,就足以将警方的目光引导向潜逃的罪犯再次出现,没人会怀疑这是不是一场早有预谋的买凶杀人。
明里暗里的倾轧有多少?商业、政界,上至内阁换届,下至家产继承。
只要有竞争,有野心,这条产业就会为朗姆带来源源不断的资源和收益€€€€他甚至暗中操纵过一名政界高官的上任!
而蛇打七寸,苏格兰的公开信,看似处处针对森谷帝二参与设计的建筑,实际直指他窝藏通缉犯的据点。
他还是那样的雷霆手段,一旦出手就是拔草除根,丝毫不给他半点反应的时间!
朗姆急促地喘息着,事已至此,他干脆站在窗前,等待第三封公开信的倒计时走到尽头。
东京的楼宇间又炸开一团火花,可现在,那火花就不是什么赏心悦目的消遣了。心腹的又一通电话进来时,朗姆已恢复冷静,藏在褶皱下的眼睛呈现出一种盛怒之后的筹谋,或爆发之前的死寂。
“朗姆……朗姆先生,”心腹的声音惊恐万状,“我们的人看见了,东京湾公寓,东京慈惠会医院,这两处建筑的爆炸点就是您安装炸弹的地方。”
“苏格兰根本没有安装新的炸弹,他只是抢走了引爆装置的控制权,被引爆的,就是您之前安装的那些炸弹!”
TBC.
第92章 Case8.奔驰的环状列车(19)
系统空间里时间静止,周围的景象全都被压暗了,像加了一层模糊不清的滤镜。时间好像一下子成为了一种可供挥霍的东西,唐€€裕并不急于返回到七年前,从即将爆炸的双子楼里救出€€原研二,相反,他还在与系统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我一直觉得,”他说,“命运,是一棵枝繁叶茂的树。”
唐€€裕微仰着头,仿佛眼前能看见想象中的郁郁葱葱,银色的世界树伸长身躯,伸出无数分叉的枝丫。
“可树顶只有一个,一旦行将踏错,就只能返回重来……有时候,你甚至意识不到自己出错在哪个节点。”
系统快嘴快舌地接话道:【可命运难道不应该是河流吗?你们人类也说,“没有一个人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
“是吗。”唐€€裕不置可否,“那你见过逆行的水流吗?”
系统顿时被噎了一下。它嘀嘀咕咕地说:【我怎么知道,要见过我就不会被你唤醒了。】
唐€€裕笑了笑。
对这个涉世不深的小东西,他抱有某种移情般的宽容,被反驳了也不生气,只是毫不在意地继续道:“我失败过很多次。”
他身旁伫立着高耸的双子楼,天穹滞涩晦暗,似乎能透过低垂的云层,看到头顶那几颗长明的星星。
“这是我走过最远的一次,却依然没坚持到柯南元年,我才意识到是在四年前出了错。”
“我一直坚守的信念是,一条路不通,就换另一条路。遇到荆棘就劈开它,遇到南墙就砸穿它……”唐€€裕声音渐弱,最后近似于自言自语,“可万一尽头其实没有路呢?”
走到终点才发现那里是悬崖,所有的命运只存在一个交汇点,而这无疑会是最恐怖、最绝望的一个真相。
€€€€从一开始的努力就是无效的,所有的挣扎毫无意义。
“那我会疯掉的。”唐€€裕顿了顿,片刻后自嘲地一摇头,“不,我可能在抵达那里之前就崩溃了。”
燃烧的香烟,在他指尖袅袅升腾起烟雾,系统一时语塞。
这个漠然而冷淡的男人,只在世界面前抱有一张平静的侧脸,独处时他就像毫无生命的石像,最敏锐的视线也读不懂他眼中飞掠而过的情绪。
系统努力扒拉了一下自己的数据库,拿面容比对了一下,一会觉得他是在伤心,一会又觉得他是在思索。
相悖的结论险些把系统给纠结成一块麻花,最后电子音小心翼翼道:【可是,你看,你的改变是有效果的。】
【星星亮起来了。】
它掏空数据库,也只能找到这样拙劣的安慰,本以为唐€€裕对此无动于衷,没想到他居然也抬头看了看。
“……是啊,”他也重复一遍,“星星亮了。”
在他漆黑的眼眸里倒映着点点星光,如黑夜的湖面上燃起灯火。片刻后唐€€裕忽然又兴致缺缺地补充一句:“后来我懒得想了,放弃以前,能走到哪里是哪里吧。”
*
压暗亮度的滤镜褪去,系统空间消失。时间恢复流动时,唐€€裕站在七年前的双子楼下,看着衣衫不整的住户匆忙撤离。
【炸弹的倒计时还有十五分钟,但现在电梯已经停了,需要自己跑上顶楼,】系统紧张地说,【你可以吗?】
“我不行。”唐€€裕干脆利落地拒绝道。
【?!】
不等系统反应,唐€€裕抬步向路旁的便利店走去。
等他拿着水和面包从里面走出来时,系统疯狂哔哔嘟嘟:【十三分钟!只有十三分钟了啊!】
【能静音吗?你好吵。】唐€€裕心声打发它。
而在现实里他弯下腰,将手里的食物递了出去。
角落是弃置的废旧毛毯,乱糟糟堆成一团,积攒的灰尘将它表面染成灰褐色,绷开的线头里混着几缕黑发。
裹在毯子里的女孩几乎要和它融为一体,不是唐€€裕弯下腰,系统都没注意到。
毯子的外层动了动,从里面露出一双黑色的眼睛。
即使身在流浪,只有一张毯子容身,那双眼睛里仍带着明亮的警惕,像一头提心吊胆的幼兽。
€€€€女孩看也不看唐€€裕递来的食物,却说:“你要什么?”
唐€€裕为这句话诧异地一挑眉。
女孩又固执地重复了一遍:“你要我做什么?”
“唔,”唐€€裕于是顺着这句话想了想,“€€€€看你几天没吃东西,送你。不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