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厂boss在追漫画 第187章

  但这是行走在刀尖上、岌岌可危的平衡。

  “一个人的生命会走到尽头,已经成形的社会制度与秩序却不会骤然改变。一个正常的世界,正义与邪恶的分布本该让它呈现出一团混沌的灰,现在,灰色里突然诞生了一团光亮。”

  “于是,为了体现出光源的明亮,另一些部分必须变得更加漆黑。光亮有寿命,在人类历史的尺度上,一个人的生命如萤火般一闪即逝,可是,已经黑下去的部分却不会改变。奴隶制存在了三千多年,直到西罗马帝国的灭亡;封建社会存在了四百多年,资本主义绵延至今。”

  唐€€裕说:“社会依然会按惯性继续运转,可是却没有第二个主角了。”

  脚下的土地是滋生黑暗的温床,制度、法律、人民,所有的一切都是土壤,罪恶在这片国度生生不息。建立在失序上的运转,就像一个歪斜的轮胎,能苟延残喘地滚出一段距离,最后却逃避不过歪倒在路旁的命运。

  世界因连载而诞生,又因为衬托出连载的主角,它们天然在起步时就成了一个个已经歪斜的轮胎。

  €€€€你知道一个世界,在连载完结后的状态是什么样的吗?

  并不是很多人所想象的那样,完结的时刻降临,一切陷入静止,仿佛时间被按下了暂停键。

  事实上,世界还会漠不关己地继续运转。案件一起接着一起发生,直到能够破获案件的人老去,然后,社会在失序中走向灭亡。

  因主角生而生;因主角死,而死。

  这就是连载的世界。

  *

  电子音:【你想起什么了?】

  堪称恐怖的沉默持续很久,沉默里有某种紧绷到极致、一触即发的东西,像行走在刀锋上的弦。唐€€裕的姿态却依然悠闲,推导出这样无望的结论,就像突然得知太阳会在五十年内爆炸,吞噬地球一样,是一种不可违逆的庞大审判,在死亡的结局面前,文明的底线是让所有人保持战栗的平静与沉默。

  他本该绝望的,可他并没有。于是电子音又问一次,【你想起什么了?】

  一个从死亡的结局里回来的人,如果还有人能够对世界的命运横插一脚,那么这个人只能是他。

  系统并没有注意到,不知不觉中,它毫无起伏的电子音已经有所软化了。

  系统问:【你到底想做什么?】

  攻守的地位彻底倒转,曾经唐€€裕彻夜无眠,追更的同时也在思考着系统的目的。它从哪里来?为什么偏偏会选中自己?现在提问与回答的位置终于互换了,轮到被说服的系统追在他的身后,唐€€裕知道自己已经走到了最后一步。

  他不急不忙,首先回答的,是系统的第一个问题。

  €€€€你想起什么了?

  他说:“结局。”

  不仅是第一周目里,“唐€€裕”的存在被抹除。他看到了琴酒的死,组织的彻底覆灭,柯南的恢复身份,FBI的离开与日本公安的清算€€€€

  灵魂状态的唐€€裕,一直看到了所有人的死,这其中包括降谷零。

第154章 Case10.目标:zero(23)

  降谷零34岁,风见裕也去世。

  这位得力下属比降谷零还要大一岁。35,正是风见裕也在一次闲谈提到,自己要成家立业的年纪。

  可他没退居二线,也没有娶妻生子,于是在弥留之际陪伴他的,只有一室苍白惨淡的病房。

  降谷零赶来时,只觉得医院安静异常,仪器单调的“嘀€€€€嘀”声,永无止息地在曲折的长廊回响。

  风见裕也说:“降谷先生。”

  两人的关系刚破冰时,降谷零曾要求他这么叫自己,这么多年,这一称谓便一直被风见裕也挂在嘴边,没有忘。

  尽管它曾经在卧底时期险些暴露降谷零的身份,可那也只是无伤大雅的小插曲,是敌人总会落败,有人记得他的真名,这一事实对降谷零而言更加意义重大。

  现在有无数人称呼他降谷先生,这一姓氏后面的敬称多得数不完,还有降谷理事官、降谷警视正……可他永远不会忘记,在人生最黑暗的那段卧底生涯,只有一个人这样称呼他。

  像一个牢靠而稳固的、维系身份的锚点。

  现在那锚点要脱落了。

  降谷零站在病床边,透明的泪水突然从风见裕也的眼眶里滚落下来。

  “我€€€€我快要死了,”他话语断断续续,“不能继续为您工作,非、非常抱歉€€€€”

  降谷零似乎也被他感染了,莫名的情绪瞬间涌上鼻腔。随之而来的热流左突右冲,几乎要攻破眼睑的防守,他迅速眨了眨眼,才将那一阵潸然感按回心底,跳动的心脏却一瞬间皱缩起来。

  降谷零牙关早已在暗地里咬得死紧,面上却依然一副冷静沉稳的样子,他冷静沉稳地说:“你闭嘴。”

  “不是你的错,”他说,“我会€€€€”

  “听我的,你一定要找一个新的下属,不然工作会把你累垮的,”不等降谷零说完,风见裕也已经急匆匆地接上了后半句。

  自知时日无多,他的语气简直像一个忧心忡忡的老父亲托付女儿,“助手的身份太重要了,一定要找一个信得过的人。现在多少人觊觎你,多少人等着抓你的错、把你从那个位置上扳下来,一定别掉以轻心……”

  “我知道。”

  降谷零很想再多说一句,你好好养病,不要操心这些。这句话被他忍住了。

  “英年早逝?”记忆里更年轻的风见裕也笑了起来,“降谷先生,您怎么会这么想。我们都能一直工作到很久以后,如果真的不到四十岁就火化,那一定是殉职的缘故吧?听起来挺光荣的。”

  那是以前的降谷零,无意间与风见裕也聊到未来。降谷零说自己身为卧底朝不保夕,有可能活不到四十岁,风见裕也却说您是好人,一定能光荣退休的,有什么不妨冲着他来好了。

  他一语成谶。

  只不过,战胜风见裕也的是病魔。

  胃癌如一把大刀,猝不及防地拦腰嵌入了他年轻的身体。诊断来得猝不及防,拔刀的过程却像抽丝;化疗一点点带走他的生命,将他改造成与年轻健康的自己面目全非的样子。

  确诊的时候风见裕也还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乐观态度,现在却已经完全被拖垮在了病床上,好像那架雪白的核磁共振仪器是一只趴在身上的吸血虫,一丝丝一缕缕,抽走了这副身躯的最后一点养分。

  医学尚不能阻挡死亡的进程,他们只能用各种手段,延缓最后的那一刻抵达的时间。可等降谷零看到他时却觉得,干净利落的安乐死,或许会让他更轻松一些。

  “我知道,”降谷零说,“我会的。”

  我会另寻一个可靠、忠诚的下属,尽量将你离世的影响缩减到最小€€€€这句话听上去似乎有些让人心寒,风见裕也却欣慰地笑了。

  “请一定务必这样。”他说。

  这句话的音量越来越弱,直到末尾虚化成微不可闻的呢喃。病床上,睁开的眼睫慢慢地阖上了。

  降谷零为他掖好被角,静静从病房里退了出来。

  风见裕也从此陷入昏迷。似乎清醒的最后一点力气,都被他用来和降谷零交代这些,明明是个下属,操心的事情却一点也不比上司少€€€€当晚风见裕也休克,生命体征彻底暂停。急匆匆的滚轮将他推进手术室,而在降谷零的记忆中,那一盏红灯却再也没熄灭过。

  零点过去,正是风见裕也的35岁生日。

  人到中年,或许就要学着与一次又一次离别和解。降谷零也在努力适应着这一过程,可他却没想到下一次离别来得那么紧、那么仓促,以至于在夜半收到通知,他的心率一瞬间飙到顶峰。

  心跳声震耳欲聋,几乎要盖过窗外的惊雷。一道道照彻卧室的雪白电光,让降谷零险些怀疑这是不是一场噩梦。

  “你说什么?”他呼吸急促地向对面追问,“那个FBI€€€€”

  “FBI探员,赤井秀一先生,”航空公司的客服女声温柔又客气,却一遍又一遍,重复着一个冷冰冰的无情结果,“乘坐的飞机已于今夜23:27失事。乘客与机组共231人,无人生还。”

  *

  原来寿终正寝是一件这么难的事。

  意外与疾病,总会先于它拦截在大限降临之前的路上,走到这一步,降谷零的朋友早已为数不多,疾病夺走了风见裕也,此刻意外又夺走了另一位。

  他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登上飞往美国的航班的,一切颠倒、失序而混乱。他耳边始终混杂着轰隆隆的雷声,幻听与死亡的通知一同降临,从此彻夜回响。眼前忽明忽暗,只有他一人能看到的幻觉里,雷蛇般狂舞的电光闪烁扭动,轰隆隆的风暴无休止凄厉呼啸。

  等降谷零回过神来,已经踏上了加州境内。

  这是赤井秀一的遗言。

  每一次行动前他都会对着录音笔这么交代,一旦意外身亡,就让他长眠在这片洒满阳光的土地。FBI一丝不苟地执行了这个愿望,尽管没有人知道为什么。

  €€€€尽管没有人料想到,赤井秀一居然会离世的这么突然而轻易,他本该英勇殉职,或是长命百岁才对。

  这一片墓园风景秀美,丰沛的阳光无休止地泼洒在富饶的黑土地上,无边的玉米地卷着波涛。行走其中,人就像一只渺小的蚂蚁,长风掀起的浪潮间,降谷零一路跋涉,来到那一座孤零零的坟前。

  他在这里与工藤新一见了一面。

  平成的名侦探,日本警察的救世主。安室透对这一双剔透的蓝眼睛印象深刻,在那段并肩作战的卧底生涯,侦探的中立立场,让工藤新一绝佳地胜任了一个调和与沟通的桥梁位置。

  可在秩序形成之前,总有先来后到之说。于是在自己与FBI之间,男孩永远偏爱赤井秀一居多。

  对了,那时候的他还是个男孩。

  眼前的工藤新一,却俨然已是个成熟的大人了。

  剿灭组织的那一年,降谷零29,而工藤新一17。在那之后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恢复身份的男孩考入大学,挥洒侦探的天赋与才智,按部就班地声名鹊起。

  这个在日本警察间如雷贯耳的名字,也理所当然地成了某些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自身的机敏与智谋令他屹然无惧,可工藤新一却并非毫无弱点。他有不可触碰的软肋,而这块软肋的名字叫毛利兰。这对青梅竹马在大学毕业后步入婚姻的殿堂,生活和睦平顺,直到工藤新一身边的人一一成为凶徒的目标。

  工藤新一,毛利兰、毛利小五郎……妃英理。

  为了保护前妻,毛利小五郎死于枪下。

  这个终日醉醺醺、泡在烟酒与赛马里的男人,终于在死前的那一秒爆发出平生最大的果决与勇气。毛利小五郎飞扑而上,将妃英理拥在怀中,随后而至的子弹穿透了大动脉,却死死卡在了肋骨的位置,再不能前进丝毫。

  妃英理毫发无伤,胸前却被大片的血染红了。

  所有人都记得血花喷溅而出的形状,深红的液体干净而炙热,是一个糊涂侦探一生再没有开口过的告白。

  那个时候,他怀中的妃英理却突然停住颤抖。惶惑和无助退去了,盘着头发的女律师用最后的平静,拢了拢耳边散落的碎发。

  她扶起毛利小五郎的脸,在他尚未灰败的瞳孔中俯下身,给了他一个离别的吻。

  工藤一家从此离开日本。

  多年后降谷零与工藤新一在加州的墓前再会,褪去了青年的张扬与稚气,他变得越来越像自己的小说家父亲工藤优作。犯罪现场出生入死的经历锤炼了他处变不惊的神态,身形与年少相比,却更多了一番矫健与沉稳。

  降谷零注意到,工藤新一的右手中指上多了一枚老茧,而那是长期伏案所带来的。

  工藤新一说:“坠毁前的五分钟,他给了我一个电话。”

  其实本该接到这通电话的人是降谷零,可他却困在一场冗长而枯燥的会议里无法脱身。等他匆匆离开信号的屏蔽范围,看到来电记录时已经晚了,回拨的另一头只剩永恒的忙音。

  想必是发现自己的电话打不通,这个倒霉的FBI才会转而去找工藤€€€€离开日本前降谷零曾经说过,希望从此不要再见。

  没想到他们真的就没有再见过,他甚至错过了对方最后的只言片语。

  说到这里,工藤新一忽然噤声,眼前的金发男人明明神色如常,却给了他一种摇摇欲坠的错觉。

  足足用了二十秒,降谷零才克制住那种目眩神迷的颠倒感。他竭力调整表情,让自己看起来不要那么狰狞,再挪移面部肌肉,以期能露出一个完美的笑。

  这是他卧底时保命的本事,却在时光流逝中慢慢锈蚀了。

  降谷零用一种闲谈的轻松语气说:“哦,那他在电话里说了什么?”

  “一些……遗言,”工藤新一睨着他的神色,小心翼翼地继续道,“我看过他的遗书,上面都已经写过了。”

  降谷零又想嘲笑这个FBI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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