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着心事,林殊文拎着两块猪肉回到旧屋。
他杵在石灶旁正对着肥肉束手无策,扣门声刚起的瞬间,立刻拿起一把木铲去把门打开。
少年望了一眼男人,又把脑袋垂下。
严融之手上拎着一罐卤汁,进屋后瞥见整块的肥肉,就知道林殊文要煎油。
他放下罐子,道:“肉切成小块再煎。”
严融之洗了手,掂掂肉,而后将差不多一斤的肥肉切成块状,接过林殊文手里的木勺,替他把肉煎了。
肥肉不多,很快就能煎出油。
严融之把热油倒入罐子里,凉了之后就会凝成膏状。
铁锅刚煎完肥肉,还沾着油。
他又将新鲜的瘦肉切出一块放些香料炒熟,再打开带来的罐子,倒出小半碗卤汁,置于锅里烧热,卤汁往炒好的肉片一浇,嗅起来甚是香浓。
严融之道:“平日若想吃肉还不会做,切一些炒熟,把卤汁热好淋上汁就可以吃了。”
汁水很香,拿来直接拌进饭里也能省不少事。
炒了肉,严融之转去菜地摘些青菜,掏两枚鸡蛋,煮了清淡的菜蛋汤。
见状,林殊文主动盛两碗饭,小的碗放在手边,大的那碗放在对面。
夜色准备暗下,他点了灯,又从竹篮找出几个果子,洗干净放进盘内,实在找不到活儿做了,就坐在凳上安静地等。
严融之洗手入座,两人共用晚饭,虽无言语,倒没有不自在。
林殊文从碗里抬头:“吃好了。”
一碗的份量不多,同龄人都能吃两三碗。
严融之暗中叹息,叮嘱:“卤汁用过后需升大火熬一次,盛入罐中静置,不可再动。”
这是留存卤汁的方法,暑夏虽炎热,但若依照法子做,卤汁可以存很长时日。
饭后,严融之烧火把汁水熬了一遍,林殊文坐在边上看着,卤汁熬开后他把最后一道活儿揽身上,将汁水盛入罐中,抱起罐子放到阴凉处静置。
四周愈发漆黑,每户人家渐渐熄了灯休息。
林殊文送严融之到门外,踟蹰片刻,忽然抓住对方的衣摆。
“严爷等一等。”
他道:“我还有件事情忘了。”
伴着落下的话音,林殊文跑进屋内,把矮柜里的盒子取出,盖子揭开,里面放着几只灵气十足的木雕小猫。
他急急忙忙抱起一盒木雕送去门外,刚过大门槛,心急之下右脚磕到槛边,若非严融之把他扶稳,恐怕已经摔了一跤。
林殊文嗅着严融之身上干燥温暖的气息,脸热得慌。
他把盒子递给对方,不是第一次给朋友送礼,可触及男人漆黑的眉眼,却觉得难为情。
严融之问:“给我?”
林殊文轻轻点头:“这是我雕好的猫,耽误了一些日子,若……”
严融之眉头一跳:“可不许熬夜做这些。”
林殊文垂首不语,惊觉自己的手还抓着对方衣襟,连忙松开。
他从男人宽阔的怀里退开,一直退到门后,只露半张脸看着人。
严融之道:“回房早点歇息。”
林殊文“嗯”一声,直到人都走远了,才如梦初醒般合紧门,心不在焉地洗了会儿身子,趴在床上左右辗转。
翌日,远处嘹亮的鸡鸣让林殊文从混沌的梦境中清醒,他慢吞吞支起胳膊,惊觉比任何时候都懒散无力,身子软绵绵的。
近日无需下田,此刻醒来,昏暗的日光隔着布帘子透入屋内,是个阴天。
林殊文怔了一瞬,忽然掀开盖在肚子下的薄褥,心仿佛要跳出嗓子眼。
他脸红耳热地取了条新的亵裤换上,目光闪避地扫过泡在木盆里的那条,羞愧又不敢看。
他怎么能梦到严爷,还把亵/裤弄脏了。
作者有话要说:
待修~~
纯情修猫的烦恼。
第31章
面对弄脏的亵裤, 纵使林殊文百般羞耻,还是低头闷声把它洗干净,晾在竹竿上。
今日天阴, 院子过了几阵凉爽干燥的风,吹起单薄的亵裤飘飘晃晃。
林殊文狼狈地钻回屋内, 草草喝了半碗南瓜粥,嘴巴里尝不出何种滋味。
他拿着书端坐在椅子上看, 一向从眼入心的字变得凌乱不已,轻轻叹了口气, 从矮柜的木盒内取出雕了一半的木簪子。
约莫半时辰, 瓦片响起淅淅沥沥的动静,下雨了。
他起身去外头收起晾在竹竿的衣物,已经吹干的亵裤叠放整齐置在床尾,余光扫一眼,耳朵再次不争气地泛热。
那个梦境究竟发生什么林殊文已经想不太清楚,唯一记得的便是严爷抱了自己, 干燥的手掌不似平时温暖,而是带了滚烫的热度,贴着他的肌肤。
……
林殊文把脑海浮起的回忆晃开, 呆呆望着从窗檐飞下的雨珠, 忙把窗户合上。
两只小鹅从木板棚里跑到院中淋雨撒欢, 他隔着门打量, 瞧见无事方才继续打磨木簪子。
临近正午, 雨停。
林殊文从菜地摘些菜叶子,就着鸡蛋煮了一碗蛋花汤, 因为分神忘记盐, 喝到嘴里才反应过来。
罗文站在旧屋外:“小林先生。”
林殊文汤也不喝了, 怀着忐忑开门,只见罗文一人,先是松了口气,却下意识问:“严爷没来么?”
罗文道:“主子有事出去一趟。”
边说边抬起手上的食盒:“小先生用饭了吗,这是主子吩咐带过来的。”
林殊文垂在身侧的手指紧了紧,双手接过。
“多谢。”
罗文笑道:“小林先生太客气了,你慢慢吃,我还有点事。”
他迟疑道:“罗大哥,你能不能替我转交几句话。”
罗文:“何事?先生请讲。”
林殊文道:“这几日我就不出去了。”
闭门不出,如此一来也见不到对方。
罗文道:“好 ,我替先生转话就是。”
*****
林殊文带了食盒进屋,开盖后浓郁的食物香味迎面袭来。
骨头煨藕汤、虾仁水晶饺子、芋头煨白菜、还有一碗清甜的玉米羹,几道家常小菜,份量不多,味道适度,对林殊文这样的胃口刚刚好。
他文气安静地用起午饭,每每想起严融之对自己的好,饭菜入口时愈发缓慢。
一顿午饭百种滋味,林殊文坐在屋内左右无事,索性雕起另外的木簪子。
申时刚到,他不由打屯,揉了揉双眼,把木雕收好,合衣去了床上睡觉。
又下起了雨,陷在薄褥里的少年睡得很沉,不知不觉,这一觉睡至夜色降临。
听罗文说严融之近几日都不在八宝村,林殊文七上八下的一颗心平复不少。
他每日闭门不出,在家里养鸡喂鹅,雕木簪子,临至傍晚再带小鹅去水塘里游水片刻,短短几日,养的鸡鹅又长大半圈。
他把买回来的几块木料用完,总共做出六支木簪子。又将上次从市集买来的那支簪子取出,经过对比后发现,自己做的比买回来的质地精细许多。
去水塘放鹅的时候听闲聊的妇人说过两日村里会有大集,他思忖着要将簪子带去大集还是城里卖。
正拿不定主意,莫布上了门。
莫布道:“殊文,你都好几日不出门了。”
林殊文垂眸:“我平素就喜欢待在家中。”
莫布对他竖起大拇指:“俺若有你一半定力,俺娘定会乐开花。”
村里的小子们心野,哪怕闲在家中不干活,屁/股也跟着火似的坐不住,每日都要出门。
莫布瞧见码放在桌上的木簪,拿起一支,惊叹道:“这些俺娘都不会做。”
又问:“莫非这几日闭门不出,就为了做木簪子?”
林殊文承认:“我想拿去卖些钱。”
莫布道:“那就带去城里卖,直接到首饰铺子问问。你做的簪子好看,掌柜定愿意收。”
在村集也不是不能卖,可村民都是嘴皮子实的,买什么都要把价钱说便宜些,林殊文脸皮薄,指不定禁不住人家几句就应了。
正好莫布家要到城里一趟,林殊文和他们分摊部分租车钱,一同进城。
马车上,莫布挑开水囊饮水,闲不住,总要说话。
“俺昨儿跟六子他们去杏花酒打酒,碰到周家,他们竟然牵了羊进院子,说是给那两小孩儿喝羊乳。”
两小孩正是林殊文原先短暂教过书的孩子,周氏对他们很是疼宠。
在乡下极少人养羊,羊不干活,只能宰了卖肉,不如牛来得有用,一头牛可抵六七只羊。周氏愿意为了让孩子喝羊乳挑几只羊放进院里养,村里半大不小的孩子都艳羡不已。
莫布道:“周家小子还分了点羊乳给我们喝。”
说着咋咋舌,似乎在回味:“滋味确实不错,但羊臊味浓,挤出来的羊乳还要交给后厨弄好才能喝,当真麻烦。”
林殊文原来在林家也喝过羊乳,尤其每到冬日,在严寒的时候喝一蛊温好的羊乳,入喉绵长,喝完浑身都暖洋洋的。
如今虽然什么都没有了,却不再像当时那样感到空白无力,放任着自己的性命不管不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