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没人,想要我。”
“我一直就是拖油瓶。”
“……一直就只会给人添麻烦。”
陈翡光因为学琴这事,就跟家里闹过不少矛盾,也让家里产生了不少矛盾……他大伯母因为他大伯父想送他去学大提琴,差点跟他大伯父离婚。
他大伯母人很好,对他也很好,她本来是同意的,就是他堂弟突然问了声大提琴是什么?她自己的孩子连大提琴都不知道是什么,她就真的没办法送他去学了。
一连一个月,家里都风声鹤唳。
陈翡不太敢去大伯家,就去二伯家。
二伯母人也很好,给他做饭,洗衣服,会笑眯眯摸他的脑袋说小翡好乖……然后他二伯母也跟二伯父吵了起来。
二伯母说你是不是也要为了那个拖油瓶跟我离婚?
陈翡还含着二伯母送他橘子糖。
长了好些年的榆树遮天蔽日,耳边都是蝈蝈叫,他坐在院子里抬头看天,小孩儿在枝繁叶茂天空里看到了一览无余的夜空缀满了如点的繁星。
从此再也没忘记那个夏天。
和那发苦的橘子糖。
……
陈翡倒不是回忆痛苦,他看向周渡。
“哥。”
“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他小时候就挺想说,“……真对不起。”
“抱歉啊。”
周渡抵着陈翡的肩,掐陈翡的下巴:“你在想什么?”
陈翡的眼睛在失控,流泪流得有些痛,但他停不下来,他觉得好苦,他自己痛苦,也让别人痛苦:“嗯?”
他缓了两秒才道,“没想什么。”
他又问,“我是不是也让你觉得痛苦?”
周渡咬住了陈翡的嘴唇,轻轻地咬,重重地舔,手扶上陈翡的腰……他知道陈翡哪里敏感,也就特别得心应手。
陈翡颤了下,眼睛终于有了些神采,他睫毛很长,脸庞白皙,鼻尖有些发红。
他望着周渡,眼泪稍止,终于看清了周渡的脸。
那是张浓墨重彩又相当凌厉的脸,眉峰似刀、眸若漆点,完全称得上是鬼斧神工,他眉宇间压着怒气和冷意。
“醒了?”
陈翡还是有点迟钝,他抚摸自己的唇,渐觉被撕咬的痛意……说是痛,但其实不怎么痛,他看周渡。
眼角猩红,形如恶鬼,扬着眉梢都有点癫意。
看来他确实让周渡挺痛苦的。
他望着周渡,像是又尝到了多年前的橘子糖:“真对不起。”
“……抱歉啊。”
啪€€€€嗒。
透明的泪珠子溅在周渡手上,灼起刺骨的痛意。
“陈翡。”
“陈翡€€€€”
又叫不应了,周渡被激得也有点疯了,他抄起陈翡,把陈翡摁在了浴室的墙壁上,哗啦,冷水在俩人头上浇了下来。
陈翡被冻得哆嗦了下,他抬头,眼睛却还在哭。
好歹是个能交流的状态。
周渡手劲大,他掐陈翡的下巴,强迫陈翡直视他:“哭什么?”
陈翡:“我难过。”
周渡:“为什么?”
陈翡:“我不想和你分。”
周渡斩钉截铁:“那不分。”
像是被触到某个开关,陈翡的眼泪更凶了:“我必须要和你分。”
“……”周渡,“你要不要听听你自己在说什么?”
陈翡不说话了,他看着周渡,默默掉眼泪。
周渡真他妈要气死了,都快气成傻逼了,打下不去手,骂张不开嘴,他又咬上陈翡的嘴唇,磨蹭了好一会,还是没舍得用力。
倒是陈翡被冷水一冲清醒多了,他推周渡:“我要走了。”
周渡抹陈翡的眼睛:“你去哪?”
陈翡白着脸:“回学校。”
“……”周渡,“你要还分?”
陈翡嗯了声。
周渡盯陈翡:“哭是不想分?”
陈翡抱膝,低头:“嗯。”
哗啦啦,花洒的水比依萍去找她爸爸要钱那天下的雨还大。
陈翡其实已经说得挺清楚了,他就是怕再一次被丢掉,周渡把陈翡的脸捧起来:“你就不能信我一次?”
陈翡抓膝盖:“不能。”
“……”你回答得真利索啊。周渡也不是不能给陈翡时间,他看陈翡的胳膊的擦伤,“不信我你折腾自己做什么?”
陈翡:“我难受。”
周渡都给气笑了:“那分?”
陈翡看周渡,泪又飙出来了:“我就说……”
“祖宗!你他妈的可真是我祖宗!”周渡都要跪下了,“那你想怎么办?”
陈翡就很坚定:“分。”
周渡:“然后你又回去折腾自己?”
陈翡不说话。
周渡真笑了:“你到底在跟谁过不去。”
陈翡也觉得自己很糟糕,他抱膝靠墙坐着,还淋着水,比阴暗的蘑菇还阴暗。
周渡关了花洒,给浴缸放水,想给陈翡洗洗澡,水声不断,哗啦啦地直流……也就周渡敏锐,他看向忽然站起来、朝外走的陈翡:“你去哪?”
陈翡:“回学校。”
“……”周渡看着陈翡,静静地看着陈翡。
陈翡埋头,还是转向了门口。
他不能再跟周渡待一起了。
越待越讨厌自己。
简直恶心得想吐。
周渡出声挽留:“真不想留在这儿,你就泡个澡,换身衣服,等下我送你走。”
陈翡没回头:“不用了。”
周渡神情渐冷:“你就这么回去?”
陈翡不知道周渡神情冷了下来:“嗯。”
周渡刚把陈翡看一遍:“胳膊、手,膝盖……你哪还没磕着,这几天你瘦了多少?”
陈翡也想自己把自己照顾好,是他太没用了……又开始讨厌自己了。他对此避而不谈,只是道:“我要走了。”
周渡的神情趋于冷静:“你的手是怎么回事?”
“你不学大提琴的吗?”
“手废了怎么办?”
陈翡也看向自己的手。
还好划伤的掌心,也只是出了血,伤到手指可就真废了,他有点后怕,但更多的是无所谓:“废就废了吧。”
救赎是它,让他痛苦的根源也是它。
废就废了。
周渡叫住陈翡。
“陈翡。”
“你是真欠操。”
陈翡没想到周渡会说这种话,他迟迟没反应过来,怔怔回头。
他跟周渡站在对角线上。浴缸还在放水,水声呜咽,雾气渺渺。
周渡个很高,挺拔英俊,他下颚线特别锐的,胸膛宽阔,手臂都隐有青筋勃起,见陈翡望来,他阴沉的眉目化开,笑了下,牙森白:“不能打,不能骂,说都要翻脸。”
“不就只能操了吗?”
陈翡的眼睛还在流泪。
见周渡走来,却不知怎么停下了。
气氛压抑得要死,心慌得直跳,他难得对周渡产生了惧意……他不觉往后退了一步,但周渡还在朝他走。
雾气渐浓。